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上前的笑面青江没那么多顾虑,他一手握刀,一手拽住窗帘,“哗啦”往边上一拉,就对上了窗外女人的苍白面孔。
她生着张人脸,长长的黑发却披散在蛇一样的身体上,每块鳞片足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在灯光下反射着令人齿冷的光。其中一只爪子正攥成团状,隔着玻璃正要往笑面青江脸的位置砸来。
“笑一个?”笑面青江一挑眉。
濡女:“……”
打扰了!
“呲溜”一声,她的身影在黑夜里潜藏了个彻底。等笑面青江用最快的速度将窗锁打开,已经彻底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应该不会再来了,”他有些遗憾地说,颇有点怒火无从发泄的意思,“如果再有什么事,麻烦去找石切丸先生。”
他的语气在某种意义上充满了让人同情的感觉,小夜跟宗三都不得不点了点头。在笑面青江转身离开后,小夜走上前,踮着脚看了看窗户玻璃上硬砸出的裂缝。
“……没关系,宗三哥,”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这样看起来就不那么像笼子了。”
宗三陷入了沉默。
但他现在只想换块更坚固的玻璃。
*
离开左文字的部屋,堀口千里往回走时,在自己房间门口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清光?”
她奇怪道:“马上要到宵禁时间了,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靠在墙边的加州清光瞟了她一眼,“不行吗?”
“行啊,”她侧了侧头,“只要你不怕一会儿遇到什么。”
“主人就不能送我回去吗,明明我那么可爱。”
“这么短的路让人送,你是小孩子吗?”加州清光一卡壳,堀口千里继续问了下去,“找我什么事?”
加州清光的嘴唇动了动,她听见他说了“近侍”两个字。
“近侍?”
“因为这不是都一周过去了吗?”
加州清光的话语里充斥的全是不满,“说好的暂时呢?”
……一周。
“有那么久了吗,”堀口千里诧异道,“安定都没提过。”
“那家伙才不会主动提醒呢。”
“不过,也才一周啊,你最开始还连着当了一个月的。”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总之,”加州清光坚持道,“换近侍的时候说好是让我休息暂时轮换的吧,主人不是最在乎自己做下的承诺了吗?”
还真戳到了她的死穴。
“好了,我明天会跟安定商量的。”
堀口千里妥协道:“现在送你回去。”
“用不着。”
加州清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胳膊,“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在开玩笑,”堀口千里催促,“快点,我还想早点睡呢。”
谁都没说话的沉默并不显尴尬,加州清光还是近侍的时候,两人共事时也少不了这种沉默。但思来想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走着走着,加州清光再度主动开了口。
“主人,”他找了个话题,“我——”
话被匆匆接近的脚步声打断。
堀口千里闻声回头,看见了正一脸生无可恋的笑面青江。
“主人?”同样拐入走廊准备回房间的笑面青江也看见了他们俩,“加州先生,你们怎么——”
“有些事,我送他回去。”
她顺口问:“出什么事了吗?”
“啊,有东西在敲宗三先生和小夜他们的窗户,他们看到手册上的那一页就把我叫过去了。”
笑面青江望了望天花板。
“结果那妖怪看到我就逃走了,没能出大半夜又一次被叫出去的气还真是遗憾呢。”
他着重强调的“又一次”,足见怨念到底有多深。
“只能庆幸这不是又一个不眠之夜,”他惆怅道,“与其领那份补贴,其实我更希望能睡个好觉。不过,既然已经接受了主人的命令,该做的还是要做。如果能有什么安慰就好了,比如说像上次那样——”
加州清光“啧”了一声。
“安慰——?”
堀口千里才反问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安慰的话,”加州清光沐浴在笑面青江复杂的目光下,笑着建议道,“就多帮青江先生锻几振可以帮忙的刀如何?”
*
“所以,这就是你们一大早在锻冶所忙活的理由?”
面对大和守安定的问题,加州清光耸了耸肩。
能锻造的范围还是太过宽泛,新尝试的几次配比没能成功地召唤出灵刀,倒是帮一期一振多锻出了两个弟弟。鲶尾和后藤正在给新来的秋田跟前田吹嘘他们是怎么英勇地收服了鬼怪,其他人已经懒得揭穿了。
而这一次的,依旧是短刀。
“我是今剑!”踩着独齿木屐蹦蹦跳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付丧神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道,“义经公的护身刀,怎么样,很厉害吧?!”
“啊,”一起来迎接新人的石切丸笑着点点头,“今剑先生。”
同为三条家的今剑也看见了石切丸和三日月,“大家好啊!”
“早上好。”
笑眯眯捧着茶的三日月有意无意地提了句。
“今剑殿的话,的确是曾供奉在鞍马山的寺庙中呢。”
……咦?
听到这句话,连鲶尾和后藤都转过了头。
“没错!”
今剑立刻附和。
“这个名字就是当时鞍马寺的僧侣所取的,还有,如你们所见,我是天狗哟!”
天狗。
而且,短刀的话,夜间的侦察和速度都不成问题——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若有所思起来,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今剑:“……?”
第58章 五十八个怨灵
“主公大人,不要啦。”
半个小时后,在粟田口一众好心的解释下,终于明白先前那一番对话含义为何的今剑哭丧着脸去缠审神者。
“我不要加班啦!”
“不行哦,今剑先生。”看见他还想往堀口千里身边凑,笑面青江笑眯眯地握住今剑的肩膀将他往后拽了两步,他的笑容中隐隐透出欣慰之意,“既然今剑先生也承认自己的身份,既然我们是作为这样的刀剑存在,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自然得担当起相应的责任才行。”
终于有一个能拖下水的了!
