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扭头就走,口风带刀:“走!上班儿去!都发什么愣啊?看什么看?你们也有本事指着跟人睡觉做成买卖是吗?”她猛地推开了盛年:“躲开我!没羞没臊的!”
李文蔚捂住了盛川的耳朵。
盛欣吓得一激灵。
吴祈宁挠了挠鼻子。
穆骏左顾右盼,企图装没听见。
盛年毫无防备,加上旅途奔波,往后踉跄了两步,眼圈儿都红了:“小熙!我……”
刘熙浑身带风地拽着儿子扭头就走,一众女子很有眼色地鱼贯相随,迅速退场。
大门“咣”地一声摔上了,很快,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屋里只剩下吴祈宁、穆骏和盛年。
盛年一个趔趄,跌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捂住了脸,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
良久,一言不发。
吴祈宁想了想,递了一杯咖啡过来给他,很真心地说:“盛总,喝口水。”
盛年吸了吸鼻子,喘了一口大气,抬起了双丹凤眼斜睨着吴祈宁,毫不掩饰地迁怒:“听说你撂挑子了?啊!冲着谁啊?诚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吴祈宁把杯子收回来,很坦然地自己喝了一大口,寻思:我就知道你得冲我来!
穆骏侧过身,挡在吴祈宁面前:“她病了,哥,你别这么对她。”
吴祈宁站在穆骏身后朝盛年礼貌地微笑,好像一只应声虫:“我病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盛年冷哼一声,声音里血气满满:“我看你好精神啊。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跟税务局吹了个风吗?我什么真凭实据都没掏出来啊。你风吹就倒吗?吓唬穆骏对不对?”顿了顿,他自己擦了把脸:“也是你自己笨,用什么UPS给我发什么狗屁倒灶的陈年旧案,直接EMAIL的话……我……我也不会出手……”
吴祈宁点点头,她相信。
互相掌握毁灭性武器,上回出这事儿是古巴导弹危机。这回她去的无疑是赫鲁晓夫的角儿。
不过盛年的表现无疑不如肯尼迪总统,肯尼迪好歹没兜出来赫鲁晓夫的桃色花边儿,也算仗义。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跟董事长胡说八道什么我跟韩毅的事儿。”
盛年怒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是也说我跟宝娜娜!”
吴祈宁急了:“我没有!刘熙姐都要掐我脖子了我也没说过!不信你问她!”
盛年目眦欲裂,跌坐在沙发里,眼泪都掉出来:“可是小熙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她……她不是这样的……”
穆骏咳嗽了一声,挠了挠鼻子:“讲真,哥,我以为你不喜欢嫂子……”
盛年颓唐地点了点头,惨然一笑:“嗯……我不喜欢她,我……我爱她啊……”
吴祈宁和穆骏面面相觑:这可比不喜欢严重了。
一缕朝阳射入客厅,斑驳地打在盛年的身上,好像话剧舞台里,他是无可置疑的男主角。
认识盛年这么多年了,吴祈宁不可否认,这家伙的眉眼端丽动人,眼光到处,直指人心。
纵然今天潦倒涂地,也让人看着心生不忍。
至此,吴祈宁坚定地认为:颜值在线,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正。
吴祈宁玩儿着手机想:刘熙对着如此大好郎君能甩门而去,估计也是恨透了丫挺的……
事实证明,抒情这个事儿,一开头儿,就拦不住了。
盛年居然也不能免俗。
那天上午,吴祈宁和穆骏肩并肩地坐在盛年对面儿,耐心地听着他絮絮叨叨……
那是一个美少年和傻姑娘的故事:一个咬了咬牙卖身投靠拿了救命的项目,一个以为王子大人看中了灰姑娘高兴地不敢睁开眼看他。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也挺温馨。盛年刚刚开始自己的事业挑战,风口浪尖,一险接着一险,倒是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想别的。
刘熙温存体贴,倒好像他的大姐姐。
很快就有了儿子,之后,盛年有时候错觉,刘熙是自己过世了的妈……对自己百依百顺,无微不至,无条件地爱着自己。
盛年毕竟从小漂亮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子也是车拉斗量,扪心自问,好像刘熙这样对他无微不至的,也是绝无仅有。
渐渐的,他就习惯了……
习惯了温柔的妻子,习惯了可爱的儿子,习惯了永远安定稳重的大后方。
有刘熙在,盛年就永远不会慌。
水滴千年,顽石也穿。
所以当刘熙甩他一个嘴巴子的时候,盛年真是觉得心口都炸裂开了。
他才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刘熙。
真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熙已经成了他的命!
