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确实存在。
如此真实。
如果家里那个时候有一张全家福该多好, 那他就能更加确定。
可他记得,家里很穷,那个时候贫困落后的村落里又怎么会有照相机这样的东西, 就算有,谁家又有钱去照相。
廉庆之内心激荡,在见到傅廷轩后, 他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随便说出来, 他只能将他说的认识说成是父辈之间有交集。
毕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谁又会在意那么多虚虚实实的事情。
廉庆之不过说了几件小时候记得的事情,比如说老房子门前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槐花树, 结出的花很甜。
傅廷轩点着头说:“以前我妈住的老房子那边的确有一棵槐花树, 但我结婚那会儿,那树已经放倒了, 碍事儿。”放倒就是砍了。
听到这里, 廉庆之心里一阵黯然,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些记忆,没想到也已经消散了。
傅廷轩稀奇道:“你小时候来过王家庄?”
“我没来过,但我的家人来过, 说过那棵树。”按照他生活的轨迹,怎么可能来过这里,未免露出破绽,廉庆之自然不会说来过。
“难怪,我说怎么没见过你。”
“我姨母也只是路过这里,听闻傅老太太在这里,就顺道看了看,然后就离开了,这一别就是几十年再未聚首,姨母如今身在国外,听闻我要来上安,嘱咐我能过来看看,就过来看看,如果傅老太□□好,她心里也宽慰。”他姨母年轻的时候的确来过华中省,只是没有来过这么落后的地方。
傅廷轩说:“有心了有心了,只是我妈被我弟弟接到深圳生活了,这两年估计是不会回来,在那边的环境也比在家里舒服,我弟照顾的很好,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准备明年淡季的时候过去看望老人家。”
廉庆之说:“在深圳的哪里?我偶尔出差会去深圳,没准可以亲自和傅老太太见见面,问声好,毕竟是家里人的一点惦念。”他有信心见到母亲,让母亲相信他是她的孩子。
傅廷轩点着头说:“是啊,人老了,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前几天我弟还跟我打电话说,我妈常常念叨我大弟,只是我大弟都去世很久了,唉,老了,糊涂了,记忆已经错乱了,我都记不起我大弟长什么样子,甚至都想不起来他这么一个人了,没想到老太太还念着,不过作为母亲,怎么可能忘得掉自己的孩子。”
傅廷轩的随口一说,让廉庆之浑身又是一震,若不是在人前,从未为任何事有多动容的廉庆之当场就想落泪。
一个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孩子,却仍有人惦念着。
那种激荡的心情,廉庆之压抑着,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异样,他眨了眨眼,在心里安抚自己。
没关系,马上就能见到母亲了。
不要急。
但可惜的是,母亲已经有老年痴呆的症状,廉庆之想到这里心里格外难受,如果是这样,他已经不敢保证自己说的话,母亲听得懂,或者能联系上,但另一方面,也不会有人可以质疑他说父辈有交集的谎话。
傅廷轩感慨完又道:“我把我弟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你到了深圳可以跟我弟联系,如果你有时间去的话。”
“谢谢傅大哥。”
“太客气了,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倒也不怕你是什么歹人,更何况还是王昕这小子的老板,那我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傅廷轩觉得对方不是个骗子,所以也没什么太多担心,何况对方只是为了圆一圆长辈的念想,出于好心。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让他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可能是对方散发出了亲近之意吧。
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心生好感。
见了大哥,廉庆之还想见一见小妹,只是他如果提出这样的要求显得很怪,所以只多住了一段时间,期待着或许过段时间,小妹也会过来这里。
可能是廉庆之的念想太过强烈,三天后,傅子玉领着孩子来给哥哥帮忙,还带着自己的老姐妹。
见到已为人妇的妹妹,看到她不再是当年自己拉在手里瘦瘦小小的那样,廉庆之心里十分安慰。
傅子玉来的时候,就听隔壁邻居说她大哥的农家乐来了大人物,然后她哥又说这大人物的姨母和母亲认识,就过来见了见,打声招呼。
本来傅子玉还担心人家嫌弃她是个村妇,但没想到对方特别平易近人,说话什么的也没有高高在上,端着架子。
傅子玉跟对方聊了聊就去招待自己的老姐妹,然后八卦兮兮的跟老姐妹聊廉庆之。
“哇,我刚刚看到一个好有气质的男人,看着比我们年轻一点,气宇轩昂,像那种电视里出现的明星,特别俊!”
