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也不是自愿的,就算她可能也是受害者,但世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你倒是杀,别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唐欣直接站起了身,抓着他的刀刃,抵在心口。
初九看着她的脸,握刀的手,头一次颤抖了,见她往刀口上撞,手不知不觉一松,“当啷”一声,佩刀落地。
他的表情带着挣扎和慌乱,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一面,有些手足无措,想要重新拾起地上的佩刀。
唐欣却抢先拿起了那柄刀,塞在他手里,握住了他的手,定定盯着他的眼睛,笑容有些诡异的蛊惑:“想杀我?”
他心中蓦地一跳,愣了愣。
唐欣猛地将刀往胸口一送。初九下意识想要用力往后拔,却惊觉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甚至毫无受内伤的痕迹。
顿时,白刀子准确无误地刺入胸口,鲜血溢出,刀身迅速染上鲜红。
唐欣咬牙闷哼了一声,临死之前,竟然也没狼狈的痛喊出声,嘴角依然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声音不复方才的中气十足,有些虚弱:“放心,我不想要你的命……你也真会虚张声势,我都坐这儿让你杀了,你还下不去手。怕什么?”
初九颤抖着身子,后退一步,拔刀间,又带出一大片鲜血来。这才止住了动作,一动也不敢再动。
他这才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心如磐石,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得一吹就倒的小女子,在这样的条件下,竟然还能轻松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快死了么?
“我去叫青渊公子……”他记起世子这几天飞鸽传书,让青渊公子早日赶来山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慌乱之中,他却见唐欣微微笑着,望着他的背后。
一抹白影正踏入院中,见卧房门是开的,烛火已熄,忽地出现在了门口。
这时,唐欣已经缓缓往背后的床上倒了下去,脸上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夫君……”
“为什么?!”齐天佑猛地冲了过来,抱住她尚存温热的身体,心倏地收紧,“他不可能伤得了你!”
说着,就要一掌击毙呆立的初九。
唐欣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虚弱地冲他一笑:“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拼命为她输送真气,又封住她的脉,想要止住大片的流血,奈何怀中之人,脉息微弱。
“还不赶紧叫青渊公子!”他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杀戾,向初九沉声叫道。
若不是她拦住……初九此时不会有命在!
“没用的。”唐欣缓缓牵起一抹苍白的笑容。
“为何要这样……我对你不够好么?为什么对我这样残忍?!”他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伤口边缘,却像是用尽了力气,不敢再触摸一下,“唐欣,你真的狠。”
“你对我的要求,我永远也无法做到,既然这样只是互相折磨,那么,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你不忍心杀我,我可以亲自动手,这样,你不会歉疚。”她伸出冰冷的手,想要抬起,最后一次触摸他的面容,却因为力气耗尽,掉了下来。
“我不忍心伤你一分一毫,那些……只是气话。”齐天佑喉头一阵腥甜上涌,浑身的血液都如同凝固,“你想要去哪儿,我绝不拦你,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强求你待在身边,知道你活着,好歹有个念想……你若是死了……”
她绕开他的话题,气息逐渐不顺,咳了几下,才稳住呼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越来越弱,“我撑不了多久,事已至此……那些无用的话,不用再说。”
齐天佑心下也清楚得很,时光不可能倒流,已经重伤至死的人,再说“如果”,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最不愿见到的,还是来了。
将死之人,能感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她说出这种话,代表着她气脉将绝,此时,只是想留下最后的遗言……
“你有什么未完心愿……”他紧紧抱着她,无比慌张,害怕她下一刻,话只出一半,就没了声息。
如果连完成她愿望的条件都没有,那他活在世上,也如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唐欣最后,抬起沉重的眼皮,饱含期待的看向他,“你能为了我,今后再不杀人么?”