吴祈宁倒抽了一口凉气,回头看穆骏:盛总还真是……玩脱了……
穆骏很茫然地听了小半天,说:“那你倒是告诉她啊……”
盛年用看傻逼的眼神儿看着穆骏。
吴祈宁心说:何不食肉糜……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的,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而且并不遗憾……
看看手机几乎没电了,吴祈宁结束了这段儿偷偷摸摸地录音,存了档,她毫不犹豫地把这段儿音频发了出去。
收件人有刘熙也有宝姐。
她觉得自己对得起闺蜜,两个都是。
这等儿女私情,吴祈宁以前是不干己事不开口的,她今天想开了,觉得朋友么……怎么也得担着点儿干系……
哪怕将来两头儿都恨她。
她也对得住良心了。
擤了半天鼻涕的盛年终于慢慢从极端的情绪里缓了过来。吴祈宁好心地端过来一些吃的,盛年好歹二三地垫了垫肚子。穆骏有眼力见儿地倒了一杯热茶过来,盛年抿了两口,终于灵魂归位了。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和解了。
其实这俩人昨天电话里大声小声,为了吴祈宁,已经吵了个不亦乐乎,存了互相宰了对方的心思,磨牙一宿。
可是人怕见面儿,今天两个人实打实地面对面了,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倏地,又冒出来一丈三尺多高。
何况人家吴祈宁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那就这么算了吧……
毕竟她不是武媚娘。
他也不是长孙无忌……
别说我们是文明古国历史悠久,人家美帝不过二百年资历也活得有滋有味。看得太多了,人就容易脑补太多,给自己加戏。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那天,三位灵周科技的总经理面面相觑地互相打量,实打实地坐困愁城。
同着明人不说暗话。对着盛年,吴祈宁不愿意再提那些我不干了之类的矫情说辞。
生有地死有处。
纵然不干了,也要交代清楚。
万一人家能另请高明呢?
不用各类报表笔记,吴祈宁也能说出来灵州滨海公司的各项数据来:现金、银行存款、库存、原料,未来产品的交期,应收账款……以及各种预交税金和罚没支出……
更别提还有那些虎视眈眈这块儿地皮的魑魅魍魉……
一项一项地报出来,字字都是扎心口。
盛年和穆骏的脸色白了又白。
吴祈宁抱着膝盖坐在盛年对面儿,一脸豁出去了,她微微摇晃着身子:“我还真是没脸见你,盛总,滨海公司现在山穷水尽,资金链算是已经断了。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顿一顿,她咬着嘴唇说:“我昨天真想就死在外面完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两个交代……”
盛年叹了口气:“你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还得出钱发送你……”
穆骏不悦地皱了眉头,吴祈宁苦笑出来:“盛总说的也是啊。”
盛年把手里的笔一扔,以手盖脸,倒在了沙发上:“其实我们越南公司也是山穷水尽了。你劫走了韩毅的货款。我下个星期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叹一口气:“你们俩都是见识过越南罢工的人。知道他们工会有多厉害,可不像咱们大陆工人这么老实。如果我们钱跟不上,打砸抢烧,也不是没有可能。到了那一步儿,可就全完了……”
还是秋天,并不算冷。
可是屋里三个人都觉得冰寒蚀骨,无处躲藏。
一时都是默默无语,只觉得天塌地陷,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马蹄,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勤劳?
