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笙自然是什么都留意着的。
他本来是觉得张太医有些奇怪,可那是宫里的人他也就没有多想,后来放心不过,就传了消息给陆湛,让他去查查看。
陆湛对这方面的事一向很有门道。
果然,还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叫他给查了个透底亮。
“早在前些日子,白家大少爷同太医院那边就有接触,具体大概是吩咐了些什么吧,说是国公府这边的消息,全都要一丝不漏的传给他。”
陆湛收了笑意,声音中,多了几分不易显现的严肃。
而张太医时常会过来给老夫人诊治,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这一次,是偶尔给沉鱼诊治了而已。
裴笙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回头,紧紧盯着陆湛,目光就在霎时间定下,似乎是隐隐预料到了什么。
“所以――”
裴笙疑惑的出声。
“所以他只说了一半。”
陆湛也是有手段的,一番威逼利诱,就从张太医嘴里把所有的事都撬了出来。
所有行为,不动声色。
比手段什么的,谁还不会呢。
“我侄媳妇啊,这身子骨确实不太好,上回风寒落下的病症,受了点影响,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张太医告诉沉鱼的那些,只是表面现象,就算是再有大夫来诊治,那诊治出来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其余的,都隐藏的深,不易被发现。
裴笙听他说这些,当时,指尖都紧紧抠到了肉里去。
她最近确实是有些异样,他能察觉到,只是怕她忧心,他什么都没有说而已。
“继续说。”声音沉然。
“她的病根余了大概有一年之久,阳虚寒侵,身子受寒气慢慢侵蚀,气血渐失,之后,便会陷入冰火两重之境,时常头晕,再这样下去一段时间,很有可能――”
陆湛说到这,便是顿住了。
接下来的话,他觉得他需要酝酿一下。
不然裴笙听着了,怕会一个没忍住,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甚至是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
“很有可能......暴毙。”最后两个字,陆湛说的极小。
几乎已经到了没法听清的地步。
但是裴笙还是听见了。
瞳仁紧缩。
按这时间,一年前......算起来,正好就是在她嫁给他之后。
陆湛抬眼看了看裴笙,在这黑夜中,感觉到他浑身气息都压抑的厉害,漆黑中一双眸子,闪着幽幽光芒,让人心免不住一颤。
“那个,还有......”接下来还有话,陆湛就算心里边攥的直紧,但还是要说下去的。
“以她目前的这个状态,不好受孕,可能.......”后面的话陆湛不说,也能大致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可能会一直都怀不上。
裴笙的手攥的越发的紧了。
“能治吗?”他只问了这一句话。
“能!”陆湛点头,语气十分确定,回答道:“这个我特地问清楚了,现在侄媳妇她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只要用药好生养着,长久时日,便能痊愈。”
大概听到最后两个字,裴笙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的松了一些。
“药方和药我都已经送到你府里去了,放心,一定靠谱。”陆湛顿了顿,疑惑道:“只是这白锦翼他?”
陆湛倒是一时没想清楚,白锦翼为什么会掺和这回事。
“是陈遇之。”裴笙留下这两个字,转身往客栈里走。
他和白锦翼走的近,白锦翼做的事,怕就相当于是他做的。
毋庸置疑。
“我会处理。”
他是针对他的,可是就算一百个不愿,他还是把手伸到了沉鱼身上。
这是他绝对没办法忍受的。
......
房间里独有一盏灯火。
火光低低的摇曳着,渲染出一片暗黄,落入视线里的画面,隐隐不算明了。
一眼看过去,床上的人侧躺着身子,已然是熟睡了过去。
裴笙喉咙微动。
他慢慢的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这床倒不是很大,两个人将将躺下之后,便没了多余的空间。
裴笙伸手过去,将沉鱼的身子稍稍抬起些,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点儿的声音来,就生怕把她吵醒。
他把手从她身下伸过去,然后将人轻轻的揽抱在怀中。
软软的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呼吸,这才让他有了一些的实感,热乎乎的这么在臂弯里,心里头才安稳了些许。
他的唇瓣就贴在她的额角处。
感受她均匀的呼吸。
安谧,寂静。
当时脑海里响起陆湛说的话,一字字一句句的,最后,停在“暴毙”两个字上。
暴毙。
是人突然就没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如果这一回他没有起这个疑虑的心思,那后果......
