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立时胀红了脸,没说出话来。
任务下完,吴祈宁眯着眼睛看着小张,心想:坐在家里的业务员,凭着自己资格老还就拿乔上了?在这儿混了几年,你核心竞争力在哪里啊?有几个客户是你能从我手里撬走的啊?哎,手里没牌还扎刺儿。这年头儿的孩子都是怎么想的?
晨会的场面有点儿尴尬,就刘熙嘀咕一句:“所以说不要得罪熟悉你业务的领导。”
李文蔚头埋到桌子边儿都快笑出声儿了,回头无声地给吴祈宁点了个拇指。
回办公室的路上,吴祈宁接了黄凤一个电话,黄凤消息灵通,张口就问:“师姐,听说你让办公室的小催吧给挤兑了?怎么的?不服你?”
吴祈宁想了想,大概是李文蔚和他通气儿进度问题的时候多的嘴,她无声地叹口气:“服不服放一边儿,我又不是来打群架的。不过业务部我得趁早找个新人来慢慢培养,不是我睚眦必报,小张这样儿偷懒耍滑的人也难升上去独当一面……”
黄凤啧一声:“那么多废话,辞了得了。”
吴祈宁一愣:“也没有那么一言不合就坏人饭碗的。”
黄凤冷哼一声:“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师姐你如今是管事儿的了,这婆婆妈妈,谁都管着的毛病可得改改。”
吴祈宁苦笑一声:“对,我当初就不应该管你!”
黄凤“切”了一声:“你要是压不住,趁早和我说,我回去给你保驾护航。”
吴祈宁揉揉脑门子:“得了,好好在越南混您的吧。哎,盛总回来了没?”
黄凤嘟嘟囔囔:“没呢,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他干嘛去了?这可好,整个工厂扔给我了,他倒是真放心!”
吴祈宁乐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好好干你的,别给师姐丢脸。哎,盛年回来,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黄凤痞痞一笑:“得令!”
回到办公室,林月娥已经坐在那儿等她了。
吴祈宁也是心里有事儿:“姐姐,咱又没钱了?”
林月娥苦笑一声:“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可是真没钱了。自从我进灵周科技这大门儿也就这么穷过一次。还是老穆总刚没的那会儿呢。吴总,不开玩笑,还有十天发工资,您看看咱银行存款还有多少?这眼瞅着就关不出来工钱了。还有,供电的来信儿了,让咱改装变压器,这也是一笔天外飞来的挑费。采购天天跟我嚷嚷,再赊账供应商那儿不乐意了。我知道你为难,可是这办法咱也得想不是?”
吴祈宁摁了摁额头,真是一脑门子官司:盛年还能卖身投靠。我连盛年都不如,卖都卖不出去。仔细想想,她抬头跟林月娥说:“你等着,我这就叫业务过来开会,应收账款,能要就尽量的往回要。嗯,把采购部经理也叫来,咱们三头对案,看看有哪几笔钱是躲不过去的?嗯,对,还有刘熙,她跟国家电网熟,看看怎么就多了这么一笔开销?”
林月娥点点头,退出去了。
吴祈宁自从走马上任,这是头一回给大伙儿开小会。她以前只看盛年干过,盛年当初笑呵呵地说:“这叫招军机大臣朕前奏对。”吴祈宁并不实际理解这里的意思。今天轮到她叫大臣的起儿了,她才知道这也是够腻味人的。
说实话吴祈宁打电话叫业务部小张过来开会的时候,真是心里有三分堵心的。一般人都不爱跟人起冲突,他领导也是人,也爱听个和风顺气的。除了极个别心理素质非常强悍的主儿,成天嚷嚷着:与人斗其乐无穷。大多数领导也烦下级一天到晚寒着一张脸孔。而且就算那个嚷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主儿,那也是他顺风顺水扯足了顺风旗的时候才这么表态。不信翻翻历史书,差点儿开除党籍的时候,他不也是不言不语地在山洞里歇着么。
果然,这个会开的,小张嘴撅得都能挂了油瓶子了。也别说,这小会儿就快开成各个部门对业务部的批斗大会了,万般吃紧,都是缺钱。账上海量的应收账款,业务部要回来也是题中之意。林月娥缺钱缺得嗓子眼儿里快伸出手来了,作风肯定不是和风细雨。采购缺钱买不来东西眼珠子也是蓝的。
小张最后近乎耍赖:“我要不回来要不回来要不回来。吴总您有本事去啊。”
闻听此言,吴祈宁长叹一声,把笔扔下了。
催应收款这类事儿是吃力不讨好,谁摊上谁揉脑门子。可是必须业务部冲锋在前,最多是跟财务一唱一搭,这事儿不能让领导出面。以大比小,虽然国家大政方针是主席规定的,可是办事儿还不是外交部冲在前面?一是他们业务娴熟,二是有个转圜的余地。越大的领导说话越是令出如山,不好更改,要么说贵人语话迟呢。
同样催款的话,小张说急了说缓了,大不了给客户鞠躬道歉,买卖继续做。要是吴祈宁说了,就是一锤定音,翻车散伙的效果了。是以,当员工的必须勇于任事,见困难先上,不能都指着领导出头。办对办错,领导都有个退身步。领导有退身步,办事儿的一般也有退身步。
越大的领导越像战略核武器,撒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古巴导弹危机闹的那么凶,最后还不是两边撤退,灰头土脸。
可恨这一层意思,小张还是无能体会。