因为我的一个姐们儿说,人家正经的写手一天都是一万个字。
我木凳裤带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像我这种不正经的写爪儿,也不好太过偷懒啊。
毕竟人生苦短,脑洞还多。
唯独自己的爱好不可辜负啊。
第105章 前辈
其后的两天过的风平浪静。吴祈宁退位归政,在家静养,无非做做饭,看看丹朱的功课而已。
丹朱的嗓音条件甚好,专业课老师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就是文化课基础差,这两天正在狂补英语。吴祈宁懒洋洋地歪在贵妃椅上,一字一顿地纠正她的发音,有一下儿没一下儿地扇着扇子。样子是慵懒又尊贵。混吃等死的姿势,一般容易好看。
忽然就想起来那年在越南,翻译阿梅要考中文等级证,抓着她连夜恶补的样子。又想起来,黄凤偶尔提起来,她资助的越南小文盲阿当现在也读到了初中水平了。能写会算,也好看个书什么的,甚出息。
吴祈宁就笑了,回身拿过来存折儿看了看,提前划了两笔给阿梅,让她督促着阿当继续念高中的功课,学费么……她先给了……
叹一口气:中华儿女,言而有信。哪怕你考上哈佛,我也卖血供着你吧。
盛年并没有回越南去,但是也不敢住吴祈宁这里,日日神出鬼没的。
看了吴祈宁那张雪白的脸,这大伯子也弃了挤兑弟媳妇儿的心。毕竟这当口儿也不能再搭上一条人命。
也许是因为防备着刘熙姐姐关节时刻再动了杀意,盛总公司也不敢露面,和穆总电话联络居多。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
吴祈宁也不用打听,闭着眼睛听着,就知道他们坐困愁城,依旧没有什么好法子。
只是这两天风头转换,两位大爷的谈话重点已经从公司怎么起死回生转换到如何最大限度第保留财产了。
吴祈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穆骏回头拍一拍她的肩膀:“我怎么都能养活你的……”
吴祈宁笑得眉眼弯弯地:“是是是。我信你。”
话是这么说,然而养活跟养活那是一回事儿吗?一天三顿窝头也叫养活,年年去趟北欧也叫养活。就算她克勤克俭,母亲眼看岁数也大了,年年的重疾保费也要五位数。人情往来,修缮屋舍。更别提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天价的支出啊。
这些都不算,别的都能省,看病你能省吗?譬如穆骏今年看病的自费药,那就是花钱如流水的例子。
你还能指着人民医院向着人民吗?
揉一揉脑袋,也想不了这么多。好在她吴祈宁工作经历出色,在滨海ESD圈子也有字号,便是离开灵周科技也不愁没有饭碗。实在不行,她就养着穆骏好了,嗯,也是个办法。
想通了这一节,吴祈宁就溜溜达达地上医院看病去了。中医医院坐落在一个闹市区的偏僻角落,卖相很好的闲静院子。
离吴祈宁家并不算远,嗯,其实离灵周科技滨海公司也不算太远。
吴祈宁甩了甩头:我是来看病的,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
初秋时节,一院子的石榴已经结了籽,沉甸甸地挂在树上。
桂花树蓬勃茂盛,也有了芬芳满园的兆头。
这年头批判中医是伪科学,弄得中医科大夫们很是有几分理不直气不壮。不过吴祈宁冷眼看着,看病的病人并不如三甲医院那般人流如织,医院反而有了几分愿者上钩的高冷范儿。
吴祈宁对中西医这事儿比较无感,她们洁净室行业,医药对口儿的客户一大堆,眼见着输液透析厂那真是实打实的GMP标准落实到底,口服药一般,中药厂呢……嗳……只能说说得过去……
似她这等落红不止的业障之病,西医大夫好像没什么太好的法子,吴祈宁也不指着谁就能一次奏效,无非家里太闷,兼老妈的心意不能违拗,她出来散散。
给吴祈宁诊脉的老大夫自打手指头搭在她寸关尺上,眉头就皱成了个“川”,嘴里念念叨叨:“肝气郁结,思虑过度,血脉不顺,心气衰竭。”
真有学问,说话都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吴祈宁点点头,就当好话儿听着。
最后大夫一抬头:“你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日子过得这么愁肠百结的?”
吴祈宁笑了:“您年纪比我大,想来见的人也多,我受累打听一句,这年头儿您又见了几个舒心顺气的?”
老大夫一愣,点点头:“既然这么想得开,怎么您还是气血两亏,自保无力呢?”
吴祈宁三分赧然:“烦心事一桩桩地找上门来啊。”
老大夫想了想,重新又打量了一遍吴祈宁,此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老头儿趋前低语:“您愁成这样儿,横不能不是个公务员吧?”
吴祈宁笑了:“哪儿有那福气啊?我们民企,小作坊。”
老大夫舒了口气,点一点头:“那还有治。我给你开几服药,你吃吃看看,心事郁结,最忌跳楼。要是自己家的买卖,最多落下个穷根儿,倒是性命无碍的。”
吴祈宁不由得心悦诚服:不亏我妈推荐,这倒是个杏林巨眼。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溜溜达达,盛年回来了,吴祈宁就把车交了穆骏。不耐烦公交的麻烦,她就想走几步。提着不重的几包中药,信步而行,秋天的太阳不算猛,透过还算茂盛的树叶儿,斑驳地撒了一地阳光。晒着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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