他沉默了。
而她只是冲他扬起了一抹苍白的浅笑,“不用说,我知道你的答案……”
说着,眼睛已经慢慢阖上,似乎再也不会睁开。
“我答应你。”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带着沉郁的阵痛,艰难地压抑一阵阵涌上心头的浓重悲哀,“睁开眼好么,最后再看我一眼……我求你。”最后三个字,很轻很轻。
可是,没有回音。
她闭着眼睛的模样无比乖巧安静,耗费了所有生命,在他心中刻画下最浓重的痕迹,却又如此残忍的……就此阴阳永隔。
第179章 送葬队伍
女人的身体, 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 并未因为男人的拥抱而变得暖一些。失去了生气与灵动,永远闭上了眼睛。
万念俱灰的男人,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整个人无知无觉的死死抱着她,就连林青渊的赶到, 都没能让他死水般的眸光动一下。
初九既害怕,又不敢想,跟着妙手青渊走进来的时候, 见世子死灰般的面色, 几乎明白了一切。
还是来晚了……
世子虽然一句话也不说, 甚至出乎意料的没有将他置之死地,但, 他仿佛能感受到, 从那冰凉的身体传来的,浓重的悲哀。
“世子,注意身体……”初九只能这样劝道。
齐天佑记得自己应下她什么, 即便此时杀人的心都有, 却还是纹丝不动的抱着怀中的她。
他似乎已经失了对外界的反应,只是执着于怀中的人, 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反应,无论说什么,都不放开。
通过系统的显示器,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唐欣,无知无觉的握紧了双手。
系统仿佛能够察觉她的心绪:宿主,你不会是……
唐欣打断了它的话:把画面切掉。
系统:讲道理,宿主。最后一个任务说,必要时消灭目标人物,宿主到时候不会不忍下手吧?
唐欣沉默了片刻。
系统:宿主,你动心了。
唐欣:你要知道,我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她知道它在担心什么,任务不能完成,不管是系统还是她,都要承受毁灭的后果。
系统:宿主能认识到这点就很好了,要时刻记住,他只是你的任务目标,不要因为这些,一时心软……
唐欣轻轻垂眸,面无表情在系统空间里待了许久,却一直没等到齐天佑和她那个残破的身体分开。
是,她是故意的。
因为修补液的损耗,那具身体没能完全修复,留下了最初始的剑伤。
齐天佑的雪剑,尺寸刚好和世子府暗卫佩刀相同,所以她故意缠住齐天佑,一面是为了再次刺激初九的心,另一面,也给初九暗害她的机会。
虽然最后初九没狠心对她下手,但,计划还是如愿实行了。只要有那把刀,她自己捅下去,也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依然是左胸心口的位置,分毫不差,二次破坏了伤口,让剑伤更加难以辨认。就算是妙手青渊,恐怕也只会以为那是佩刀的刀伤,毕竟凶器就在附近。
三天之后,终于,在初九和归一的联手下,终于以保尸体不腐之名,劝动了齐天佑放开紧抓她的手,成功抢下她的尸体,放入了沉重的檀木棺之中。
并且,在当天,归一当机立断,命人将棺材送葬。
“大哥,那毕竟是世子的意思,若是违抗……”送葬队伍之中,初九神情颇为复杂。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真的就在自己面前自杀而死,更有些惋惜,她就这么死了……
一系列的变故,让他有些六神无主。
“世子想要将她葬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这怎么能行!”归一眼神很坚定,“要是整日都能见到世子妃的墓碑,世子定会触景生情,到时候更是整日茶饭不思,甚至——我似乎从世子眼中看到了追随世子妃而去的念头。”
初九心中更是震撼,想起那日的情形来:“世子竟然没有将我处死……”
这点,归一也很奇怪:“说起来,世子近日似乎都没再杀过人,处理手段温和了不少。”
送葬队伍终于到了一处早已圈好的山上,归一亲手将棺材掩埋,跪在地上磕了头,“世子妃多有得罪……”而后,特意叫带来的人手将土踩平整,不留任何掩埋的痕迹。
甚至连墓碑都不留。
初九也鞠了一躬,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抿了抿嘴,迟疑道:“我……错了,该死的人是我……前段时间我觉得你配不上世子,动了杀心,现在才知,自己错得离谱……若你泉下有知,请你原谅。”
虽然,连他也不知道,黄泉地狱是否真的存在。说出这番话,多半只求心安,另一点,便是有些东西不吐不快。
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带来的送葬队伍之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混在其中。
这人穿着统一规格的丧服,面无表情拿着铲子,混在大部队里把面上一层松软的土拍平整。
自己把自己埋了的感觉……怪怪的。
唐欣躲在一边歇了个懒,面无表情的擦了把汗。
归一……知道是得罪,还敢把她埋在这样的荒山野岭?
