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坤这次回答得比较果断,道:“也没有。”
林熠熠勾起嘴角冲他笑了笑, 道:“那就是说, 我符合参加会议的所有条件。”
季坤:……
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她这么一反驳, 众人都愣住了,心想她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但总觉得哪里怪怪, 只有一旁的季游鸿嘴角微扬,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这时,最开始反对的那个老者又有话说,“就算法律没规定,也是于理不合,不成体统的,如此严肃的场合,岂能让女流之辈参合进来?!”
这下却没人站出来附议,而在场的新派人士听了这话,都皱起眉头,并不赞同老者的这番观点。
季游鸿轻咳一声准备说话,却没想到林熠熠抢先他一步开口说道:“自我省宣布独立并成立都督府伊始,就代表着一个民主时代的开始,何为民主?民字在前,指的便是人民,而人民之中,当然包括男人与女人,在人人平等的新时代中,女人也将享受与男人相等的一切待遇,当然包括参与政治的权利。”林熠熠回头看那老者,“老先生,这里在座的都是民主主义的倡导者,想必你也不例外,那为何还有这般顽固保守的思想呢?”
那老者瞪大双眼,急红了双眼,有心想反驳,奈何找不到更犀利的词语,只能重复着:“这这这……”
季坤很认真地听完林熠熠的话,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许之意,一个小姑娘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已经很难道,没想到还能这般临危不惧地跟一个政治老顽固辩论,实乃大胆也,他不由得多看小姑娘几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最后,季坤只是摆摆手道:“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再将人赶出去的话,反而显得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小气了,就这样吧,小姑娘,你就坐你哥原先的位置,开始会议吧。”
最高长官都发话了,其他人就算意见再大,也没人敢公然反对。
长长的方形会议桌前,坐着一排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纯老爷们,而最靠近季坤,又与季游鸿面对面的位置上,就坐着身穿浅蓝色呢子大衣,脸上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林熠熠,这画风怎么看怎么诡异,就好像一张纯黑白的旧照片里,突然出现一个彩色的人。
会议就在这般诡异而又荒缪的气氛中开始了。
首先是新派人士阐述烟毒对人民和国家的危害性,以及禁烟的必要性,发言人回忆过去结合现在,情绪高涨地演说着,说到激动处甚至是吐沫横飞,林熠熠暗自庆幸自己的位置离他很远。
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
会议成员分成两派,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抒己见,寸步不让地坚定自己的立场,林熠熠听了一会,发现所有人的口才都很好,但气氛激烈起来,还是跟吵架没区别。
季坤和季游鸿基本不发言,不过他们坐那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不认输不动摇的态度。
林敬亭本来是反对派大军里最主力的一员,没想到在这重要的一刻他居然撂挑子不来,这让反对派众人的军心有些动摇,一场辩论下来,他们显然处于劣势。
但今天会议的重头戏并不是在辩论上,而是最终的表决,所以在双方争论不休的时候,季游鸿站起来说话,“今天的重点不是争辩,请双方克制自己的情绪,会议将进入下一个阶段,对烟馆的关闭与否进行表决。”
他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喧哗,反对派们见情况不妙,甚至有人开始准备大闹会场以拖延时间。
这时有人病急乱投医,指着林熠熠道:“你既然是代表林敬亭,那就来说说你们林家的观点!”
这句话仿佛有神奇的功效,他一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林熠熠看,见有人为难林熠熠,季游鸿又有些坐不住,但经过刚开始那翻言论之后,他又有种莫名的自信,他打心里相信,他的女人能应付好这一却。
果然,发现自己被点名之后,林熠熠眨眨眼睛,随即又清了清喉咙,缓缓站起身说道:“我这里确实有几点意见,希望在座的长官前辈们都听一听。”
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准备发言的模样,不知为何,季坤就是觉得想笑,像被戳中笑点似的,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扬起了嘴角,道:“你说。”
林熠熠严肃地说:“首先,我要表明一下我们林家的立场,我们是非常赞同关闭大烟馆的。”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一片哗然,那些始终以林敬亭为马首是瞻的人,在听到这话后,吓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林家妹子是疯了吗?林敬亭之前上蹿下跳,拉帮结派,为的就是不让大烟馆被关闭,为此他们甚至联合筹钱买通保守派人士。
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却在这小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悉数化为泡影,这叫他们如何不惊讶,更让许多人心中愤愤不平,心想现在跳起来将这女人掐死还来不来得及?