他简直不敢去想。
他的小沉鱼要是没了温度,没了心跳,在忽然之间离开了他,什么都不剩――
就像是心被生生挖掉了一块。
裴笙想到这,手上抱着人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这件事,针对于沉鱼的事,是一年前就开始了。
而他离家半年之久,期间对于她的一切状况,都一概不了解。
若不是因为他没能及时护着她――
或许也不会有她如今受的苦。
我的小沉鱼。
裴笙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好像只要是像这样紧紧护着,就能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霜和伤害。
我的心肝。
只要有他裴笙在一日,就不会让沉鱼出事。
凡是任何想对她下手,妄想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所有的一切,他都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
裴笙看着怀里的人,有好一会儿,然后,才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打架
天还未亮的时候, 胡琇盈就醒了。
每日皆是如此。
她十分利索的穿了衣裳, 挽了简单的发髻,几乎是没花什么时间, 接着便出了房间,直接下楼往厨房而去。
发髻上,没有任何的首饰。
她平常要做的活很多, 戴了首饰的话就会不方便行动, 而且有时候要是磕到碰到了那些金银,怕是心里头还要心疼。
只是哪怕这样简简单单的,也掩不住那一张俏生生的脸, 正因着不着半分粉黛,让人更加的心生怜爱。
她的步子很急很快,却也很轻。
这时候还早,客人们都睡着, 她自然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
这么些年来都习惯了,不管是做什么,都利索轻巧, 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做到最多的事情。
一个女人家, 在外抛头露面的做生意,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她一脚踏进柴房, 当时间,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 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关上门,托着人往柴房里头走。
那只手上的老茧很深,磨得她脸都生疼,而且那身上传来的浓重的酒味和汗味,诱的人心里一阵阵作呕。
她张口想喊,可是被捂得紧,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手脚并做的在奋力挣扎,却是完全敌不过这人的力气。
当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心底一阵阵的绝望往上涌起。
波涛汹涌。
那人的低笑声就在那耳后响起,一阵阵都是得逞的欢欣,手伸上来,直接就冲着腰带,一把解开了,凑上前去。
她得了点空隙,就又打又喊的要挣扎出来。
在这个时候,胡琇盈竟然还能在脑子想,想着身后这个人是谁。
她大概知道是谁的。
是隔壁村子的一个鳏夫,总喜欢喝的醉醺醺的往她这边跑,偶尔好几次同她说话,说什么他是鳏夫她是寡妇,他们两个凑一对正好。
胡琇盈有这个警惕心理,所是每回看见人都有意避着。
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这么大胆,直接就冲到了客栈里头来。
这个时候几乎没人,而且柴房又地处偏僻,她不止是没办法叫出来,就算是叫了,也不一定能有人听见。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就是这么绝望。
绝望到让人害怕。
可是胡琇盈仍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她拼尽了死力的去挣扎,身子不晓得是碰在了什么上面,一阵阵碰的直疼,只是这时候,也来不及顾些疼不疼的了。
她需要逃离目前的困境。
可是没有用,无论怎样都没用,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可以随时被捏死的蚂蚁,十分弱小的,进行着没有用的反抗。
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然后她感觉到,肩颈处一阵发凉,似乎是脱离了衣裳暴露在外。
那让她更加的恐慌。
就在她所有的动作即将停止的那一刻,柴房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
房间里一片寂静。
沉鱼睡得正沉,可是隐约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噼里啪啦的,实在是嘈杂的很。
她下意识的埋头下去。
整个人都几近钻进了被子里头。
可还是有声音传过来。
陡然间,一声诡异的尖叫,唤的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猛然睁开眼睛。
面前就是裴笙的脸,淡漠无比。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是已经看了多久。
但是沉鱼这时候却没有去想这些,她愣了愣,问道:“什么声音?”
