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阳扭转了自行车的车把,嘿嘿干笑着着从巷子口折了回去。
进了大门,把车子停进了院子里,靳阳回屋子里拿了串钥匙出来。
拉开车门先让萨楚拉上车后,自己才绕着车头一圈钻进了车里坐下。
车窗玻璃刚刚摇下来一半,无孔不入的风顺势就吹了进来。
“走喽!”
靳阳重拾信心,咧着一口白牙,双手在方向盘上大力一拍,兴冲冲的说道。
人力不敌马力,汽车自然是远比自行车要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能从城里开到城外。
“咱们这叫故地重游!”
几年前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途,如今没到晌午就到了。汽车停在了城外草滩上的一处空地上,实现越过挡风玻璃,六个高耸的火山口并排站立着。
靳阳拔了钥匙跳下车,小跑着绕过车头,拉开萨楚拉那边副驾驶位子上的车门,手挡在上面:“媳妇别碰了头!”
萨楚拉跟着一起下车,在金阳旁边站定。
地上的草一岁一枯荣,此刻已经半是暗绿半是枯黄,瞧着并没有多少生机。
而红色的六座火山口,仍一如即往,和五年前并无二致。
映着靳阳身后的红色圣山,眼前的人也和记忆里重叠起来。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语气轻快。
“来!”
萨楚拉把手覆在靳阳伸出的手上,像宝剑入鞘那样自然。
“我带你爬火山!”
脚下碎石遍布,萨楚拉和靳阳走的极慢。
今天是开车来的,并不像上次那样赶时间,需要着急忙慌的往山上爬。
两口子现在手挽手,走一步停一下,一边爬山一边看起了风景。
红色的石块被踩在脚下,顽强的草在石缝中艰难求生,根系深深的扎在土里才能求得存活所需的水分。
靳阳紧紧的牵着萨楚拉的手,好似这些植物的根系咬死泥土一般。
“当时来的着急,我都没给你介绍清楚!”
踢开挡路的一块石头,给萨楚拉扫清了障碍,靳阳上课的瘾跟来了。
另一手指着火山就又要开始叨叨了:“我们脚下踩的的是太古宙乌拉山岩群和新近纪汉诺坝玄武岩,几千万年的地质遗迹!”
萨楚拉一边听靳阳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山上爬,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上次来你说这地方不够典型,我可还记着呢。
但靳阳显然是忘了,他想起来大学课堂里学到的火山知识,从头到尾给萨楚拉科普了个遍。
萨楚拉时不时的点头应他一声,靳阳讲课的兴致就更浓,一直到两人爬到了火山口的时候,他才刚刚说到了裂隙式火山。
“乌兰哈达是晚更新世以来的裂隙世火山,国内罕见,世界稀有!”
说话间靳阳双臂张开,任由风拉扯吹起他的衣角,发出呼呼哒哒的响声。
萨楚拉站在他身旁,对这些地质景观的内涵并没有靳阳那么深的感触。
草原上没有遮拦堵档,风本就大,站在山顶上就更不用说了。
要是个纤弱点的姑娘,一股子风刮过来都站不稳的。
她也学着靳阳的样子张开双臂,疾风吹来牵起衣角,萨楚拉的头发在风中乱舞。
不似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显得严肃。
现在这幅样子,倒更像和靳阳初遇时的少女模样。
“你还记得上次在这儿你和我说了什么吗?”
萨楚拉面朝靳阳问道。
靳阳记得清清楚楚,萨楚拉一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说我要走。”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靳阳的手都在抖,他怕萨楚拉听了就彻底不理他。
毕竟还有首歌这么唱,好女不嫁地质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好不容易回了家,带回一堆脏衣裳。
女孩子一听是搞地质的,还要出外勤,多半就黄了。
“我有福气!”
靳阳美滋滋的回忆起了当初的一幕,萨楚拉虽然跑下了山,但却没有丢下他。
“别美,你当时答应了我什么?”
萨楚拉伸出一只手,踮起脚捏上了靳阳的耳朵。
即便媳妇手上没怎么使劲儿,靳阳还是十分配合的嗷嗷叫疼。
“这个是真忘了……”
靳阳有点心虚,说话也没底气,要不是两人离得近,他的回答指定吹散在风里。
“你答应我只走一个月!”
