“咦,妈,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觉,你不回来,我怎么睡?说,去哪儿了?”
张美玉的妈妈看见女儿,放了心,可一股火又冒了出来。这丫头,不给她点厉害,下次她还敢回来这么晚,现在治安这么不好,真是操心。
张美玉看妈妈这样,觉得现在就是坦白交代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从身上取掉皮包放在桌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妈妈说:“我说了,您可不准生气。”
张美玉的妈妈以为女儿真是谈了恋爱,她着急地说:“说吧,这么大了,我生哪门子气?只是以后不许回来这么晚。”
张美玉没听懂妈妈的话,嘟囔道:“您说什么呢?其实,我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库里少了一万块钱,我们去储户家里寻访去了。”
第13章 人才
美玉妈妈一听说库里丢了一万块钱,惊呆了,“啊,一万块钱呐,找到没有呀?”
张美玉看了一眼妈妈说:“没有,其实这钱是昨天丢的。今天我们所长忙了一天,找到了几个有可能出错的储户,不过,没有结果。”
美玉妈妈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尖着嗓子说:“都不想想,人家谁拿了钱能给你退回来?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是得退的。”
张美玉很没底气地说:“证据倒没有,只是怀疑。”
“怀疑?怀疑靠谱吗?你们得有证据,证据就是你们找回一万块的依据。没有证据,谁会给你们退?”
“妈,您不能这么说,世上还是好人多,有些人一时贪心拿了钱,事后想想觉得不合适,不该贪财,就退了。”
“天真,真是天真。就是真有这种人,你能保证自己就能碰上吗?行了,行了,不争论道德问题了。你工作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一万块哪。”
“妈,现在说这还有用吗?反正已经丢了。”张美玉有点生气了。
美玉妈妈看女儿不高兴,不想再给她施加压力,就叹了口气说:“好了,我也不责备你了。只是,行里会怎么处置你呢?”
“不知道,我也不好问。哎,其实也没那么糟,我们今天找到了一个储户,他不在家,也许明天见了他,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句话没能安慰妈妈,她斩钉截铁地对张美玉说:“傻女儿,别抱幻想了。也许,也许就是这个储户多拿了钱,故意出去躲去了。他能把钱给你们吗?你们不是没证据吗。”
张美玉不吭声了。
这个时候,张美玉的姐姐张美云被客厅里的声音吵醒了,她睡眼朦胧地走出来说:“出什么事啦?刚睡着就让你们给吵醒了。”
张美玉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姐姐,无奈地说:“我们库里丢了一万块钱。”
张美云的声音和妈妈的一样大,她惊讶地说:“一万呢,你可是出纳呀,脱不了干系。”
张美玉低声嘟囔“我也没打算脱干系呀,好汉做事好汉当,事情是我做的,我接受任何处罚和赔偿。”
张美云看了看妈妈,又点了点头说:“嗯,像是老张家的人,豪气,不过这可是一万块,心疼死我了。”
张美玉瞪了姐姐一眼说:“你心疼什么?我又不用你的钱。”
这句话噎住了张美云。是呀,人家美玉工资那么高,又花不着我的钱,我心疼哪门子。
可是,美玉的钱我也心疼呀,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这么一想。张美云就觉得应该跟自己的这个倒霉蛋妹妹说道说道。
她坐到张美玉旁边的沙发上说:“这要是旁人呀,我是不操心的,可你是我妹妹呀。你怎么那么马虎呢?做财务工作的人首先就要认真细心,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吗?”
张美玉这个时候哪听得进去姐姐的教诲,她白了姐姐一眼,不耐烦地说:“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不要操心我。”
张美玉的态度让姐姐很恼火。
美玉妈妈看了看两个想掐架的女儿,沉下脸对两个女儿说:“都少说几句。”
随后她又转向张美玉说:“你知不知道像这种情况,你得赔多少?”
张美玉其实并不知道,她猜测到“也许,一人一半,或者我是出纳,会多赔一些。”
张美玉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瞄妈妈的脸,只见妈妈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摊上这事了,该赔多少,咱就赔多少,只是这也太蹊跷了。美玉,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储蓄所里的自己人偷偷拿走的。那个库箱子放在你和记账的中间,你离开的时候,记住上锁了吗?”
张美玉也这么怀疑过,毕竟这几笔钱,她没有一点付错账或者收错款的记忆,她的脑海里甚至能把当时的情形还原出来。
可如果是内部人做的案,又会是谁呢?
