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来十二楼带她走的美貌女子,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妹妹季箬。可惜她已经死了,人都死了,在季家人眼里,她是季箬还是季箮又有什么要紧的?她得好好的做季家小姐,连着季箮季箬的份儿,一起做了。
她是季箮,也是季箬。
这么一想,季箬心里就通透了许多。
锦桃之前被季箬暗自神伤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心里本来想着要不要去禀报一声大夫人,如今见季箬神情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要休息吗?”锦桃问道。
季箬摇头:“会下双陆棋吗?同我下一会儿。”
她要好好琢磨一下以后该怎么办,她琢磨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找件事来转移注意力。在十二楼的时候,要么是下双陆棋,要么是钓鱼,要么是分拣药材。
她都开口了,锦桃自然不会说不会的,事实上,但凡京中小娘子们会的那点子东西,锦桃都会一二,下双陆棋她更是好手。
因此笑道:“小姐且等等,婢子去取棋。”
季箬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小书房里面没有了伺候的人,门口一个婆子问道:“五小姐,要叫瑶柳姑娘或者索漪姑娘过来陪着吗?”
“不必,我等锦桃。”季箬道。
外面那个婆子就不敢多说了,心里却是诧异得很……不是说五小姐只喜欢漂亮的丫鬟,像锦桃那样长得仅是周正的不如同为一等丫鬟的瑶柳得宠吗?怎么五小姐这会子又这么亲近锦桃了?
锦桐院的库房里面什么小娘子的玩意儿都有,自然也是有双陆棋的,因为季箬来了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开口要玩过什么,所以大家都以为她不爱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并没有取出来过。
锦桃是有一把库房的钥匙的,她不用禀报谁,就直接去了库房。
谁知路上同瑶柳和索漪撞上了。
她们二人怎么凑到一起了?之前在小书房的时候明明还不亲和!
锦桃心里诧异得很,脚下去没有耽搁,径直前往库房。
索漪是新来的,又比她们低一个等级,所以见了锦桃,索漪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瑶柳却有些跋扈,抬着下巴拦住锦桃:“你去哪里?”
锦桃道:“去库房给小姐取双陆棋。”
瑶柳哦了一声,然后抬脚往小书房的方向走:“那我得去小姐身边,等下好陪小姐下双陆棋的。”
然后她笑嘻嘻的对索漪道:“你说小姐怎么知道我会下双陆棋?”
索漪想了想,回答她:“姐姐生得这么好看,双陆棋算什么,一看就是连围棋都下得的。”
原来是凑成一伙了。
锦桃心想。
然后心里一紧,这个新跟上的主子她有些看不透,说她傻,她又聪明得紧,说她聪明,行事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瑶柳和索漪肯定是有问题的,如今瑶柳和索漪凑在了一起,究竟在不在小姐的算计里边?
与此同时,屏临院也知晓了季毓去锦桐院的事情。
三夫人的大丫鬟对三夫人道:“四房这怕是要黏上大房了。”
她眉宇间颇有些担忧。给秦许知孙女送及笄礼物的事情,三夫人是吩咐她去做的,秦许知跟大老爷是死对头,如今四夫人有意跟大房交好了,她们三房再去得罪大老爷和大老夫人,是不是有些不划算?
三夫人冷笑:“四夫人那个人最喜欢做墙头草。”
她知道自己沉不住气是她最大的弱点,所以为了一击必中,她连自己的心腹大丫鬟面前都没有多提一句她的计划。
那边四夫人也得知了自己两个女儿去探望季箬的事情。季湘年纪小,算不得什么,季毓已经懂事了,三夫人才来寻过她,季毓转头就去了大房,这下只怕三夫人就算想利用四老爷的官职便利,心里也已经恨上了四房。
四夫人在季家的女眷中是娘家最薄弱的一个,所以她平日里不愿意与这个家中的任何人交恶。她以为她的宝贝女儿是懂事的,谁知道这几天季毓行事没有一件是合她心意的,心里登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她将季毓叫到跟前来呵斥了一顿,急言令色,借口是季姝生了病不上学也就罢了,她季毓好好的居然也躲懒。呵斥完之后,四夫人心里已经软和下来,可她还是狠心把季毓关回她院子反省,不给吃喝。
这样一来,既不会得罪大房,又能让三夫人出一口气。
她心里想着,总不会真的饿着毓姐儿,等用膳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季湘偷偷把吃食送过去了便是。
谁知季毓心里也等着挨这顿罚呢,她希望她娘罚得越重越好。她为了亲近季箬,挨了骂受了罚,她就不信季箬是铁石心肠,一点儿都不动心。
因此,为了逼真,等到晚膳,季湘偷偷带给她的吃食,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吃。
不仅没有吃,她还打开了屋子里的窗户。
季毓自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虽然不赞同,却也不敢阻拦她。
她反省有反省的样子,和衣坐在窗前的小几旁边,愣是没有上床睡觉,也没有同自己的丫鬟婆子说一句话,心里就一遍一遍反复想那人从悬崖下面飞身而上的模样。
想着想着,那人飞身而上时手里抱着的那个小娘子,眉眼就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救命之恩理应以身相许的。季毓羞红了脸。
她不睡觉,下人们也不敢睡,都熬着精神守着。可大家白天都累了一天了,守着守着难免就打了个盹儿。
鸡叫三遍的时候,季毓的贴身丫鬟一个惊醒,然后透着油灯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季毓,然后惊呼一声:“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季毓扭过头傻乎乎的对着丫鬟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却不说话。
丫鬟登时急了,立马叫了人去四夫人院子那边报信。
第五十五章 好端端的花痴病
四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四夫人还没起床,听说季毓病了,立马吩咐自己的奶娘去请尤大夫。
她一边急匆匆的往季毓的闺房赶,一边急声问来报信的丫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妍儿眼睛通红,又急又怕:“回夫人的话,昨日夫人让小姐回房反省,吩咐了不许吃饭,小姐便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然后坐在窗前,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鸡叫了婢子才发现不对劲,小姐的脸烧得通红。”
四夫人心疼极了,骂道:“她坐在窗子前吹冷风,你们都不知道劝?要你们这些丫鬟有什么用!要是毓姐儿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别想好!”
