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时候,沉鱼是不是烦扰到夫君了?”屋子里头实在安静的可怕,沉鱼便是轻轻柔柔的开口问了。
其实她嘴上这么问,心里也没觉得自己烦到了他,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起来,本来也就没什么错。
“你知道就好。”裴笙冷冷说着,面色板的铁青,抹完药后,把药瓶扔给了她。
沉鱼拿过药瓶,用手指抹了点药,低头,抹在腰际的淤伤处,然后将衣裳穿好。
全程动作都十分流畅,不急不缓。
沉鱼手指尖勾着,系好最后一下的腰带,回头,看着身后的裴笙。
目光就悄摸打量着他。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分外淡然。
但是沉鱼总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
她想起那个晚上,他闯进来的时候,哪怕眸子里染上深深的欲|念,但表情却是平静的,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沉着声音和她说那些话。
那些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的画面。
沉鱼想起这些,目光难免就沉重了许多,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恨意,一寸寸扫在裴笙身上,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看着我做什么?”裴笙猛然一句话,把沉鱼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看夫君长得好看。”沉鱼直接就出声回答,眸子亮闪闪的看着他,倒是叫人觉着,这话说的倒是挺真诚。
裴笙有刹那的发怔,目光游离,沉鱼趁着这时候,一咬牙,上前抱住了他。
软软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而呼吸声就渐渐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近。
“沉鱼很喜欢夫君,是真的......”
她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左右就是咬咬牙,随便一说就是了,反正也只是唬唬他而已。
裴笙直接就挥开了她的手。
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够让她放开手,而当时,眸中冰冷更甚。
“叶沉鱼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他顿了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转身,便往外走。
沉鱼被他推开,讪讪的退后几步,看着他往外走,也没动,睁着眸子呆怔的模样,就像是被吓到了。
而裴笙人已经走到门口,当时没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停下来,顿了顿,声音生硬,道:“这里只有斋饭,不吃的话就饿死。”
“饿死就饿死。”
沉鱼紧接着嘀咕了一声,是裴笙听不见音量,话这样说着,但脸上却是在笑,快步的往他这边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夫君,走吧。”
......
龙观寺建在郊外的半山腰上,地势偏僻,再加上房屋置备,不算完善,所是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虽然有传言称,此处灵验,只要心诚祈祷,佛祖都会满足他的心愿,虽说如此神乎其神,但不知为何,依旧是香火稀少。
白锦瑟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是上回尚书家的张夫人同她谈话时提到的。
张夫人说她去龙观寺,一是求子,二是为父母祈福。
本来只是求个心安,没抱什么希望,谁晓得回去之后不过两月,她就怀了孕,而母亲拖了好几年的病症,也是终于治好了。
倒是有些神乎其神了。
但无论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白锦瑟才会想过来走一趟。
她给国公夫人递了口信,面上说的是拜佛祈福,但其实是听说裴笙回来了,想找机会见上他一面。
她都已经半年未曾见过他了,这可是在以前,从未有过的长时间。
自然是想念的。
她晓得他已经成亲,娶了叶家小女儿叶沉鱼,心里头一直忿忿不平,可是也没得法子。
之前的时候,母亲知道她喜欢裴笙,曾经暗地里同国公夫人提过几次,国公夫人也明白,还打探了裴笙的意思。
可是裴笙说,他谁都不喜欢,也谁都不会娶。
白锦瑟本来还是没那么伤心的,不过在听说裴笙娶亲之后,在家里哭了有整整三日。
他说他谁都不喜欢,不会娶亲,可还是娶亲了,娶的还是小官家的女儿,她白锦瑟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叫叶沉鱼的女人。
而且她从小就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
心心念念的,除了她的裴笙哥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她以为,裴笙是不在意叶沉鱼的,或者根本不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刚成亲就离开,一去半年之久。
可是今日却亲眼看着,裴笙抱着她,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个女人睡过去了,应该是睡过去了,头窝在裴笙的怀里,她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裴笙却把她抱得很紧,害怕人掉下来,手腕还是托着的。
夏日炎热里,她额头上浸了细汗,他的衣袖扫过去,虽然是很快的一下,但她分明看见,他用手指给她揩汗。
当时她人有些发懵,不过是在想,裴笙他以前,从来不会触碰任何女人,哪怕是多看上一眼,那都不可能。
她从来没想过这般的场景,想到有一天,他怀里会抱着女人。
这般小心翼翼的抱着,在她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场景。
白锦瑟这样想着,手指捏着衣袖,已经被捏得有些发皱,扁唇,不忿。
就在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白锦瑟缓了缓,然后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件事我解释一下,第一:有关裴笙,除了沉鱼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有关的女人,他的病也是自己的问题。
第二:之前的内容出现了一点小bug,具体在第九章,女主洗衣服已经改成拾花(谢谢苏轼东坡我男神的提醒!),女主的家境,算是一般,小官之家。
给大家一个么么哒啊!
