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着,就见陆汐县主忽然走到太后跟前,行礼之后,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太后似乎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看唇形,季箬觉得她是说了“不行”两个字。
陆汐县主看起来有些着急,她忽然拉住太后娘娘的衣袖,蹭上去撒娇,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
陆汐背对着季箬,季箬也没办法看唇形。
于是想了想,她戳了戳跟自己“姐妹情深”的季箮,问道:“你会功夫的吧?”
上一个季箮不会功夫,所以那么容易就被冉殷的人给掳走了。这一次,他们应该会派一个会功夫的季箮过来吧!
“啊?”季箮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会功夫的人耳聪目明,你好好听听陆汐县主都跟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季箬说道。
季箮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她和季箬还没有彻底摊牌,季箬是怎么做到使唤她使唤得这么坦然的?
“问你呢!”见季箮没有反应,季箬又戳了戳她。
季箮只好开口说道:“你。”
“我怎么了?”季箬问道。
季箮道:“我是说,陆汐县主在跟太后娘娘说你。”
陆汐的声音太小了,她又不是什么内功高手,自然也听不到许多,前前后后,就只听到“季五娘子”四个字而已。
还不等季箬问说她什么,就见太后身边一个宫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宫女走到季箬身边,朗声道:“季五小姐,太后娘娘请您上前说话。”
季箬皱了皱眉,起身,故意瘸着腿,由临夏扶着,走了过去。
等她请安之后,太后娘娘开口道:“汐儿跟你关系好,邀请你一起过去赏花灯,你便跟着一起去吧!”
季箬明白陆汐为什么要叫她一起去赏灯,心里却清楚,陆汐找她,从来没有什么好事。
于是委婉的拒绝道:“臣女崴了脚,怕是不能跟县主一起去赏花灯了。臣女想陪着母亲一起看歌舞。”
陆汐立马开口道:“丞相夫人有四娘子陪着呢!”
然后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驾步辇,说道:“再说也用不着你走路,咱们坐步辇过去……今日宫里有护国寺供奉过的七层莲花灯,每一片莲花花瓣上面可以写一个贵女的名字,我特意跟他们要了两片,分一片给你写。”
她这么一说,季箬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季冉氏为自己女儿解围,开口道:“阿箬从小在寺庙长大,莲花灯见了不少,倒是这歌舞表演,她从来没有看过,心里爱得不行呢!”
太后娘娘本来不怎么愿陆汐带走季箬的,一听季冉氏这话,立马改变了主意。
她笑着对季冉氏说道:“阿箬既然喜欢看歌舞表演,等明儿个,哀家赏一个歌舞班子到季府,专门表演给阿箬看。至于今日,还是让她们小娘子一起玩吧!汐儿也快到说嫁的年纪了,跟阿箬能够一起玩的时间,也不多了。”
季冉氏还要再说,太后却沉了脸:“难道季夫人觉得哀家这后宫是龙潭虎穴,不敢让季五娘子离开你半步?”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将季冉氏满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季箬心里叹了口气,对季冉氏福了福,道:“娘,既然县主要出嫁了,那女儿还是同县主一起去看看灯吧,您还有姐姐陪在您身边呢!”
季冉氏只好道:“让临夏陪着你。”
陆汐虽然达成了自己所愿,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什么叫做她要出嫁了?她到现在还没有说定人家呢,这么说,要是这一年半年没有嫁出去,岂不是要传出难听的话来!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季冉氏就在那里盯着,她连一个白眼都不敢对着季箬翻,假装亲热的亲自扶着她上了步辇。
两驾步辇一前一后的离开,季箬乘坐的那一驾在前面,拐过一个弯之后,走出好远,都没有看到后面陆汐乘坐的那驾步辇跟上来。
季箬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只把衣袖里面淬了毒的针抽了两根出来,别在自己的衣袖上。
她今日穿的衣裳,衣袖部分的花纹有些华丽。这大晚上的,别说是别两根针了,就是上面别满了针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步辇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凉亭前停了下来。
季箬只看那凉亭的四周摆了屏风,就知道里面在等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凉亭四周摆满屏风,只可能有两个理由。一是里面的人见不得人,所以要躲躲藏藏;二是里面的人病弱,经不得一丝风。
在这皇宫大内里面,那人能让陆汐光明正大的拐走她,显见得不可能是前者。
“季五娘子请。”一个太监上前,恭敬的做出请的姿势。
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总不能自己跑回去。
季箬拍了拍临夏的手,示意她冷静,然后让临夏等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临夏自然不敢让季箬自己一个人进去,赶紧跟了上去:“五娘子。”
季箬脚步一顿,沉声道:“在外面等我。”
她在临春临夏这两个季冉氏身边的丫鬟面前,向来是温和的,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临夏略一迟钝,就看着季箬已经走进了用屏风围着的凉亭。
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季箬松了口气。
若是今天跟着自己来的人是锦桃锦杏,带她们进去也没什么。但是临夏不一样,临夏是季冉氏身边的人,以慕容阑多疑的性子,临夏若是跟进去了,只怕会性命难保。
一进凉亭,季箬就感受到迎面扑来一股热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出现在了正在烧火做饭的厨房一般。
第两百零一章 十二楼神医仙去
季箬走进凉亭,先看到的是足足三个火炉子,然后才是火炉子旁边的那抹明黄色,以及满头大汗的太监们。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季箬却一眼看出,慕容阑这病情是加重了。
季箬抿了抿嘴,给慕容阑请安。
慕容阑给她赐座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昨天,朕去了十二楼。”
季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索性一言不发,听慕容阑继续说下去。
“尧神医死了。”
季箬吃了一惊,然后很快就归于平静。
十二楼的楼主姓姬,管理十二楼的一切事物,收了数名徒弟,在十二楼中侍奉。他便是众所周知的十二楼的神医。事实上,除了姬神医之外,十二楼还有三名神医,年至耄耋,乃是姬神医的三名师叔,分别是云深、颜淮和尧顺,真正研究慕容阑病情的大部分重任,其实是落在这三名神医身上。
其中,尧顺年纪最大,眼见着就要到期颐之年了,仙去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看着慕容阑这副俨然病情加重的模样,季箬心里猜测尧神医可能不是老死的。
果然,慕容阑接着说道:“试药女,你猜,尧神医是怎么死的?”