季坤季游鸿他们听了林熠熠的也,也非常惊讶,季坤随即收起脸上的笑意,严厉地打量着她,更是暗中评估她话中的真实性。
季游鸿则很快抓住她话中的重点,随即帮腔道:“你说的是首先,那其次呢?”
林熠熠赞许地冲他眨眨眼,接收到她的目光,季游鸿耳根泛红,一手握成全挡在嘴前,轻轻干咳一声。
季坤坐得离两人很近,自然也接收到这不太明显的眼色。
季坤:……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熠熠继续说道:“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们支持关闭大烟馆,并不是无条件关闭,我们经过慎重商讨后,列出以下要求,第一、烟馆之内的所剩余的库存,官方必须以进货价全部收购,以减少我们的损失。第二、烟馆内所有工作的伙计,官方必须承诺为他们安排新工作,以免他们颠沛流离,第三、关闭烟馆之时,请官方派遣军队守护烟馆四周的安全,避免暴民滋事,第四、若烟馆老板想改变营生,官方需承诺在一定期限内免去税赋,以帮助新生意能进入正轨。”
林熠熠说完,看了四周一眼,最后才看向季坤:“季长官,我说的这几点简单的要求,官方可否做到?”
季坤深吸口气,双手抱胸,背靠向椅背,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些意见,是谁想出来的?”
林熠熠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家人以及一些下属。”
之前大家都在争论该不该关闭大烟馆,却从没有人提过要如何以协商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此时林熠熠突然提出这么个办法,大家心里都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季坤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一下若是表决通过关闭大烟馆,那么军方便有权利强制你们关闭,更不需要答应你这么多让官方吃亏的条件。”
林熠熠想了想,道:“官方怎么会吃亏呢?在这之前,官方已经通过税收,在我们这边收取足够多的税赋,这几个条件,也都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再说,关闭大烟馆是造福百姓,功在千秋的大事,官方就算拿再多钱出来也是值得的,最后一点,和平顺利地解决大烟馆,总要比动刀动枪来得好些,不是吗?”
季坤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忽然对旁边的记录员说道:“会议记录做全了吗?”
那记录员连忙点点头。
季坤这才回头对林熠熠说道:“这件事我还得跟其他人商议一下,今天的会议暂且到这里吧,下午再继续。”
原本一口咬定要当场解决问题的季坤,此时却主动提出休会,这让很多人多觉得吃惊,而反对派又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爱你们,谢谢……
第42章
季坤宣布休息的时候,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每个人都在讨论林熠熠刚刚的条件, 有人说她是趁火打劫,有人则说凭这几个条件就轻易关掉烟馆,实在太亏。
季坤什么也没说,冲林熠熠点点头便站起身, 正转身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脑门,随即回过身来, 弯腰低头仔细端详着林熠熠,道:“你是上次跟秦家丫头去探望怀安的那个小姑娘?”
林熠熠站起身,浅笑着回道:“您好记性, 正是我。”
“所以你跟怀安是好朋友?”季坤确认。
林熠熠点头道:“是的。”
没想到季坤听完她的回答竟然哈哈大笑, 笑罢才道:“怀安竟然愿意跟林敬亭的妹妹做朋友,真是有意思。”说完特意回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季游鸿一眼。
两人的对话季游鸿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却也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插嘴解释什么,算是默认。
季坤站直起身,叹着气道:“既然是好朋友,条件还提得这么狠啊!”
林熠熠知道他这是在逗她, 抿了抿唇, 道:“朋友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
季坤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在想通她话里的意思后,再次哈哈大笑, 这次的笑声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季游鸿始终默默地沉默着,但微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浑厚爽朗的笑声惹得其他人的注目,季坤也不理会,伸手拍拍季游鸿的肩膀道:“小姑娘初来乍到,你帮我好好招待一下。”
季游鸿脚跟一并,利落地应道:“是。”
林熠熠还没见过季游鸿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那掷地有声的一个“是”字,震得她小心脏怦怦直跳,这么精气神十足的男人,真的是那个被她吻个嘴角都会不知所措的纯情小子吗?
怎么办,她又一次被他帅到了。
季坤带着助手率先离开了会议室,季游鸿掏出怀表看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接近11点,便对林熠熠说道:“我带你去吃午饭。”
林熠熠看到他手中的怀表,正是她送回来的那个,于是轻声问:“好看吗?”