对了,谢谢楚楚的地雷^ω^
第16章 斋饭
她最先看到的是裴笙。
“裴笙哥哥。”白锦瑟甜甜的唤了一声,跨了几步走上前去,步子还没停住呢,就看见走在他身后的叶沉鱼。
其实她是从未见过她的。
一方面是不愿意见,怕惹得自己心里头烦闷不悦,另一方面,也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白锦瑟这厢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头挽垂桂髻,头上就一支红翡滴珠钗和蓝银珠花,是十分鲜亮活泼的姑娘家模样。
她抬头,笑容无比的明媚。
她白锦瑟一向有自信,并且对自己的能力保持着充分的信任。
她家世好,长得好看,同裴笙又是从小相识。
无论如何,她的优势总归是要比那个叶沉鱼多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白锦瑟抬头,信心满满的朝叶沉鱼看过去。
眸子里是已然预备好的,挑衅的目光。
可是就在视线凝住的那一瞬间,她却怔住了,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意料之外的惊讶模样。
最先入眼的就是叶沉鱼胸前圆鼓鼓的一片。
明明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胸前高耸,却是到了让人看一眼就感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偏偏还生的个娇小扶风的身子,两样看似不搭的物什,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低头,再看看自己,几乎是一马平川。
白锦瑟原本的气势瞬间就有些焉了下去。
难道裴笙哥哥......就喜欢像她那样的吗?
可这偏偏......她没有啊......
接着,白锦瑟的目光往上移,停在她的脸上,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眸水涟涟,唇似樱桃,水润嫣红,额头上有一道红肿的伤痕,却并不难看,反而平添几分尤怜。
“狐狸精。”白锦瑟看着,便在心里暗暗的嘀咕。
长得就不是一副良家子的模样,却不晓得是使了什么勾当,才进了国公府的门,勾引了裴笙。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但是白锦瑟脸上却是盈盈笑意,没得半点儿异样,只是当做没看见叶沉鱼,直接一侧身,站在裴笙旁边。
“裴笙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这饭菜可都快凉了呢。”
是一贯清脆甜亮的声音。
沉鱼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白锦瑟,目光淡然。
果然还是那个白锦瑟。
那个天真幼稚,什么事都喜欢往前冲的小姑娘。
其实说实在的,上一世的时候,沉鱼还挺喜欢她,虽然她总是时不时的向她挑衅,但是没有她,生活可真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而且她挑衅归挑衅,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坏事来,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次她红着脸问她,怎么才可以变得和她一样大。
沉鱼要不是看她的视线,还真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一时觉得好笑。
不过这问题她还真没办法回答,只能回了她三个字――“天生的。”
最后白锦瑟气冲冲的离开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她所说的。
这会子沉鱼没有反应,是因为她知道,裴笙不会理她。
虽然说裴笙也不爱理会她,但这绝不是个例,他哪个女人都不愿意理会,哪怕是自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白锦瑟。
那态度已经臭到一个境地了,可偏偏白锦瑟还愿意一个劲的往上凑。
果然,裴笙没有理会她,直接就往前走,一掀衣袍,在桌子旁边坐下。
白锦瑟立马跟上,在他的左手边坐下。
桌子上放了有几个碟子,一眼看过去,大致有五六个,青菜萝卜的,清淡一片。
本来这外郊之地,就没什么好的吃食,再加上佛门净地,更是半点儿荤腥都不见,桌上能摆出这些来,已算是不易。
沉鱼当时站在一旁,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未有动作。
