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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茶亭送别泪涟涟
常福院里，大老夫人一边揉猫，一边对季冉氏道：“如今三房出事，二老夫人那边不会甘心的。这几日她忙着找她的哥哥们帮忙，顾不上你，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定然要找你算总账。”
“凭她算什么总账我都是不怕的。”季冉氏面色平静，“论理，也该是我们找她算总账。三房诬陷我们大房的可是谋反的罪名，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成功了，她以为她还能继续做二老夫人耀武扬威吗？”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大老夫人点了点头，“以前是不屑跟她争斗，又想着息事宁人，家和万事兴。如今箮姐儿和阿箬两个孩子都在府里，你要强硬起来才是。”
“姑母说的很是。”季冉氏笑道。
堂前的风穿过，带来槐花的香气，大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用摸过猫的手摸了摸季冉氏的脸，看着季冉氏脸上笑容变得僵硬，终于带着几分促狭开口道：“在姑母面前，你也是个孩子呢！若不是我当初……你何至于辛劳这么多年。”
接下来几日，大房人万事不管，二老夫人则为了自己儿子四处奔波。作为二老夫人的另外一个儿子，四老爷也被迫为了兄长四处求人。
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二老夫人的哥哥督察院左都御史方淮安和嫡兄宁春侯都不肯帮忙，还有谁愿意帮忙？
跑了三天之后，二老夫人在常寿院里破口大骂：“还是做舅舅的呢，平日里话说得多好听，这一出事了，一个二个都从舅舅变成旁人了。若是爹娘还在，岂会由着他们这么不顾亲缘！”
方云家的心里一边安慰二老夫人，一边也在心里责备宁春侯和方都御史无情无义。
只有装病却依然被拉了过来的四夫人在心里不屑，宁春侯和方都御史之前与季府交好，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大房老爷是当朝丞相。三老爷犯的是别的错也就罢了，偏偏是诬陷大老爷谋反，宁春侯和方都御史就算再心疼这个外甥，也不可能为了他和大名鼎鼎的季相对上的。
二老夫人仗着自己是长辈，目中无人，根本就不清楚季相在文武百官中是多威严的存在。
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可怜天下父母心，二老夫人一下子瘦了不少，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到了三房一家人流放那日，二老夫人带着四房所有人一起去给三老爷等人送行。
四夫人悄悄派人来问季冉氏去不去。
季冉氏神色自然的道：“去，怎么不去，到底曾是一家人。不过母亲年纪大了，我带着箮姐儿和阿箬去看看就好了。”
不过是送行，去一趟能够让人感慨季相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情深义重，季冉氏还是很愿意去的。
更何况，给阿箬报了仇，她要带阿箬看看对方如今的狼狈，才算是圆满。
送行的地方在茶亭，为着官家体面，三房的人并没有戴枷锁，只将双手绑在了一起。
季冉氏带着季箮和季箬坐着一辆马车来，二老夫人见了，心里气了个倒仰。她觉得大房的人是来看热闹的。
可这大概是她和自己这个大儿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她并不想把这个时间浪费在谩骂大房上面，少不得先忍了。
三老爷等人除了衣服看起来朴素了些，脸色并不是太难看，在牢里应当是没有遭什么大罪的。
他在二老夫人面前哭成了泪人儿，很快就把二老夫人招惹得一起哭了起来。
三老爷他是惧怕的，惧怕闽南山穷水恶，还出刁民！但更多的，却是委屈。他这一辈子，除了好色爱吃酒，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怎么就突然背上了诬陷长兄谋反的罪名？
若是他不认罪，这案子少不得再折腾一下，可不认罪就要挨打，三老爷从小娇养长大，连家法都没挨过，自然是怕挨打的。所以他干脆认罪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这个人实在是荒唐得不行。
二老夫人一边哭一边叮嘱：“我的儿，到了那边，记得给娘来信。娘得了地址，立马让你弟弟给你送吃穿用度去。大不了就在那边置办房产田产好好生活，别太委屈了自己。你舅舅那边，娘再去求求，少不得想法子把你弄回来……”
这话的真实性，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可她必须说这些话。
她怕她的儿子死在了闽南那穷恶地方，得给她的宝贝儿子一个希望盼着。
四夫人虽然不喜欢三夫人，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计较那些旧恩怨了，低声跟三夫人说着离别劝慰的话。
季湘则仰着头劝季萍和季姝别难过。
季萍脸色灰败的看着季湘说那些天真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出事的是她们三房，而不是四房？明明当初四房对大房也不友好的。
倒是季姝，一直用袖子捂着脸，无声抽泣。
二老夫人叮嘱完了到闽南那边后的日子，又开始说三房那些房产下人的处置。
“都是被公家没收了的，只是官中的东西，给我们留了下来。你且放心，有娘在一日，季家的家产就有你一份。还有你后院那些姨娘、以及素日伺候你的丫鬟下人们，都被官府发卖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到闽南那边安顿下来了，再买就是了……”
她话还没说完，季萍忽然大步冲到面前，哄着眼睛凄声问道：“我姨娘呢？祖母，我姨娘呢？”
二老夫人皱了皱眉：“自然是卖了的。”