季游鸿下意识地问:“什么?”
林熠熠对着他眨眨眼,又看了看他的怀表,季游鸿这才回反应过来,立即动作迅速地将怀表放回胸口前衣兜里,轻咳一声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林熠熠不死心,再次小声问:“好不好看嘛?”
季游鸿无奈地看她一眼,心想这女人调戏他还调戏上瘾了,于是上前一步,低声回答道:“没真人好看。”
这次轮到林熠熠吃惊,心想这男人是不是开窍了,可惜场合不对,不然她可以跟他你来我往调戏个三百回合,
“多谢夸奖!”她很臭不要脸地收这个赞美。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季游鸿再次催促她。
没想到林熠熠竟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可能没办法跟你吃饭,这里应该有很多人在等着跟我讨论问题。”
两人说话这会,其他与会成员已经陆续离开,没有离开的一伙人,正是平时跟林敬亭走得很近的那些,季游鸿不由得戒备地眯起双眼,对林熠熠道:“无需跟他们讨论。”
林熠熠却道:“还是要的,今天这条件是我单方面提出来,大家的想法不一定与我一致,还是讨论一下好些。”
两人悄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等不及走上前,对林熠熠道:“林小姐,我们大伙想请你到醉仙楼一叙。”
他是对着林熠熠说这话,故意将她身边的季游鸿忽略,意思很明显,他们并不准备请季游鸿。
醉仙楼是离都督府不远的一家名贵酒楼,也是一家传统的苏菜酒楼,她之前虽听李玉提起过,但一直没机会去品尝,没想到这次竟是几个大老板请她去吃,但比起跟几个大老粗吃饭,她更愿意跟她家帅哥多呆一会。
可最后她还是点头答应了,有些话还是要众人心平气和坐下来,才能说明白的。
见她答应,其他人也就陆续离开会议室,林熠熠谢绝旁人的顺风车,说她自己也带了司机,等人走完,林熠熠想跟季游鸿多说两句话,却发现他一脸严肃,便上前哄道:“你别生气,要是真担心我,就跟我去呗,他们不请你,你还没钱自己点一桌么?”
见她始终一副温和乖巧的模样,季游鸿实在气不起来,其实他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担心她一个人被那帮人为难。
不过正如她所说,他可以跟过去,点上一桌菜,边吃边等她。
他道:“走吧,我同你过去。”
知道他想通了,林熠熠这才松口气,见四下无人,便笑眯眯道:“其实我更愿意与你一同吃饭,秀色可餐呀。”
季游鸿看她一副登徒子的模样,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们两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他真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时而乖巧、时而狡黠,还会不时对他耍流氓,她就像个千变万化的小妖精,在他面前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模样,让他目不暇接的同时又深深着迷。
醉仙楼虽离都督府不远,倘若是步行,还是得费点时间,况且天气又冷,最终两人是坐着林熠熠的车赶过去。
车子刚刚在酒楼门口停稳,就有人迎上前来,林熠熠跟季游鸿前后下了车,对方看到季游鸿时明显愣住,林熠熠便解释道:“季长官只是凑巧要在这边用餐,我顺路送他过来,放心,他并不与我们同桌。”
来接她的人只能尴尬一笑,转身带她上楼。
他们订的是楼上的雅间,环境清幽,很适合谈事,季游鸿跟在他们后面上楼,没有像他们一样要雅间,而是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位置离雅间不近,却又能轻易看见。
季游鸿的意思很明显,他就在这里看着,里面的人最好别乱来。
林熠熠抿着嘴偷笑,这才跟旁人进了雅间。
雅间内有一张大圆桌,圆桌旁已坐有十个人,空出两个位置,正好留给林熠熠和领路的。
下去给林熠熠带路的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姓李,林熠熠便称呼他一声李老板。
李老板继而为她介绍其他人,但林熠熠一间没办法将11个人的名字都记下,只能勉强记住个姓氏,后面再加个老板的称呼,简单又好记。
众人介绍完毕,这才重新坐回桌前,桌上已经摆着满满一桌的美食,鲍鱼鱼翅龙虾螃蟹等名贵菜肴纷纷被送上桌,林熠熠早上出门时有些紧张,早饭吃得不多,此时看到这些名菜,有点跃跃欲试想去征服它们,但场合不对,只能忍着,这些人找她来,吃饭只是个名目,主要还是要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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