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坤嘴角抽搐,面色难看得要死,好容易忍住没一脚踹过去,恶狠狠挤出两个字:“不行!”
林砚泄了气,嘟囔道:“皇上您自己说的,金口玉言!”
司徒坤的脸色更难看了,亏他想得出来!自己一个帝王,能下这种圣旨吗?这圣旨一下下去,全天下的人得笑死!更不必说,接旨的还是林如海!他往后怎么去面对这个师弟!丢人不丢人?
林砚识时务地缩了缩鼻子,闭了嘴,不敢再提,转口道:“那学生就不知道要什么了。学生现在什么都不缺。只想父母弟妹平安无事,能早些来京一家团聚。”
司徒坤一愣,盯了他半晌,叹道:“朕明白了。你放心,回去吧!”
林砚小心抬头看了司徒坤一眼,见他神色温和,不曾动怒,也未见不悦,心下松了口气。转头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些。他用这么大的功劳求一个家宅平安,其实一点都不为过。
他低下头叩拜谢恩,起身告退。
司徒坤见他行动不大利落,想到他刚进来时的模样,轻笑起来,“老九,你送他出宫!”
待得二人出了门,司徒坤笑着摇头,“这小子虽有时候性子乖张了些,连祠堂都敢动。却是个孝顺的!也不枉如海每每被他气得要死,却日日念着他。”
戴权赔着笑奉上新茶,“皇上也是一样的,何尝不念着几位殿下。便是几位殿下,也时时想着皇上。瞧瞧这茶,便是三殿下拿来的。”
司徒坤怔愣,眼光一闪,“老三送上来的?什么时候?”
“有一阵子了。据说是之前三殿下去了一回江南,碰巧遇上的。殿下见喝着味醇回甘,难得的竟是比宫里还好些,又知陛下喜茶,故而特意买了。听闻拢共也没多少,奴才瞧着恐怕全给了陛下了。”
司徒坤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却是是这些日子他一直吃的味道,回忆起来,确实是老三从江南回来后没多久开始换的这口味。从时间上算,也有两个多月了。
他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口,看似不经意地道:“之前怎么没听说?”
“皇上没问,殿下也没让说。奴才本也是不知道的。前儿听茶水间的人说起才晓得。”
司徒坤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倘或是故意为之,只怕恨不得立时报上来,也不必等上两个多月了。
司徒坤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温情,问道:“贤妃怎么样了?”
“贤妃娘娘还是老样子,太医每五日去请一次平安脉,没什么变化。”
贤妃是司徒岭和司徒岳的生母。荣宠不多,但好在资历久,打司徒坤还是王爷时便入了府。肚子又争气,一连生了两位皇子。凭着这两样登上四妃之位。
可惜身子不好。早几年就病了,一年里大半年的时候在床上躺着。司徒坤对她本就说不上有多喜欢,如此一来更少去了。
“走吧!去咸福宫看看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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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林砚依旧没去贾府,而是回的林府。
让他没想到的是,司徒坤虽嘴上没说,可后脚便让人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林砚喜滋滋地算着,看着红曲领着丫头分门别类,样样入库。
林砚直接将账本拽过来,手指一划,圈了一大半,“这些捡出来另外造册,等妹妹出嫁的时候,留着给妹妹做嫁妆!”
红曲忍不住捂嘴笑,“姑娘才多大,大爷就想着出阁的事了。亏得姑娘不在这,否则还当大爷是恨不得要将她早点嫁出去呢!”
林砚黑了脸,“谁说的!我恨不得她日日呆在家里,不嫁才好!”
可惜怕是不能如此。因而他也不过只能想一想,偶尔说说气话。
林砚一叹,红曲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妹妹下月生辰,我让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早整理妥当了。大爷从去年就唠叨这事,都说了七八回了。大爷怎么不想想,您自个儿生日还在前头呢,这可没几日了!”
林砚一嗤,“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不在身边,我一个人过,有什么意思!”
