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的神情还是没有半点缓和,他垂着脑袋,一副不甘愿的样子。
“人家想和你一起去……”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苏青铃只觉得可笑可爱。
苏青铃抬起手俯下身子,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就像是安抚一只小狼狗。
“听话,听话,你让大姐和姐夫重修旧好了,以后就没人管着你了。来日方长嘛!”
看苏青铃软言劝他,楚铮也没那么郁闷了,他坐直了身子看着苏青铃,苏青铃不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一样直直的看着他。
“今晚戌时两刻,我在淮山东南山脚下的茶馆门口等你。”他话说的极快,一口气把这些全说了出来。
苏青铃刚想再多问一句,还没等她说话,楚铮就快速从椅子上起身,一步跨到了她面前,苏青铃都没回过神来,他的唇就在她的脸颊上印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苏青铃措手不及,楚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个先动手后动脑的人。此时他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也很想说点什么,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直到最后,他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来,留下苏青铃一个人站在原地。
☆、第二十二章
苏青铃软磨硬泡了很久才把苏青曼说动,悄悄躲过苏老爷,家丁驾车,将二人送至了淮山东南山脚下的茶馆门口。
此时街上四处都是来往的人,苏青铃给了家丁几块碎银让他自个找地方打发时间。
苏青铃左顾右盼都没看到楚铮的身影,苏青曼看她东张西望问道:“你可还约了什么人?”
苏青铃忙着摇着手,笑着否认:“没有,我就四处看看。”
“那咱们走吧,早去早回。”苏青曼懒懒的的说着。
苏青铃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随着姐姐一起上了山。
越往上,越远离街市喧闹的人声,幽深的森林,除了月色没有一点点光亮,苏青铃越走越害怕,她甚至有些后悔。
而走在前面的苏青曼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深邃的森林,空无一人,月色如水倾撒林间,耳边除了蝉鸣再无别的声响。这些日子,她烦心的事太多了,来到这空空山林中,反而觉得将一切都放下了。
“姐……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姐夫,姐夫犯了什么大错了吗?”苏青铃紧紧跟在苏青曼的身后。
“没有,楚珩是个很好的男子,仗义英勇,长相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在朝内担任要职,这样优秀的男人,你说他能犯什么错?”苏青曼的声音在空寂的山林里格外的清晰,只是她似乎并不开心。
“姐夫这么好,为何姐姐要与姐夫怄气呢?”苏青铃有些不解,她可以数出楚铮一大堆的缺点个毛病,但是若让她说一说楚珩怕是一个都难以找到。
“他太好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子,却不是一个好丈夫。”苏青曼不否认他的好,知识他的好是对别人的而不是对她的。
苏青铃不明白姐姐话的意思,等待着她的下文。
“很简单,他可以记得何日去校场,记得军队里每个士兵的名字,但是却记不得我的生辰,我喜欢的东西;他可以每日坚持去带兵操练,却不能和我一起用一顿晚膳,陪我一起归宁;每次出征,他一走就是数月,给自己的兄弟、父母捎信,却不给我捎一封,我气我恼,他只会认为我是无理取闹……很多事情,不是大事,但是却就是一点点的小事蚕食了二人之间的感情。”这些话苏青曼没和任何人说过,有些事情,不说她自己委屈,说出来又觉得矫情。
苏青铃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夫妻之间如何相处,她与楚铮也不过是因为相看两不厌,可是生活必定要落在柴米油盐上面,风花雪月再久,也有腻烦的一天。
“青铃,有些事,真不是大事,但是小事之中就见细节了。嫁人不一定要嫁这世上最好的人,最起码要嫁一个心里有你的人。他能想着你一日三餐是否温饱,他能想着你天冷添衣,他能记得你的喜好,陪你说笑,也就够了。王侯将相,也未尝能有普通人快乐。”
苏青铃从没和姐姐聊过这些,今日听她这样一说,她方才知道,苏青曼在楚国府的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
不缺吃喝,也不少衣饰,可却也是寂寞的坐在一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大家子。
“是因为这些事儿,在恼我吗?”突如其来的一个男声,极为突兀的出现,让苏青铃和苏青曼都极为惊讶。