“在哪儿啊?”老姐妹也笑嘻嘻的问。
“一会儿他估计要去河堤那边走走,出来的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了。”对于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人,傅子玉更多的是新鲜,然后觉得对方挺好说话。
廉庆之倒是听不到小妹在说什么,但看到她一脸兴奋的和朋友聊天,眼睛不时往这边瞟几眼,大抵也猜得出来是什么。
见到了大哥和小妹,廉庆之迫切的想要去深圳见宋秀芝,还有小弟。
又耽搁了几天后,廉庆之和傅廷轩还有傅子玉两家子一起吃饭,在廉庆之的有意接触下,傅廷轩已经和廉庆之称兄道弟,十分亲热。
傅廷轩说:“老弟啊,虽然咱们才见过几天而已,半个月都不到,可是每次跟你聊天,我都觉得像是认识很久了。”傅廷轩喝多了,说话醉醺醺的。
赵宝儿在旁边笑。
傅子玉也笑,她也有这种感觉,明明看着比她年轻的人,但说话的时候似乎很谦让亲和,像是在迁就她。
廉庆之说:“大概这就是一见如故。”
傅廷轩说:“对对对,就是一见如故,似曾相识,感觉很投缘。”傅廷轩也想说一见如故,但他只上了小学就没再继续读了,有些词汇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也是。”廉庆之坐在竹椅上,点着头回答。
那天晚上聚餐后,翌日廉庆之就离开了,一行人前往深圳。
因为离过年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廉庆之让王昕直接休假到过完年再恢复上班,王昕高兴的不行,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假期,最重要的还是带薪休假,爽翻了。
廉庆之坐了丰市直飞深圳的飞机,两个小时就到了。
来来回回折腾到下午才回到深圳的住所。
他对傅廷轩说他偶尔回来深圳出差,其实没有骗他,他的确会来深圳,这里也有住所,相比较北京的尘土飞扬,广东的空气还是很清新,温度也比北方的冬天要好一些。
不过这两年深圳这边的冬天也有些冷,没有往年暖和。
南方的冬天也开始越来越冷,其实是全球变暖的一个征兆。
到了深圳,廉庆之没有那么快就联系在深圳的傅廷羡。
在准备年货的傅廷羡还不知道哥哥说的那个人来了深圳。
傅廷轩跟他说完,他就寻思了很久,这人是谁,他妈还有这么一个有来头的故交,他怎么不知道,也没听父母说过啊。
但他对父辈的事情也不清楚,既然对方都能寻到王家庄,那应该是有联系的,傅廷羡更多是觉得对方太有心了。
只是他母亲随着时间,已经有了老年痴呆的征兆,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但有时也会错乱,糊涂,说话颠三倒四,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傅廷羡又想起了自己的二哥。
希望二哥来世有个好身体,不求大富大贵,但一定要健康长寿。
廉庆之回到深圳的第二天,见到了在深圳玩的侄子廉凤卿。
廉凤卿知道小叔从华中回来后来去了深圳,刚好当时他在广州,就过来见小叔。
廉凤卿去的时候,廉庆之刚吃完早餐,端杯茶坐在落地窗前晒着太阳想事情。
廉凤卿走到书房,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听到脚步声,廉庆之回头伸手招呼廉凤卿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是你爸叫你过来的吗?”
廉凤卿闻言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小叔。
廉凤卿说:“他说你去了华中。”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不解。
不仅仅是廉凤卿不解,整个廉家知道廉庆之去华中,且是华市那么偏僻的地方,都不解,而且还待了大半个月才回来,还不是回北京,而是去了深圳,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158章
廉庆之是老来子, 自小备受宠爱的长大, 小时候因为身体弱, 在国外待了很久,从上到下都对他尤为关注, 虽然人到中年,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牵挂着家里的老老少少。
虽然廉庆之是廉凤卿的小叔, 但因为廉庆之只比廉凤卿大十几岁,从小廉凤卿就喜欢跟着小叔屁股后面,感情自是不一般。
有时候廉家老大也忍不住说。
“我家这小子, 什么事都爱跟他小叔说,好像我这个父亲只是个摆设似的。”倒也不是在埋怨, 而是调侃, 毕竟他因为事业的原因, 那个时候的确很忙碌,而弟弟与儿子在一起的时间确实要久一点, 也多亏了有弟弟陪着这孩子, 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廉庆之听到廉凤卿的话,点了点头说:“是。”
廉凤卿走过去, 坐下来, 佣人送上热茶, 他端在手里,没有喝。
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奶奶说,你去了大半个月。”
“有一点私事。”
“快过年了, 我在北京那几天,爷爷奶奶一直在惦记你几时回去。”
“等我忙完这阵,你放寒假了?”廉庆之转移话题,反问廉凤卿。
“嗯,英国那边放假放的早一些。”
廉庆之轻笑一声说:“跟我还装?”