“毕竟,”他目光幽远,“能者多劳嘛。”
不知是不是今剑的错觉,在说到这个词时,他总觉得听出了笑面青江的凄凉之意。
“您说是吗,主人?”
堀口千里同时面对着笑面青江期待的目光和今剑可怜兮兮的眼神,张了张口,意识到这真是个左右为难的选项。
“主公大人!”今剑一看有戏,立刻为自己争取道,他赤色的眼眸一眨一眨,氤氲出隐隐约约的水雾,“那种工作我不太擅长啦。比起那种事,主公大人来跟我一起驰骋山野吧!”
光听那种凄凉感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就不应该踩三日月下的套!
“主人。”
笑面青江按住他肩膀的手完全没松,微笑着叫了一声。
看着明显有些犹豫的堀口千里,他站在今剑身后,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千里辨认出他的口型——“一视同仁”。
……行吧。
堀口千里的视线游移了下,避开了今剑祈求的眼神。
眼见实在翻身无望,小天狗认命地叹了口气。
“那,一定要这样的话……”
他迟疑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没关系,如果是为了守护主公大人和本丸的安全,我会加油的。”
“虽说是不得不为之……”堀口千里想了想,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平视着今剑的双眼,“抱歉,让你勉强自己。”
“不不,没那么夸张啦。”
本来也只是想着撒娇卖个乖的今剑反倒被审神者的态度吓了一跳,他不太好意思地挽了挽脑后长长的马尾,低着头笑了两声,“到底情况特殊,就像主公大人说的,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把工作全压在青江先生身上的话,确实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他也很想晚上好好睡觉啦QAQ。
堀口千里的嘴角勾起一弯极浅的笑容,尽管她脸上时时挂着笑,可跟此时这一抹浅淡的笑意比起来,显然都远没有这看上去更真实。今剑还在发愣的工夫,堀口千里直起身,“啊,还有你。”
她看向青江。
笑面青江:“我?”
他疑惑地看着审神者比划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他比堀口千里高出小半头,她也就将手举过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昨天说的‘安慰’——”
会是指这个吗,她想。
发顶上落下连手套也无法完全隔绝的温热,笑面青江一时怔怔地出了神,原本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戏言,他也没指着审神者会将这当真。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边的今剑看见这一幕,反倒瞪大眼睛先嚷出了声。
“太……太狡猾了!”他叫道,“这不公平,主公大人,明明我也是要晚上出来执行任务的,我也要!”
“要什么?”
有人不知道从何处这么问了一句。
“啊,我看到了!”
“还有我还有我——”
“真是的,乱也要啦!”
乱糟糟响成一团的声音吸引了堀口千里的视线,她看向窗外,果然在玻璃的一角发现了一撮翘起来的橙发。
听到不断接近的脚步声还未回过神的短刀们,在审神者猛地推开窗户时被抓了个正着。
“啊哈哈哈,”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得最近的后藤,他干笑着抓了抓头发,“大将中午好啊。”
“中午好。”
堀口千里抱着胳膊。
“我需要一个你们聚众偷听的理由。”
她看向平时在这些藤四郎中一向最稳重的药研,“药研,为什么连你也……”
“大将,”药研轻咳一声,“这个……”
“其实我们一开始只是想查探一下情况啦。”
乱鼓起腮帮,不满地继续说道:“免得把主人发的零花钱都输光——今剑说得对,哪知道青江先生这么狡猾,这不公平,绝对不公平!”
堀口千里选择性过滤了后半句话,敏锐地注意到他无意间提到的一个字,“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乱:“……诶?”
今天才来的秋田和前田显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就直接被兄弟们拉过来了,五虎退悄悄缩在了后藤身后。
“不,没什么啦大将。”后者马上辩解道,“只是我们私下打了个赌,跟大家都没什么关系,真的!”
“那可能会输光是怎么回事?”
千里眯起眼。
她自认对待这些付丧神们绝不算吝啬,随着大家出阵越发积极,本丸的总账也逐渐宽裕起来,除了月例的小判外还会隔三差五地发一些零花钱免得他们不够用,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字了。
药研:“可能数字是大了一点……”
“一点?”
三分钟后,在审神者的威压下,短刀们把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鲶尾哥开了个赌局,”乱老老实实地说,“一开始只有我们兄弟几个,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参与进来了。”
“确切地说,”后藤补充道,“是除了长谷部先生跟青江先生的其他人都知道,虽然有人有时候也不参加。”
也是。
堀口千里想。
长谷部要是知道,早就把地下赌庄的事捅到她这儿来了。
至于青江……大概是因为他是当事人。
笑面青江坐在一旁,心情复杂。
原因无他,每次赌局的内容就是“这次的新人能不能完全帮上青江先生的忙”。
“一期也知道你们这么干?”
“嗯,一期哥知道。”
后藤出神道。
“除了上次次郎先生来,一期哥押的都是可以,我们也是……我只剩不到五百小判了。”他又看了一眼五虎退,“退连次郎先生押的也是可以,现在已经没钱了。”
笑面青江:“……”
横来一支穿云箭插进心窝——不带这么扎心的!
“这个,”堀口千里沉默了半天,递过一个小布袋,“拿去押可以。”
接过布袋的后藤掂了掂,惊异于其中的分量。
“其实,这次大家基本上都是押可以的。”
药研思索道:“除了说要特立独行一下赔了也无所谓的和泉守先生和随便选的宗三先生,所以赔率还是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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