其实,从机会上来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性。只是,没有根据不能乱说话,况且张美玉也不相信陈姐或宋晓琪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她们的确有很多毛病,可毕竟她们在银行工作的时间那么久了,怎么会没有一点觉悟呢?这种觉悟是每一个银行职工最基本的素质,也是做人的底线。
张美玉还是不能相信陈姐和宋晓琪的嫌疑,她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真的是她和宋晓琪在办业务的时候出了差错。
她老老实实地说:“是上锁的,只是有几次我忘了,况且有时候记账也从库里拿钱。”
“看看,看看,问题就出在这个库箱子上,两个人都可以随时从里面拿钱,到时候不就说不清了吗?你不是出纳吗?难道你们库箱子不归出纳管吗?”
“是归出纳管,只是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宋晓琪给我帮忙,也随手打开库箱子拿钱。”
美玉妈妈虽然年过半百,可是头脑异常清晰,她对张美玉说:“那也就是说有时候,你忙的时候,记账也会打开库箱子替你拿钱,是吧?而且,有时候你去上卫生间,或者干别的什么,也出现过没有锁库箱子的事情。”
张美玉点了点头。
美玉妈妈看了看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行了,我知道了,如果是库箱子里丢了钱,所有责任在你,你没有看管好库箱子。可如果你们两个多付了账,或少收了钱,责任一人一半。对吧?”
张美玉在刹那间忽然特别佩服妈妈,她觉得妈妈在教务科打杂简直是屈才了,这么一个有着缜密思维的人应该做一些更高级的工作。
张美云听她妈说了半天,明白过来,对张美玉说:“妈的意思是说让你赔五千是便宜你了,赔7、8千也不亏,只是8千块钱的话可是我两三年的工资,美玉,你一失足,就赔掉了我几年的工资啊。”
张美玉理亏,不想跟姐姐争辩了,低眉垂眼不吭气。
妈妈说:“行了,只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这钱,妈给你垫上,你以后发了工资还我。”
美玉妈妈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怎么会让女儿还呢?把她养大,付出了那么多,也不指望美玉报恩。
只是美玉既然上了班就是成年人了,是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这赔偿的钱就要从自己的工资里扣。
张美玉对妈妈的高风亮节“感激涕零”,当即表态“妈,我估计也就赔个五千块,我一年的工资差不多就够还你了。”
随后她又嬉皮笑脸地说:“妈。谢谢您了啊,我还以为您会心疼得嚎啕大哭呢。”
美玉妈妈白了女儿一眼说:“用的还是你的钱,该嚎啕大哭的人是你吧。还有,刚才妈说的所里的人偷拿了一万块也只是猜测,理论上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也许还是你们两个糊涂蛋自己把钱送了出去。大家都是同事,你不可毫无根据诬陷别人,以后还怎么相处?只是从今天开始,严格按制度办事,看好你的库箱子,转个身都要把它锁好,听到了吗?”
这还用妈妈教吗?张美玉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了。
今天一整天,哪怕离开一分钟,她也把自己的私章,现金锁好。这个教训太大了,以后,再也不敢疏忽了。
第二天早上,张美玉走到储蓄所门口的时候,看见储蓄所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周丽萍正在营业厅内拖地。
在这个五个人的储蓄所里,陈姐和宋晓琪是绝不会早来,也绝不会打扫卫生的。
她们俩充其量就是拿块抹布把所有的桌面打湿,然后把抹布重新清洗干净,认认真真地擦一下自己的桌子。
只有周丽萍、秦怀远和张美玉这三个人认为上班前的清洁是他们份内的工作。
张美玉常听银行学校的同学说单位里的同事多坏,多坏,欺负新人,可在人民医院储蓄所,她并没有这种感觉。
陈姐和宋晓琪毛病多,可谁没有毛病呢?做人得宽容一些。
秦怀远和周丽萍在她的眼里都是善良,勤快的人,能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真是自己的运气。
秦怀远是营业部有名的业务能手,老好人。如果非要挑他一些毛病的话,那就是节俭,可对于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节俭是他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无可厚非。况且,勤俭节约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吗?