萨楚拉放开手,改在靳阳的胸口戳了几下。
说好的一个月,你说说你走了多久。
“说话不算话的。”
萨楚拉扭过身子,不去看靳阳,闹起了别扭。
靳阳走多久也是苦衷,萨楚拉心里清清楚楚,昨天他回来还满是欣喜。
今儿故地重游爬火山,小姑娘的小矫情劲儿也跟着爬上来了。
说好一个月,谁曾想一走就是好几年,靳阳心里头也愧疚。
带着几分讨好,绕到萨楚拉前面。
和上次在火山判若两人,一扫当时做下承诺时的不确定,现在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
“是我不对,我没有做到。”
靳阳扑上来把萨楚拉抱在了怀里,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背。
让靳阳这么一抱,萨楚拉只觉得似乎耳边的风都小了,身上也暖了。
靳阳的声音传来,是再大的风也吹不散的坚定。
他用力的朝下跺了一觉,说到。
“这次我对着两千三百万年前的玄武岩保证,回来就不走了,咱们守着过日子。”
站在风口也不觉得冷,太阳一照,浑身上下暖意融融。
萨楚拉抬起头,和靳阳四目相对,双双勾起嘴角,笑意弥漫。
两百亿年前宇宙诞生,一百七十亿年前银河系形成,四十六亿年前太阳冉冉升起,就连脚下踩的岩石,都有千百万年的历史。
而今天,我对你做出了一个不到百年的承诺。
—————正文完—————
第80章 【番外:澳宝上】
萨楚拉给靳阳买了一身西服。
靳阳平时不穿这个,一来他穿不惯, 二来他升官了, 怕别人说闲话。
可媳妇买的,靳阳又舍不得不穿。
西服是按着靳阳的尺寸定做的, 合体的很。
穿上以后靳阳站在屋子正当间,本就个头高, 此刻越发瞧着顺眼了。
萨楚拉绕着靳阳转了三圈, 最后停在他对面, 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点评道。
“瞧我这眼光, 真的好。”
两口子也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萨楚拉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夸他, 靳阳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是!”
脸上满是得意,他也觉得萨楚拉眼光好, 不然怎么能挑到自己这么好的老公。
“这身西服买的值。”
萨楚拉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合着夸衣服呢啊?
靳阳一听脸就垮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精气神。
萨楚拉走到靳阳跟前,揪起袖子左看看,右看看,想着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上西服就是不一样, 平日里在野外穿的破破烂烂叮叮当当的, 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像个逃难的,仔细一看才是搞勘探的。
现在看起来像个有钱的煤老板!
靳阳眼神落在墙上的镜子上, 镜子里的自己才真像个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了。
“这衣裳多少钱啊?”
好看是很好看,可是不是很贵啊?
靳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家子气劲儿上来,抠门病也跟着犯了。别看他挣的不少,给媳妇花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轮到自己的时候要疼半天。
萨楚拉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拿了根领带过来,绕过靳阳的脖子,仔仔细细的系了起来。
靳阳稍稍低头,刚好看见萨楚拉红红的嘴唇微动,只听她说到。
“再贵也要买,这可是你头一回出国,不能跌了面子。”
对,这是靳阳头一次出国。
“撑门面的衣裳,出去穿穿就好啦!等你回来就塞到柜子里,逢年过节,出去吃酒席的时候才能穿。”
被老婆这么一说,靳阳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西服,滑溜溜的手感甚好。萨楚拉要这么说,肯定是不便宜的,左右算下来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可得好好宝贝着。
“我肯定不脏了它。”
靳阳对着西服和媳妇一起做下保证。
就这么着,三天后穿着崭新的西服,靳阳拉着行李箱和局里的几个领导一起出发了。
他本来就在一众谢顶秃头,腆着啤酒肚的领导里头鹤立鸡群。现在好了,加上一身儿合体的西服,别人都不用看了。
任谁瞧过来,打人群里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
靳阳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他还沉浸在自己即将走出国门的紧张之中,没有发觉别人投来的视线。
到了机场拿到机票,靳阳找了个座位坐下,和其他几位领导一起商量。
头发最少的那位官最大,啤酒肚也最大,率先开了口。
“咱们西边有个矿你们知不知道,七十年代就找到了,赋存好几种金属,愣是到现在都开采不了你们听说过吗?”