还有初九……有本事拿铲子跟她一起干活!不然别想她原谅!
唐欣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遍,而后又不得不认命,继续填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这次换身体的时候,随机投放地点就在棺材边上,系统给她生成的身份,竟然是归一请来的雇工?!
好在干完这一票就能走人,临走前还能拿到两个工钱。
想到这里,唐欣干活的力气也有了。
“这些人都是你从镇上雇来的劳力?”初九在一边和归一搭话,有一茬没一茬,“若是世子听到了什么风声,寻到这里来,你要如何掩过去?”
“世子不会知道的。”
这时,土地基本上已经填平,雇工长擦了擦汗,“基本完事了,大人过目一遍,结算工钱吧?”
这次请人把她埋在这里,基本上是归一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封口,给了双倍的工钱。
雇工打扮的唐欣捧着双手,从归一手里接过一串铜钱。
出手真大方!一钱银子!
系统:宿主你的骨气哪儿去了,不是说好没有一百两别想请动你的吗?
唐欣:事实上哪个土豪会拿一百两银子请一个非杀手职业的江湖人士替他办事……我出任务最多的一次也才三十多两,够这镇上最好的客栈一个月的营业额了。
她估摸着数了数,光是分给这些工人的封口费,归一就得自己掏几两银子出来,加上几两丧葬费,够他半年的月钱了。
得亏齐天佑有归一这样忠心的下属。但,同时也可以预见,等送完葬回去,归一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可怕局面。
默哀一下……她说了那番话之后,齐天佑应该不会再杀人了吧?
唐欣拿了工钱,便与工友们四散回家,骑上了快马,扬尘而去。
她心下去意已决,便誓不回头。
唐欣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而这世间,仅存一个宁安。
……
汉城的同仁堂,不知为何,歇业了三天。
邹无极手中紧紧捏着一张江湖日报,坐在主位上,一袭青衣令人眼前一亮,精致的容颜,带着面具般温和的笑容。
“这么久不见,都不认我这个主子了?”
俞白跪在他面前,有些委屈,“我只是去了一趟武林大会,观摩观摩……本来想通知你的,但飞鹰传书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就只好自作主张,去了……”
但他不知道,邹无极在意的不是他知情不报,而是报纸上的内容——
武林大会上,全真教的小道士与宁安公子并肩作战……他不是看宁安不顺眼么,为什么突然又和好了?
邹无极把卷成圈的报纸重重往俞白眼前一扔,不发一言。
俞白展开报纸,似乎明白了关键:“先生是埋怨我没及时上报齐天佑的消息?”
无极先生消失了一段时间,重新在仁和堂出现时,差点把他吓一跳。当时先生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张报纸。
“宁安没和你们一道逃出来。”这是他关心的重点。
“他……”想到这里,俞白眼神一暗,“但是他说他会帮忙拖住齐天佑,让我和姜柯带武林人士逃命……”
突然之间,一道冷风扑面而来,俞白甚至来不及抵挡,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邹无极眸底一片深沉的幽暗,笑容看似完美无缺,却淬了毒般的冷冽刺骨;“你们,丢下了她?”
“没、没有!”
俞白干咳了两声,拼命想要掰开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脸上逐渐胀红。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知道为何无极先生会突然变成这个可怕的样子。
邹无极周身不由自主泛起了杀意,细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冷色,原本明晰而富含磁性的嗓音,一瞬间变得锐利,“她生受了齐天佑一掌,当时,你在做什么?!”
他仅仅是看到上面的字眼,就心痛无比,可惜那日在皇宫中,被齐天佑打伤,武林大会举办之时,天机老人还在洞穴中为他修补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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