廉凤卿抿着嘴,然后也笑了。
廉庆之靠在椅子上,他大哥的这个儿子,自小聪明,小时候还调皮一些,越大越内敛,做事有板有眼,聪慧过人,什么事儿都是一点就通,正因为聪慧,心思重,有什么事儿也不爱跟人讲,存在心里,和他还聊一聊,但其实自从这孩子成年后,也没怎么跟他沟通心里的事情。
“你来广东做什么?”
“看海。”
“没了?”
“就是散散心,过来朋友这里逛逛,知道你来了深圳后,就按照奶奶的要求过来看看你,问你几时回去。”
“我还有事情要忙,忙完就回去了,过年会回家过。”
“好,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去?”廉凤卿喝了口茶,抬眸去看小叔。
廉凤卿端起茶杯,也轻抿了一口说:“看来你也有事情要忙?”
廉凤卿迟疑地点点头:“嗯。”
廉庆之没有问他忙什么,廉凤卿也没有追问小叔要忙什么,两人互不干扰。
晚上叔侄俩吃了晚餐。
今晚廉凤卿会住在这里。
他洗完澡去书房,廉庆之还在里面。
廉庆之推了一下眼镜,看一眼侄子说:“还不去睡?”
“小叔,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说。”廉庆之把手里的书本合起来,看向他。
“你……知道……冷家的事情吗?”
“广州的冷氏?”
“嗯。”
“怎么了?忽然对冷氏感兴趣?”
“好奇。”
廉庆之没有追根究底,把眼镜取下来,捏了捏眉心说:“冷氏破产了,冷氏的总裁冷以桉大概是不想牵连到家人,跳楼自杀。”
“那他的家人?”
“冷以桉自杀那天,老婆和女儿出了车祸,冷夫人当场身亡,女儿也不乐观,但是新闻上说的是冷夫人已经失去生命特征,女儿在抢救,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至于最后怎么样,无从得知,但广州已经没有冷氏。”
廉庆之说完,看到侄子脸上有些怔愣,但那神情太过迅速,他便没有在意。
廉庆之说:“你认识冷家的人?”
廉凤卿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片刻他长长吁出口气说:“前两天在广州,听了冷家的一点事情,不太清楚,所以好奇问问,我去睡了,小叔也早点睡。”
“嗯。”廉庆之倒没想太多,侄子做事一向有分寸,他没什么担心的。
廉凤卿回房间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终于打败紧绷的精神,昏昏沉沉入睡。
翌日,廉凤卿先走一步,飞回了北京。
廉庆之看得出来他心神不宁,猜测冷家有他认识的人也未可知。
但此时廉庆之没多余的心思放在侄子身上,他要去忙自己的事情。
傅廷羡接到廉庆之的电话已经是一月初的事情了。
因为傅廷轩给他打过招呼,所以傅廷羡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茫然,两人聊得挺和谐,约定了时间后,傅廷羡领着儿子傅成林一起去跟廉庆之汇合。
廉庆之那天除了带了秘书外,没有带其他人。
四人汇合后,傅廷羡和傅成林的车在前面带路,廉庆之在后面的车。
路上,傅成林开着车问副驾驶的傅廷羡说:“这人靠谱吗?真的是我奶奶故交的亲戚?”
“人家开的名车,还有秘书,看气派,也不是个像是要忽悠我们的,而且如果真的忽悠我们后面让我们给钱或者其他的,那就直接赶走,难不成对方处心积虑要害我们?无冤无仇的,不是求财,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傅成林被父亲说服,他的确感觉不出来廉庆之是个骗子,而且他总觉得这个廉庆之他听着有点耳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傅廷羡和傅成林去养老院的事儿,傅凝雪是知道的,傅成林跟她提过。
听到对方叫廉庆之,北京人时,傅凝雪也觉得有些耳熟。
晚上跟下班回来的贺初言聊这件事儿。
贺初言听到这个姓也觉得耳熟,他说:“耳熟的话一定是听过的,你等等,我问问我们的大院子弟,王喆同学,他个老北京应该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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