吴祈宁压了压火气,勉强做到就事论事,一笔笔的跟小张分析,看看哪个能要回来?怎么要?是不是要给对方采购洒洒水?长期汇票咱们能不能套现?就这么着,小张还是觉得吴祈宁是给她找麻烦,说到最后眼圈儿都红了,抽抽搭搭的要哭不哭。
吴祈宁懒得理她,回头再跟采购一笔笔的审,哪家供应商好说话?可不可以偷偷摸摸压远期支票?这两家我人头熟,你说不下来我去跟着念叨念叨赊销的事儿?三下五除二下来。
采购经理如蒙特赦,就差当场给吴祈宁鞠躬了。
无论如何跟着一个有担当的领导还是有福的。
天知道这世上多少当头儿的说的都是没用的大实话:“生产搞上去,成本降下来。”
一没政策,二没扶持。具体怎么办?您抓瞎去吧。曾文正公毁家纾难,还得咸丰皇帝许办团练呢。碰上嘴炮的领导,下属得多着多少急,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林月娥在旁边儿看着卷起来袖子冲入实际业务战团的小吴总,微微地叹了口气:“我们小吴总不算不办事儿啊。”
好容易打发走了各路诸侯,吴祈宁揉着脑门子瘫坐在椅子上,故意留下来缓走几步的林月娥一脸的莫测高深地凑过来:“吴总,要说咱那土地证,也不是完全没戏,这就得当初老领导出面。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吴祈宁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林月娥。
林月娥悄悄地说:“您和白家少爷走地挺近,横不能是酒肉朋友吧?”
吴祈宁有三分赧然:“还真就是没有深交。”
林月娥哂笑一声:“听说你们俩喝交杯酒都气得穆总吐血住院了,这还叫没深交?”
吴祈宁脸都红了:“你别瞎说,没那么回事儿。再说了,白少爷也不是个跟家里能说上话的。”
林月娥微微撇嘴:“自古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就不信,白少爷一干二净不兜搭他们老爷子的事儿。您看着挨不上,那是您没挠上他的痒痒肉儿。”
吴祈宁心头一跳。
林月娥说:“都急成这样儿了,能探探路子,也是好的。可是咱们怎么才能做到个投其所好,就是学问了,您做业务出身,这个比我懂行。我就不瞎出主意了。”
看着吴祈宁微微沉吟着,林月娥欠了欠身,出去了,自己觉得给吴总出了个好主意。
吴祈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回头进佛堂规规矩矩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回来狠狠心抄起来电话:“哎……文蔚啊……晚上有个饭局……我跟你说……这忙你无论如何得帮我……”
李文蔚在电话那边儿也挺痛快:“行啊。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祈宁愕然:“啥?”
第77章 约会
宝鼎轩里的雅间精致依旧。
只不过如今座上客从唐叔、盛年他们换了吴祈宁和宝姐。这换了人也未见气势少了多少,可见江山代有人才出,生男生女都一样。
吴祈宁胡思乱想着李文蔚给她派的活计,心里端地觉得:这也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今天只有宾主二人,宝姐大模大样地坐了吴祈宁对门的主位,笑意满满地跟她打情骂俏:“小没良心的,姐姐都回来这些天了才想起来请我吃饭。我们吴总是官儿大脾气长,哼,你们当资本家的啊,就没一个好东西……”
宝姐今日妆容精湛,丹唇似火,一个眼刀杀过来,媚态十足。俩人平日关系不错,久违重逢,这一番亲热劲儿倒也不是装的。
吴祈宁暗暗打量宝姐,心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宝姐这春喜上眉梢的样子,估计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守得云开见明月了?这丢眉扯眼的,好不活络。
吴祈宁心里一声苦笑:说话都是灵周科技的总经理,吴总盛总大是不同,姐姐你倒看清楚了再春情勃发,您这大好的飞眼儿抛给我也算是扔沟里了。
她想是这么想,嘴上还得敷衍着:“冤不冤?前几天你忙,这两天我忙,这忙过来了不就请你了么?我知道你在越南吃的不可口,这是盛总最得意的馆子,你看看爱吃什么只管挑,咱今天往补就补到站。”刻意把盛年提出来,也算是吴祈宁给自己打个铺垫。
宝姐翘着兰花指,一片儿一片儿地翻菜谱,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吃吴祈宁毫不客气,这边儿点菜是手不停嘴也不停:“还说呢,自从你走之后,盛年是从国内捞了个厨子过去。可要了命了,天天大油大盐的,倒是红红绿绿的好看,吃三顿腻死人了,你也知道,越南那么热的地方,这么吃谁受得了了,结果吃货沙龙都快解散了。姐姨天天刷碗的时候骂街,刷锅水能洮出二斤地沟油来。你是不知道,大伙儿想你都想疯了。前两天韩毅还说呢,要是天天能吃上小宁做的饭,破了家也愿意。”说到这儿,宝姐诡异地抬头一笑:“不开玩笑,韩毅对你可是有点儿意思。你这也就是,跟了穆骏修成正果。我不劝你,但凡二一个,我都得替韩总说句好话,人模人样,手里有钱,你知道多少越南小姑娘恨不得扎他怀里当个外宅吃喝不愁的?韩总这两年买卖做的风生水起,跟着他以后难保不能混成个赌王的四太太啊?”