季萍难以置信的看着二老夫人：“姨娘给季家生了孩子的，怎么能再发卖出去？哪怕是跟着我们一起去闽南也好啊！姨娘被卖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着急，于是说话的语气变成了质问。
二老夫人忙了这么多天没有忙出什么结果，心里本来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儿子，如今儿子没说什么话，却被一个孙女质问了。
她怒气上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京兆尹啊！”
第一百零九章 谁主狸猫换太子
季萍万事忍让，可她到底是一个小姑娘，如今乍一听说亲娘被卖了，还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立马就崩溃了。
场面一下子闹翻了天。
等着押送三房前去闽南的衙役们心里撇撇嘴，心里想着，季家这二老夫人不愧是庶女出身，气度人品都让人没眼看，儿子别的姨娘和通房可以不管，可生了孩子的妾，不为儿子，单为这个孙女也该费心保下来才是。
他们冷眼看着，心里对季萍就多了一丝同情，接下来的一路，对季萍多了几分照顾。
季冉氏没有上前同三房的人说话，就站在三五步远的地方，带着季箮和季箬神色平静的看着。
她问季箬：“你看到了吗？”
季箬点头：“嗯，看到了。”
季冉氏便道：“看到了便好。”
季箬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直包容着三房的爹娘突然决定对三房下手。他们是在为她出头！给她报仇！
季箬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服了起来。
这是她爹！这是她娘！
季箬扭头看向季姝，心里想着，她若是知道三房的祸患都是她当初那一推招惹来的，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然后她就拧起了眉毛。
抬脚朝季姝走了过去。
“阿箬？”季冉氏疑惑的看向季箬。
季箬抿了抿嘴：“没事的，娘，我去跟六妹妹说说话。”
二老夫人那边乱成了一团，连季湘都跟着她娘安慰季萍，保证回头会想办法找到柳姨娘，只有季姝一个人，站在一边，捂着脸无声哭泣，看起来可怜而古怪。
“到底是堂妹。”季箬嘴上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季冉氏知道她有分寸，要解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因此点了点头，并没有拦着她。
季冉氏没有拦着季箬，季姝旁边的那个衙役却拦住了季箬。
季箬拧眉去看那衙役，只见他面色黝黑，眼神清亮，手掌指节粗大，下盘很稳……并不是普通的衙役，他的功夫底子应该还不错。
“做什么？”季箬不悦的问道。
那衙役低眉顺眼，老实的憨笑着解释：“季六娘子在牢里生了病，五小姐快别靠近，小心被传染了。”
“没事，我会医术，我给六妹妹看看。”季箬说着就要绕过衙役。
那边三老爷和三夫人见状，却顾不得和季萍撕缠了，快步走了过来，将季姝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季箬。
三夫人带着哭腔：“你看看，你看看，我们三房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对我的姝姐儿动手动脚，又是想做什么？”
“三婶这话是怎么说的，给三房定罪的是当今圣上，可不是我们大房叫你们诬陷我们的。”
季箬冷声道。
她不再坚持去看季姝，说完这话，就浑不在意的退回了季冉氏身边。
“怎么了？”季冉氏皱了皱眉，季箬这样，她本能的就想到是出了什么事情。
季箬看了季箮一眼，对季冉氏道：“回去再说。”
正说着，眼看着出发的时辰要到了，季萍不耐跟二老夫人费口水了，她忽然甩开四夫人的手，跑到季冉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伯母，以前都是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对我娘一片孝心的份上，帮我找找我娘吧！”
“别人我都不信，她们都靠不住，我只相信你了，大伯母！”
可谓是声泪泣下。
季冉氏看着季萍磕头，等她磕足了三个，就爽快的点了头：“好，我会找到你娘，安排她去庄子里做事的。”
季萍真的是一片孝心吗？季冉氏是不行的。
三房的事情，她多少知道，季萍若是真的体贴她的生母，就不会在三夫人开口之后，怂恿自己生母去和别的姨娘、通房、外室争宠，丢掉自己的体面了。
她此时这般表现，说到底，一半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亲娘，一半是顾忌到不能给自己留下不管不顾生母的名声来。
季冉氏虽然看不上季萍，可柳姨娘是个可怜人，她是愿意帮她一把的。
季萍终于不再哀求，抬头看着季冉氏，眼里尽是感激：“大伯母，我今日才知道自己过去有多荒唐，我要是您的女儿，该多好啊！”
三老爷和三夫人本来就不待见她，今日闹这么一出，以后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不如先讨好了季冉氏，日后说不得有用得上的时候。
谁知季冉氏听了她这话只是笑了笑，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的女儿，都是好的。”
季萍脸一下子变得红红白白。
好在，出发的时辰到了。
京门高三丈，三里是茶亭，亭中离别泪，灌绿杨柳新。
直到连三房一行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四夫人才扶着哭得力竭的二老夫人上了马车。
季冉氏也带着季箮和季箬上了自己的马车。
季箮隔着车帘缝看着她们，半晌，叹息一声，道：“怪可怜的。”
季冉氏皱了皱眉，半晌，也叹息一声：“箮姐儿，善意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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