裴笙侧着身子,目光投在前边的食物上,一动未动,气氛凝滞。
沉鱼感觉到不对,心里一颤,马上侧身过去,在裴笙旁边坐下。
“这位是白小姐吧。”沉鱼朝着她点点头,笑道:“我叫叶沉鱼。”
稍微顿了顿,沉鱼加重语气,强调道:“是裴笙的夫人。”
对付她白锦瑟,就是不能放些不着人的阴招,得明面上怼着她来,越怼她,她的愤怒就表现的越明显。
然后就会彻底的沉不住气。
这一点,很容易的就能摸索出来。
果然,白锦瑟的笑容很快就凝了下来。
沉鱼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的绣兰草帕子,去拿了裴笙面前的筷子过来,握在手里,仔细的擦了擦。
擦干净后,才是重新递到裴笙面前。
裴笙一愣,看着这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鱼晓得夫君爱干净,但是现下,只能先将就一下了。”沉鱼见他不动,直接把筷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裴笙也没说什么,竟也没像往常一般直接她碰过的东西扔掉,反而是拿起筷子,静静的夹菜。
面前对着的就是白锦瑟,可沉鱼她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只当看的是一块石头一样,唇角轻轻勾着笑,自己默默的吃着东西。
“裴笙哥哥,我刚刚问过方丈了,说是后院东南处还有一间屋子,地形空旷,极为凉爽,不然我让人收拾一下,你住过去吧。”
白锦瑟她今儿看见裴笙把他的东西都留在马车里没拿出来,就想着他该是要寻地方另住,所以格外留心了些。
“不必了。”没等裴笙开口,沉鱼便抢先回答,道:“夫君同我一处,住在那房间就是。”
“我夜里易惊起,冒虚汗,若是夫君不在身边的话,恐是会彻夜难眠。”
沉鱼将身子凑过去些,就这么挨着裴笙,却有十分准确的把握住了尺度,并没有碰到他。
一时间,声音都变得娇嗔起来。
“所以谢谢白小姐的好意了。”沉鱼回头,声音柔媚间,还在继续笑着。
“若是白小姐欢喜那屋子,大可以自己住过去,这么炎热的天气,若是稍得能凉爽一些,必是要更加悦心的。”
沉鱼平静的说完这些话,转头瞧见裴笙面色不善,只怕他说出什么撂她面子的话,当时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皱眉弯身。
“疼......”沉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看着是极力忍着的难受模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裴笙。
“夫君,我想回去休息会儿。”
裴笙心中微颤。
其实这副模样他是受用的,看着她眸水涟涟,眨巴着眼睛的模样,他可实在是受用的不得了。
就连当初心里头的那些排斥,都在一点点的消弥不见。
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破土,生长。
“想回去那回去便是。”裴笙扔下这句话,旁的什么都没再说,往方才来的方向往回走。
山茶忙是扶住沉鱼,跟着裴笙的脚步,也离开了。
以前他迈着腿,大步往前,完全是让人追不上的速度,这厢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在顾着什么。
沉鱼这才得以继续追着他的脚步。
“夫君。”沉鱼唤了一声,往前大跨了一步,却是身子没稳住,腿一软就往下倒。
幸好她伸手扶住了裴笙的手。
软若无骨的手指就这么搭在他的手掌上,指尖轻轻的点在他的手心,霎时战栗。
沉鱼就着他的手才是站稳了身子,刚要放手,他却猛然间握紧了她的手。
沉鱼一惊,下意识的抬头。
落入他眸子里是阴沉的戾气,墨黑幽深,让人心神慌乱,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怔怔的,对上他的视线。
这个时候的裴笙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和平时的他不一样,周身气息,让人感觉到陌生,只是隐隐又有另一种感觉传来。
和那个晚上失控的他,极其相似。
这让沉鱼有些许的惧怕。
她讪讪的咽了口气。
“我――”沉鱼话还没说出口,裴笙一顿,放开了她的手。
手心余热犹存。
而方才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被吞没,波涛汹涌,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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