妍儿不敢分辩,只加快了脚步。
到了季毓的闺房,季毓已经被脱去外衣塞进了被子里面。她的手脚冰凉,奶娘就烧了几个小暖炉塞到被子里面。
“我的毓姐儿!”四夫人哭着扑了上去。
季毓果然如妍儿描述的那般,脸颊通红,额头上发热,浑身冰冷。
纵然这样,她人却是清醒的,她睁大了眼睛扭头望着四夫人的方向,嗬嗬笑出了声。
这别是高热烧坏了脑子吧!
丫鬟婆子们见状,心里打了个突。
其实当年先帝去世之前,当今圣上还有一个哥哥,自幼聪慧,年纪比幼帝大七八岁的样子。谁知有一年突然就发起了高热,把人给烧傻了。
七小姐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大家心里这么想着,却半句不敢多说。
四夫人抓住季毓的手塞回被子,问道:“我的儿,你是不是难受得紧?”
嗬嗬!
季毓依然笑着。
两眼不甚清明,口角甚至流了一点涎水,样子傻乎乎的。
四夫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心里骇然极了,一时之间惧怕和后悔充满了她的内心。
早知道,早知道就跟三房翻脸了又怎么样,干嘛要惩罚自己的宝贝女儿!
四夫人语气尖利的冲着一屋子丫鬟婆子吼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大夫到哪里来了?还不快去催!”
她的贴身丫鬟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夫人,五小姐身边的那个锦桃,我记得是会医术的,在仙隐寺的时候,五小姐的伤口都是她包扎的,要不要先叫她过来看看?”
“不过是会包扎伤口,那算劳什子会医术!”四夫人怒极,“滚,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不敢多留,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我的儿。”四夫人和季毓对视上,心里有些发毛,“你在看什么这么高兴?”
季毓听她这么问,忽然就抿了抿嘴,竟像是害羞的样子。
四夫人心里酸痛难当,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照理说,季毓昨晚不吃不喝吹了一夜风,应当是感染风寒了,可现在季毓这表现,实在不像是感染了风寒的样子。
至少,四夫人没见过哪个风寒病人会睁着两只眼睛傻笑!
“大夫来了就好了,大夫来了就好了。”她不断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季毓还是安慰自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不让你吃你就果然不吃不喝了?你这是在你娘我的心尖子上剜肉呢!”
好在,尤大夫很快就来了。
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尤大夫叹了口气。
四夫人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蠢,见他不说话,就知道里面有不能对人言。立即将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催着尤大夫开口。
季湘和季毓的房间挨得很近,这边一通闹腾,那边季湘就被吵醒了过来。
听闻是姐姐病了,她顾不得穿衣裳,光着脚就往外跑。
这还不到立夏呢!
季湘的奶娘赶紧拿着衣服和鞋子追了出去。
到了季毓闺房外面,季湘先看到的就是丫鬟婆子们战战兢兢乌压压的一片,心里咯噔一跳。
难道姐姐病得很重,不好了?
大家还来不及拦着,季湘已经手脚麻利的推开门钻了进去。
“……症状是有所不同,但也因人而异,就是风寒跟风寒,还有所差异呢!这花痴病……”
季湘一进门就听到大夫絮絮解释。
她待在那里,拔高了声音:“什么?姐姐得的是花痴病?”
季湘是知道花痴病的。
去年她和府里的姐妹们一起去护国寺上香,遇到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妇人拜菩萨。正拜着,一个泥猴儿一样的小姐姐忽然跑了进来,冲着拜菩萨的中年妇人吼道:“李大婶,你还拜菩萨呢,你的花痴女儿又光着身子跑出来了!正追我二叔呢!”
那中年妇人面色大变,也顾不得还没有磕完的头了,拔脚就跑。
季湘当时瞪大了眼睛,心想,这都什么世道啊,女人家居然脱光了追着一个男人跑?她要不要脸?不怕浸猪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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