说到此,林砚心情突然低落起来,遣了红曲出去,自个儿一个人看起书来。可整个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儿。
就这般,在林府又赖了些时日,等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江南又送了信和东西过来。有贾敏亲手做给他的衣服,林如海送的一方砚台,还有黛玉绣的香囊,上头正是梅花图案。
林砚忽而就想到了扬州临行前,求着黛玉软磨硬蹭,让她答应的每年的绣品。当时便说好,今年生辰,先绣梅花。没想到,黛玉一直记着,放在心里。
林砚高兴得什么似得,立马将腰间那个看起来不知道是大猫还是大狗的“老虎”取下来,重新换上。恨不能再去林如海跟前转几圈,可惜林如海不在。
然而林砚兴致不减,一扫前几日的郁闷,让厨房弄了好酒好菜,一个人吃得乐呵。
如此又过了十五元宵,到得他生辰的正日子,正月十六,这才回贾府。
贾母一大早便派了人来接,府中早已整治好了酒席。热热闹闹的,竟是与正月初一元春生日时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还有不少人送了礼物来。沈家,国子监的同窗都有。还有些是瞧着林砚风光正盛前来讨好的。
难得的是,皇上特意让戴权走了一趟,赐了几样文房四宝,和一枚黄石印,上头刻着两个字:衍之。
林砚一愣,戴权笑说:“林公子,这可是皇上亲自给公子选的表字。”
大周规矩,男子二十及冠赐字,或是得了秀才功名也可赐字。字不仅代表成年,也代表学识。但不论哪种,赐字的都是家中长辈,一般都为父亲。
他考上秀才之时,年方十二。林如海怕他自傲自大,便没取,想着等他大两岁再选。哪里想到这一等就把自己的权利给等没了。
皇上钦赐表字,在旁人看来是多大的荣耀,恐怕皇上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林砚却只觉得,这是活生生剥夺了林如海的取名权。心底很是有些不舒服。然而面上却还是笑着谢恩。
贾府的人却好似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恨不得放挂炮仗昭告天下!无他,只因他虽是林家人,如今却住在贾府,皇家的赏赐也是送到贾府来的。多大的脸面!
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
下午,司徒岳便派了人来请。林砚应邀去了才发现,席上还有司徒岭。三人又吃了一顿,酒过三巡又三巡,直喝得不省人事才被司徒岳遣人抬了回去。
醉醺醺一觉睡到大天亮,顶着仍有些晕乎的脑袋去给老太太请安。便见贾元春跪在里头。
“老太太,这些日子孙女吃不好,睡不着,每每思及此事,总觉得心中有愧。既不能代母受过,偿还生恩养恩,更无颜面见琏弟和凤哥儿。这才生了去梅花庵的心思,也是想着一来为母亲赎罪,二来也是为故去的大伯母祈福。还请老太太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贾元春的第二步棋开始走了。但之后的发展大概是你们想不到的。保密!
关于林哥哥的表字,之前定的敏之,但我犯了个错误,忘记了贾敏也叫敏。犯了忌讳。
于是改为谨之。皇帝现在对林哥哥并没有警告或者打压之类的意思,其实这个字不太好。本来想先暂且用着,之后再改。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给后来的读者,皇帝现在有打压林哥哥的想法的意思。又改了“衍之”。【楼下有位亲说的。其实我本来也有这个备选项,甚至想过很多之。还有微之,惜之。但这两个更像女子的。】
关于上章让大家产生耽美的误会,我很抱歉。
声明:本文言情,言情,言情。
林哥哥和九皇子真的只是一对损友而已。
林哥哥和林爸爸也是纯洁的父子情。我萌这种纯洁的友情和亲情。
所以说,有了这些,其实爱情什么的,重要吗?