周丽萍的名声不如秦怀远,不是因为她的人不好,而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出身”让很多人瞧不上她,甚至觉得她一定很无能。
不过,张美玉从不这么认为。在她的眼里,周丽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人才在这个小城里是出类拔萃的,出了小城,走到哪里都不会过得差。
她的聪明、智慧,她身上的那种积极乐观,勇往直前的生活态度让张美玉钦佩不已。
第14章 人才
周丽萍以前是化工厂幼儿园的阿姨,她会唱歌,会唱戏,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在小城的“文艺圈”里颇有名声。
在工行日渐兴旺发达的时候,工会经常会组织一些文艺汇演去省行参加比赛。
可排节目离不了一个多才多艺的老师,整个工行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
行长说了,咱们自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去外面找,借用,于是周丽萍就成了一个借用人员。
周丽萍继续在化工厂上班,只是隔三差五被工行借用些日子。汇演一结束,周丽萍就和银行又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个时候的工行比现在还招摇,天天在行门口卖债券,为了烘托气氛,每天都会推出一些被子,铝锅,卫生纸,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做奖品,来吸引人们来摸奖票。
小城人哪见过这个,整个城市都沸腾了,工行大楼的下面整天都是乌央乌央的一群群摸奖票的人。
所有的人见面都问“今天你去摸奖票了吗?”
工行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蜜罐子,金窝窝。
周丽萍动了心思,她想调到工行去,好尽快离开那个半死不活的化工厂。
调动工作,想想容易,做着难。
怎么调呢?她甚至没见过行长,不知道行长是男是女。
自己是能歌善舞,是能给工行职工排节目,可人家又不是天天排节目,想吃鸡蛋,难道非得到市场上去买只母鸡回来吗?
可是,自从动了调进工行的心思,周丽萍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寻找进工行的机会。
很偶然的一次,周丽萍在街上碰见了工行的一个熟人,熟人见了周丽萍,唠唠叨叨地聊了很多丈夫,孩子,公公婆婆之间的家务事。
周丽萍对人家家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可这个人的一句话却让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这人说:“我们行那个幼儿园阿姨要是有你一半的能耐就好了。可惜她是既不能唱,又不能跳,我们家孩子跟着她都学傻了……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天天都有人到人秘科去告状,说那个阿姨蠢笨如牛,简直是在耽误下一代。”
机会自己跑来了。
周丽萍就是个幼儿园的阿姨。她善良,又有爱心,还可以教孩子唱歌跳舞,她对自己带孩子很有信心。
工行现在缺的不就是自己这样的幼儿园阿姨吗?
调动工作得要找行长,得要送礼。周丽萍不认识行长,又没什么钱来给领导送礼,可她有智慧。
周丽萍打听了一下行长的家庭情况,知道行长老婆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村老婆,跟着当了官的男人进城做起了官太太。
这个官太太进城后,还保持着农村生活的习惯,喜欢包谷面,喜欢大襟衣服,喜欢跟人聊农村生活。
可惜,城里的人都没这习惯,这让她落落寡欢。
周丽萍在农村插过队,太熟悉农村生活了。
在农村,她不但学会了很多农活,还学会了做柿子饼,做浆水面,纳鞋垫,甚至可以在鞋垫上绣上一朵水灵灵的牡丹花。
于是,她连夜纳了一双结结实实,针脚细密的鞋垫,当然还绣上了一朵牡丹花。
当年在农村,全村的女人都夸周丽萍手巧。周丽萍相信行长老婆一定喜欢她亲手纳的鞋垫,一定喜欢跟她说话。
因为她是半个农村人,必要的时候,她还可以做一个纯纯粹粹的农村人。
周丽萍手拿鞋垫敲开了行长家的门,行长不在家,行长老婆开了门。
周丽萍知道怎么跟农村女人打交道,没用多长时间,她就和行长老婆熟了。
行长老婆手拿鞋垫说:“这针脚细密匀称,这花跟活的一样,你一个城里人竟然有这好手艺。”
“我是什么城里人,我在农村插了6年队,我就是农村人,只不过现在进了城。”
一句话拉近了自己和行长老婆的距离。
这样一来二去,她和行长老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她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行长老婆,又给行长老婆唱了几段戏。
行长老婆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村子里的大戏台。
于是,她拍着胸脯对周丽萍说:“妹子,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回头我给我们家掌柜的好好说说,你放心好了。”
很快,行长就知道了周丽萍的事。
他问了工会主任,知道这个周丽萍就是常年给工行职工排节目的那个能歌善舞的女人。又问了人秘科,看行里的幼儿园是不是真的缺一个像周丽萍这样的人才。
人秘科的科长跟行长诉苦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呀?咱们行真的找不出一个能唱能跳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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