苏青曼看到站在她身侧不远处,楚珩沐浴在月光下。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周遭带了许多仙气。楚珩是武将,却一身书生气,这大概也是当初苏青曼同意这桩婚事的原因之一,她不喜欢五大三粗的男子,犹记得当时说是武将,她极为抵触,当拿出她的画像时,她一口就应下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好像瘦弱无力的男子,曾经三进三出杀入敌营,只一刀取下了敌将的项上人头。
今夜的他身着一身莹白锦衣,这身衣服若她没看错,应该是他们结婚第一年她亲手为他做的。
苏青曼慢慢的移开眼睛,不再看他,这些话她从未说与他知,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发现,可是成亲快三年了,他却丝毫未变。
“每次出征,我都会给你写信,只是每次写了后,发现满纸都是对战事的埋怨,对生死的无奈,最后怕你担心,就只能暂放下。其实每次出征前,我都会在自己的书架里藏一封遗书,那封遗书就是写给你的。我们婚后,我总共出征过三次,每次都写,都藏在不同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时,苏青曼如夜般黑彻的眼眸,闪耀出了星光。
“皇上赏赐,我总是把东西先送到你哪儿去,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怕自己眼光不好选的东西不好看,你会不喜欢。”楚珩说的真切,苏青曼站在树影下,看不出她的神色。
“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爱哭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他,她好像就有无数的委屈想要发泄出来。
苏青曼转身就欲离开,却被楚珩一下子拉住。
“青曼。”这温柔的嗓音,喊过多少次她的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你。”
苏青曼从没想过他会说出这话,在她印象中的楚珩总是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感,她曾见过他偷偷躲在书房里自己给自己上药,整个肩膀几乎被剑刺穿,可是却依然一声不吭。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一点点的软弱,而今日的楚珩居然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苏青铃小声的对楚铮说。
“我们一直跟在你们后面啊,我们比你们来的早的多,一直在茶馆楼上等着,看你们来了,就跟上了。”
二人躲在草丛后面,悄悄观察那两人的动态。
“这儿的蚊子真多。”苏青铃小声抱怨着。
楚铮听了这话,不停地用手扇着苏青铃的周遭,希望把蚊子都赶走。
“你说的萤火虫在哪儿?”不一会楚铮就已经满头大汗了,苏青铃拉住他,用袖子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不知道,丁修说的在山上,我也没来过。”
虽然感觉有点可惜,但是难得也给两人营造了一个专属的空间,让二人可以彼此互诉衷肠,也算是一个好事了。
“楚铮楚铮!快看!”苏青铃看到眼前的景色,连忙拍着身边的楚铮。
点点荧光,慢慢的从草丛里飞起,好似细碎的翠石被洒在了草叶上,空气中。万事万物,好像都已经沉静下来,站在萤火虫中间的苏青曼和楚珩也没想到就在片刻之间,这些树林中的小生灵就苏醒了过来。
看到这些,苏青曼脸上的神色好像都缓和了下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山脚下的万家灯火还未熄,山上是亦幻亦梦的人间仙境,就好像置身在了两个世界。
不知是不是气氛太好,看到这一幕总让人难免心猿意马。楚珩上前一步,将苏青曼抱在了怀里,说来也是惭愧,成亲近三年,他都没有拥抱过她一次。
苏青铃和楚铮看到这一幕,一下子蹲了下去,二人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直接坐在了地上,窃笑了起来。
“我大哥厉害啊!”楚铮捂着嘴巴,怕自己声音太大,让他们发现。
苏青铃也笑了好一阵,“你说大姐会不会一高兴就和姐夫回去了?”
“不知道,希望吧!嫂嫂快点回来才好,这样我大哥就不会天天看着我了。”楚铮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根小树枝四处甩着,努力把自己和苏青铃身边的蚊虫赶走。
被楚珩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苏青曼也有些不知所措。楚珩从不是个热情的人,这个表现,让苏青曼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青曼,回家吧!好吗?”楚珩的声音温柔似月光,滑进了苏青曼的心里。
苏青曼不由得弯起了唇角,没想到铁树也能开花,楚珩还能开窍。
“你真的想让我回家吗?”苏青曼将自己和楚珩稍稍拉出了一点距离。
楚珩极为认真的点了好几下头。
“那……你若能讨我欢心,那我便随你回去。”苏青曼狡猾一笑,转身就往山下跑,留下了一脸木讷的楚珩站在原地。
楚铮和苏青铃慢慢从草丛出来,楚珩看着这二人极为无辜的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当然没有!姐夫,你要加把劲多在姐姐面前表现一下,什么好东西都送来,让姐姐开心,就行了!”楚珩毕竟还是楚珩,不可能一下子就开窍,还是需要提点一下。
“那……青曼原谅我了吗?”