裴笙其实早就听到了,只是他抱着怀里的人并不想动而已,这回看她醒了,又这么问,就出声回答,道:“打架。”
肉体相博的声音,撕打在一起好撞落了柴堆,这些声音,裴笙都听得清楚明白。
只是不关他的事,他并不想去理会罢了。
沉鱼顿了顿,回想起方才耳边传来的那一声尖叫。
似乎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听着有些熟悉。
这让她想起了胡寡妇。
那个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老板娘。
在这般偏僻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家,若真是发生什么事情......
“会不会是......老板娘出事了?”沉鱼抬头,入眼近在咫尺的就是他的下巴,犹豫了会,小心翼翼的问出这来。
“可能吧。”裴笙淡淡应了一声。
“那、那你――”沉鱼这厢着急了,扯了扯裴笙的袖子,意思是让他想想办法。
从昨天那短短的几面来看,沉鱼觉得,老板娘为人挺好的,和蔼亲切,再加上面目之间,同她有几分相似,让她不禁就产生了几分亲切感。
当时间越想越害怕,担心着,这该不会出人命吧?
“还困吗?”裴笙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天色还早,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沉鱼一愣,摇了摇头。
困什么困?现在这个情景,就算她真的困,那也不可能再睡着了吧。
“头晕不晕?”裴笙突然又问。
也不晓得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问这些有的没的,什么困不困,头晕不晕的,明明她还在和他说另一桩事。
“我不困,头也不晕,可是裴笙,下面那――”
话没说完,裴笙突然就笑了。
“没事,会有人处理的。”他方才就是担心她而已,才会问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忽然间想起陆湛的话,心里头一阵不安稳。
“啊?”沉鱼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声音淡淡的,就响起在她的耳边。
“不用担心。”
他出来自然是带了人的。
无论是发生什么事,都不需要让他亲自去处理。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护好沉鱼。
沉鱼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当时这么躺着待了会儿,心里头总觉得焦躁不安,左右扭动着,没法子静下来。
然后掀开被子就想起身。
裴笙没拦她,接着也坐起了身。
因着是在不熟悉的地方,环境也不是太好,沉鱼昨晚是和衣而睡,这一早上醒来,却猛然发现自个儿身上的外裳已经不知去向。
独独留了一件亵衣。
沉鱼皱眉。
倒是真想不起来自己有将衣服给脱了。
裴笙面不改色的从一旁拿了她的外裳过来。
“昨儿看你太热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便是他给出的解释。
诚然沉鱼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时候觉得热了,刚刚下过雨,又是在郊外,这一处,应当是较为凉爽的才是。
不过是裴笙这般模样的人,料是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再者她不仅是外裳不见了,身上仅存的这些,也是稍显凌乱。
哪能有什么正经事。
虽是想着这些,但沉鱼也只得是在心里头腹诽。
既然她是睡着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不想再同他计较了。
左右再计较,也计较不出一朵花来,而且裴笙这个人,说谎骗人从来面不改色,好像天生就该他对一样。
于是她伸手,要去拿衣服过来。
裴笙攥在手里,稍稍往侧边移了移,并没有让她拿走的意思。
伸手过来将衣裳披在了她身上。
“待会儿吃点东西,咱们便回去吧。”
裴笙给她穿好了衣裳,又整理了衣襟,绑了腰带,连腰间的荷包都好好的挂着,一项项的动作,极其熟练。
沉鱼的身子僵了一下。
脸上方才的笑意明显就沉了下去,抿着唇,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其实在外面也挺好的,虽然骑马骑的浑身都疼,现在都没缓过来,又淋了雨走累了路,可是她心里头却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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