吴祈宁翻个白眼儿,她们俩是有两分人熟不讲理的,吴祈宁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看你这人,三句话不离本行。这都没法儿和你聊天了。你还不知道我?精神儿又不够,脑子也不好使。爷们儿这东西也就修炼个贵精不贵多吧……”
宝姐自知失言,笑地有点儿讪讪:“得得得,算我胡说八道,说真的,妹子,你们家穆圣人做人是没的说,一万个里也挑不出这么一个重情义的。出门连娼都不嫖。十足难能可贵。也不是我给他使绊子,就是世人都跟他这样儿,我们这行儿也就饿死了。”想一想,她忽然压低了嗓门儿:“你跟姐姐说实话,他不是不行吧……”
吴祈宁起初还是一愣,忽然明白宝姐说的是什么,嘴里一口香片几乎横着喷了出来,她大摇其头:“不是,不是……”无奈她让宝姐灼灼目光看着还是别扭,吴祈宁几乎赌咒发誓:“还行……还行……真的还行……”
说到这儿,宝姐看着这样的吴祈宁,居然觉得十分可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吴祈宁想着也是觉得这话题二百五,跟着笑了起来,俩人你推我搡,包间气氛一时非常融洽。
穿华服的小姑娘一道一道地上了菜,很快摆了一桌子的色香味美,上好的葡萄酒嫣红欲滴。滨海的菜式总比越南的中餐强许多,宝姐食指大动,连说不错,话头儿也就断了。
吴祈宁心怀鬼胎,只是好歹动了几筷子而已。
中国人讲究:听其言,观其行。
吴祈宁看着宝姐,心想:这十有八九是把盛年拿下的节奏啊。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吴祈宁就着刚才的荤段子,小心翼翼地靠了靠宝姐的前儿:“这么说,我们盛总,你是睡了?”
宝姐俏脸微红,啐了一声:“大姑娘家家的别胡说八道。我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我记得你原来是个正经人啊。”
吴祈宁心里暗骂:要不是刘熙托我出来打听,李文蔚跟我死乞白赖,我才不瞎掺和这乱七八糟的事儿。
不过既来之,则不正经之。事到如今,也只好将八卦进行到底了,吴祈宁腆着脸凑过去:“自己姐们儿,给个实底呗。”
宝姐眉眼都泛了一层桃红,微微地点了点头。
许是跟刘熙最近走得太近,吴祈宁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盛年一句:禽兽!
不过此刻她是敌营十八年,还不能那么快暴露,吴祈宁不动声色,贱嗖地给宝姐夹了一筷子鲈鱼:“那……你这次回来……”
宝姐正吃地高兴:“盛年打发我回来办事儿的,接手买房,办过户……”
吴祈宁眉毛挑了挑,心里暗骂:盛年你个臭不要脸的!虽说外放的官儿好娶小老婆是自古以来的陈规陋习,但是这也没有把正房外室都放滨海的啊!我都穷成这样儿了,你老丈人杆子还没给赎出来,你就急火火地给外宅置办下产业了!!你这孙子一准儿是移动了公司的公款!
吴祈宁强压了压心头火,小心翼翼地问:“哪儿的房子啊?”
宝姐喝了口甜酒,顺口答音:“不就是天娇园……哎,你打听这个干吗?这里没你的事儿。”
吴祈宁心里更怒了,天娇园可是滨海数一数二的好房产,里面住的非富即贵,这一套房子都是天价儿。滨海人民传说:住天娇园的,仔细查查都够枪毙的罪过儿。可见价值之高,吴祈宁气得脑门子上的筋都蹦起来了。还没我的事儿?花的可都是我的……啊不,我们穆骏哥的钱!
宝姐风月场里打滚的人,喝得酒多过吴祈宁喝过的汤。就是吴祈宁再三压着,她也约莫看出来吴祈宁脸色不对,想一想,宝姐推了筷子,脸色有点儿不好看:“小宁啊,你今天把我叫出来,不单是为了吃饭吧……”
吴祈宁张了张嘴,纵然千言万语,一时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下意识地,她觉得还不能打草惊蛇。顺了顺气,既然宝姐看破了,那她也只好实话实说。不过实话也有好多种说法而,吴祈宁现在决定,从最无关大局的事儿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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