“这不知道,不过以后你应该不会总是吃闭门羹了!”虽然和原本的打算还有些出入,但是现在看来二人将话都说开了,一些误会也解开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了。
楚珩也说不出自己是喜是忧,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的追妻之路,还是路程漫漫啊!
☆、第二十三章
“娘子?”从窗户跳进来的楚铮,在屋里转了一圈,四处都没看到苏青铃的身影。
他从屋里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转到屋内。找了好几遍依然一无所获。
“唉!唉!”他看到了一直跟在苏青铃身边的玉娇,连忙抬手喊道。
听到身后有人声,玉娇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这楚二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楚……楚二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玉娇端着茶盘,低头行礼。
“我娘子呢?”楚铮不在乎这些虚礼,他就关心小铃儿的去处,
“啊?”玉娇猛一听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铮也发现自己好像不自觉的就说出口了,假意的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莽撞,然后重新问道:“那个,你家小姐呢?”
玉娇听他找苏青铃,还称呼为“娘子”,抿着唇忍着笑,回答:“三小姐和大小姐出去了,谁都没带,许是去街上了吧。”
听到苏青铃不在府,楚铮有点失望,他撇着嘴有点不甘心。
“楚二少爷要不去荣昌街转转?我无意听到过三小姐说她想买点胭脂水粉。”楚铮听了这话,刚刚还有些不快的表情,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他谢过了后,忙跑了出去。
刚刚跑出相府大门,就看到相府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停下脚步,俯下身子四下张望。
“大哥!”看到楚珩楚铮十分意外,现在的这个时辰他不应该上朝还没回来吗?
被楚铮这一喊,吓得楚珩一身冷汗,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的问:“你来做什么?”
不像楚珩偷偷摸摸,楚铮到十分大方,“我来找小铃儿啊!大哥你嘞?”
“我……我来……”他有时候还真的挺佩服楚铮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加掩饰。
看他说话遮遮掩掩,楚铮了然于胸,“我知道,大哥你是来找嫂嫂的!”
楚珩微微颔首点了下头。
“哥,你别去了,嫂嫂不在家。”
听了这话和楚铮一样楚珩也极为失落。
“哥,咱们一起去荣昌街吧!听小铃儿的侍女说,嫂嫂和小铃儿一块去荣昌街了,可能想买点胭脂水粉。”
楚珩没有楚铮这么大的劲头,有些懒散的挥了挥手。
“算了,我改日再来吧!”
“那怎么行!大哥你随我一起去吧!街市上有什么好看的小东西正好买来,送给嫂嫂,这样也能博得嫂嫂欢心啊!”
楚珩对做这样的事情,总有些不耻,那日对苏青曼脱口而出的话,还没回到家他就开始后悔了。
看楚珩一直犹豫不决,楚铮搬出了杀手锏。
“怎么,难不成哥哥不想让嫂嫂回去?”
“自然不是……”苏青曼一日不回家,他就挂念一天。
“那你多多表现讨嫂嫂欢心,又有什么错!”
楚铮说的义正言辞,根本让楚珩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看楚珩还有些犹豫,楚铮吹响了马哨,唤来了自己的马,然后从旁边的马桩上把楚珩的马解了下来,将缰绳放在了楚珩手里。
“我不管你去不去,我去找小铃儿了。”说着跨上了马,抓住缰绳,两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的楚珩,总觉得如果这样回去有些不甘心,于是也跨上了马,追着楚铮而去。
荣昌街四处是人,卖胭脂水粉的小摊有好几个,楚铮也不知道到哪去找,只能牵着马四处闲逛,希望能找到二人的身影。
“哥,你看这个簪子好看吗?”楚铮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拿起了一只簪子,仔细的看着。
楚珩没这心情,没看一眼,依然在人群里四处张望。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刚打出来的样子。蝴蝶落在花朵上,蝶恋花,花爱蝶,相依相偎,有情人终成眷属,意味可好了!公子可是买给心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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