季箬面色平静的开口:“回陛下,臣女觉得尧神医即将满期颐之年,约莫是老死的。”
“老死?”慕容阑嗤笑一声,然后愤怒起来,“这不是尧顺死去的问题,这是他们十二楼在向朕示威!”
然后不等季箬多琢磨,慕容阑继续道:“新的试药女试药出了问题,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缓过来,尧顺就自责得一头撞死在床柱子上,他一个风烛残年喝口粥都费劲的老不死,撞起床柱子来力气倒大得很,大得很呐!”
季箬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过来。
十二楼给慕容阑的新药约莫是有些问题,慕容阑吃了,病情反而比之前加重了许多,大夏天的,随时随地要守着这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才好受些。十二楼里面的神医们怕慕容皇室降罪,索性便主动死了一个尧顺,想要平息慕容阑的怒火。
这是在自罚,也是在威胁慕容阑。
十二楼里面的神医已然是天下杏林难以企及的高度,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死一个,研究慕容阑病情的人,可就少一个了。
“这并非是神医们第一次犯错,三年前有一次药性略重,臣女和陛下喝了当时没事,过了十二个时辰,都吐了好大一滩血,陛下也只是对神医们略施薄惩,原谅了他们。”季箬语速缓慢的说道。
她隐隐觉得慕容阑跟她说这话,重点并不是为了跟她说十二楼神医们的罪状。
果然,慕容阑挑了挑眉,阴狠道:“神医自然要原谅,可试药女的问题不解决,下一次死的,说不定就是朕了。”
季箬心里咯噔一跳。
慕容阑说道:“朕要你回来。”
季箬瞪大了眼睛。
荒唐,这个皇帝太荒唐了!
好在,很快,慕容阑也觉得此法行不通,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驳回自己刚刚那句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季丞相现在看着季家人,就跟护食的老狼似的。朕羽翼未丰,怎敢犯天下大不讳,明目张胆做出拿肱骨大臣的女儿试药的事情来!所以,朕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提前封后比较稳妥。”
他之前让陆汐怂恿了太后娘娘办这七夕花灯会,本来打着趁着良辰美景俘获季箬的身心,好教她对自己痴念,乖乖做自己安插在季府的棋子的目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偏偏在这花灯会前,十二楼出了问题。
慕容阑觉得自己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帝王,他最担心的既不是兵部的兵权旁落,也不是户部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奸臣手里,而是十二楼出问题!
十二楼就是他的命。
现在命都出问题了,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慕容阑急促的说道:“大家虽然把灵海的话当成我佛旨意,可朕就不信了,灵海死了之后,他的箴言还有人记在心上。礼部的尚书是个能干人,半个月之内,就能准备好帝后大婚的流程。试药女,朕要在半个月之后封你为后。”
季箬观他状态,之间他虽然靠近火炉,嘴唇依然有些青乌,脸色灰败,一双眼睛却格外的发亮,她心里便明白了,慕容阑这是已经有些癫狂之意了。
季箬做了五年的试药女,也就认识了慕容阑五年。慕容阑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清楚的知道,慕容阑怕死,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怕死。所以,濒死的感觉让他变得癫狂,再正常不过了。
可慕容阑的身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当今的帝王!他要是癫狂了,整个大安朝每个人都得提心吊胆,防着他突然咬自己一口。
如今,慕容阑有了癫狂之相,没有咬别人,先咬了她。
季箬想起慕容阑说过心悦她的话,心里一片苦涩。强忍着冲上头的怒意,季箬不动声色的开口:“太后娘娘不会同意陛下这个时候立后的。”
太后对季家的恨意,并不比慕容阑少。
看她对季家女眷的态度,季箬隐约看得出来,她正在着手毁了季家,或者说,她知道有人正在着手毁了季家。
太后娘娘心里并不愿意季家的女人为后,自然是想要一拖再拖的。
“母后只有朕这么一个儿子。”慕容阑说道,“朕只需让母后知晓,你便是之前的那个试药女,母后担心朕的身体,说不得还会催着礼部加快准备大典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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