众人跟着点头,靳阳也对那个矿有所耳闻。上头想开好久了,也试过几次,但太细了,各种元素没办法分离,好东西一样都取不出来。
技术不达标,看着干着急。
嘴边的肉吃不上,换谁都上火。
“我知道那个矿,领导您有什么想法?”
领导既然开口提,就一定别有深意,靳阳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秃头领导会心一笑,局里人都说新上来的靳阳不会来事儿,脾气臭不懂人情世故。可你看这不是挺精明的嘛,一点就通,大大的聪明人。
他拍拍靳阳的肩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照相机来,塞进了靳阳的怀里。
“小靳啊!”
领导语重心长的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这次去澳洲交流考察的矿,和我刚提到的矿是一个性质。既然是学习嘛,咱们就认真学习,你负责拍拍照,带回资料咱们好好的,学习。”
领导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什么任务没交代清楚,但靳阳却明白了。
找机会拍人家的设备,带回来给咱们的技术部门学习啊。
总不能白去交流这一趟吧……
虽然不大光彩,但靳阳还是把相机接了过来,放进了自己包里。
领导还想多安顿靳阳几句的时候,突然间广播里播放起了登机通知,瞬间座位上坐着的人蜂拥而上,生怕自己落在其他人后头。
靳阳的领导也不例外,话说到一半,扔下靳阳,抓起自己脚边的行李就往过挤。
这会儿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秃头啤酒肚,比年轻人还能挤。
三下五除二,你推我搡的,竟然还挤到了最前头。
平日里摆架子,自己的文件包都要别人拿的大领导,现在和赶集的大爷大妈没啥区别,就是要冲在人群最前面。
靳阳手里拿着票,他可不好意思往人堆里扎,早上去晚上去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有座位的嘛。
怀着这种想法,靳阳是最后一个登的机,上去一壶找到自己的座位,瞧见同行的几位领导都已经落了座,回过头来等着靳阳呢。
坐下之后靳阳还怪不好意思的你说说。
出国不比出城,即便是坐飞机也是许久,靳阳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被飞机上的人吵醒了好几次,才终于到了。
时差三个小时,靳阳还算能够习惯,下了飞机也没什么特别不舒坦的地方。
瞧见满大街的老外他也不别扭,在东边儿待过一阵子的靳阳,俄罗斯的二毛子见多了,不稀罕。
反正在他看来外国人也都长一个样子。
接机的人开着车把他们直接拉去了矿区,靳阳一行人下了飞机本来没什么精神,可刚进矿区立刻一个个的,双眼和探照灯似的瞪了起来。
瞧见什么都稀罕,人家的机器可远比他们的先进。给这一行的中国人做完了检查,澳洲矿上的工作人员才领着他们开始了这次交流学习的参观之旅。
领路的老外正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矿区的历史,没有什么干货和内涵。靳阳他们压根儿一句话没听,几双眼睛四下乱扫,最后一起锁定了其中的一台机器。
一块矿石上一半赋存多种矿物,都要打碎了以后分别提取,故而几乎每个矿都有机器用来打碎矿石。
这也是自己地界那个矿久久不能开采的技术难题,靳阳他们的眼神正好全部落在了这处症结所在。
机器一半都被外头的铁皮包着,里头是啥根本看不清。可偏偏他们盯着的这一台坏了,拆开正在检修,里头的零件儿一览无遗。
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秃头领导回头,给了靳阳一个:“小靳找机会上啊!”的眼神,靳阳也迅速接到了领导的电波。
在领路的工作人员带他们走进的时候,靳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包里拿出了相机。
咔嚓。
先是一声按动快门的清脆响声,紧接着咔嚓咔嚓咔嚓,靳阳左右来回调整姿势一连拍了数张。
咔嚓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
滔滔不绝的介绍矿区历史的外国人也不介绍了,两眼像小刀子一样扎过来,伸出一只手说:“NO PHOTO!”
靳阳假装听不懂,对翻译迷茫的摇摇头,想把相机收起来。
可对方不肯罢休,几个外国人一起围了上来,一扫方才热情好客的样子,伸出的手十分坚定,一定要靳阳交出相机。
靳阳自然不乐意啦,扭头去看秃头领导。
领导一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搓了几下,灰尘沾上了他锃亮的皮鞋上,雾蒙蒙的没了光泽。
见这几个老外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叹了口气,非常不乐意的冲靳阳说:“小靳,你看你这就不对了,把相机给他们,咱们是来交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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