瞄准镜什么的,是不是都没有想到我会弄这个?【此处必配感觉自己每天都美美哒的表情!哈哈哈哈】
第51章 梅花庵
年前贾元春在京兆府衙门前的一出戏,成功收获了不少“至情至孝”的声名。可惜转眼便是年节,大家忙活着,自是无人再管这等“闲事”,这声音便渐渐没了。
如今元宵已过,不论朝廷官员还是市井百姓,都已恢复日常作息,且现今非春耕秋收之时,更多了几分闲暇。趁贾家之事的风波还未完全散去,自请去梅花庵祈福,倒是个不错的重新拉起热度的方式。
贾元春再度跪拜,“孙女也知,身为国公后人,家族尚在,无闺中千金入空门修行之礼。孙女也未有此等枉顾家门声誉的想法。只求能入梅花庵斋戒七七四十九日,沐浴净身诵经。偿还母亲罪过,为大伯母增福。
若老太太同意,孙女想为大伯母和母亲均设长明灯,往后初一十五也都会去跪拜。孙女知晓母亲所犯过错之大。可为人子女,也不忍母亲泉下受阎王之苦,但为此心能让母亲好受些。”
世家之女,确实没有遁入空门的道理。便是为长辈祈福,或是其他原因,也多用的是替身。除非有别的不可说因素。比如妙玉。她是父母为了让她避祸,可即便如此,也只是跟着明/慧师太修行,并未出家。
再有便是家族已败,无处容身。比如往后的惜春。
贾元春此话说得头头是道,便是林砚也忍不住连连点头,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好手段!这法子用得好,地址也选得好。
京中寺庙庵堂无数,唯有一寺一庵最为出名,香火也最为旺盛。寺自是西山寺。当年有大德的明远大师便在此处修行。庵便是梅花庵。
说来梅花庵还有些来历。这间庵堂历史久远,本不叫这个名字,以往也一直声名不显。进入大众视野当属开国之初。太/祖幼女乃登基后所生,宠爱如珠如宝。可惜命途多舛,幼时病弱,成年后婚事屡屡受挫。定一回亲死一回未婚夫。前后竟有四次。
第一任乃是将军,还可说战死沙场乃为寻常。第二任是跑马摔下来,头撞上石头一命呜呼。好吧,这也只当是公子命该如此。可第三任却是无端暴毙。第四任就更无语了,乃是因为得闻公主克夫之名,还被家族推出来博荣华而吓死的。
想到此,林砚只觉得好笑。他是不信什么克夫不克夫的玄学的。只能说这位公主真倒霉。
自此之后,公主死了心,闹着要出家。太/祖疼爱,自然不肯。公主就自己出了宫,来了这庵堂。死活不肯再回去。
太/祖无可奈何,便只能派了一堆宫女前来,名义上是“出家”,实则是照顾公主。为此,还特意将庵堂重新装修,将附近大片山地划入庵堂名下。
说来,梅园本也是太/祖为这位公主建得。可惜公主后来不要了,重归皇家。但公主喜梅的爱好却改不了,便是去了庵堂,也让人在附近种植了许多梅花树。“梅花庵”之名就此得来。
所以,除了梅园,这里也算是赏梅佳处。而梅园如今为清惠长公主私产,寻常是不开放的。相比起来,梅花庵之梅更易得。
而因着当年这位公主之事,梅花庵声名鹊起,香火鼎盛。如今的住持还是公主的徒孙。也是有这层关系,皇家对梅花庵素来优待。自太/祖起,每年公中祈福总会请梅花庵的师太去,如今公主虽早就不在了。但这传统却留了下来。
但凡同皇家挂了钩,便是众人趋之若鹜之地。
贾元春这番选择意图可想而知。要说她不过一个客居的祈福女施主,是无法利用这里来和皇家有什么牵扯联系的。但梅花庵的师太与宫中有关系,宫中嫔妃也多有在这送香火让代为念经许愿还愿的。
贾元春只需在庵堂做足孝顺仁义的模样,庵堂的师太看在眼里,难免心生怜惜,在各位娘娘,或是各府来上香的夫人太太们跟前说上几句,便能做到“美名”远播。
林砚偏头去看贾母。但见她怔怔瞧了贾元春半晌,才将她扶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允了。我让凤哥儿准备,明日送你去。”
贾元春依偎着贾母,低头道谢。贾母神色闪了闪,最终平息下来。罢了,她既有这等能耐,也算是好事。宝玉还小,二房现今也唯有靠贾元春才能博一条出路。
不打紧。便是贾元春没有用那药,可她也未必没有能制住她的办法。
贾母轻笑,想通此处,浑身仿佛都放松了下来,转头又拉过林砚,“元姐儿是女子,一人不好出门。国子监是要过了正月二十才开学吧?你明日可有空,不如送了你表姐去?”
林砚怔了。一直在台下看戏的突然被人莫名其妙拉上戏台。这是闹哪样?
没等他回过神来,贾琏已开了口,“老太太,不如我送了大姐姐去吧。表弟恐不太方便。”
“衙门早已开衙,你明日不必去吗?”
贾琏一顿,笑道:“不妨事。上峰乃是堂祖父的门生,我与他如今也都混熟了,同他说一声,请半日假就是。”
也不知是被驳了面子还是提起沈家,贾母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不再理贾琏,只拉了林砚叹道:“砚哥儿不是我非要你去。而是王氏刚……
你表姐毕竟是她的女儿,谁知外人会怎么看?那梅花庵又有皇家背景,傲气得很。你是个有大造化的,又得皇上恩典。有你出面,想来也没人敢看轻了元姐儿。”
林砚明白了,这是要借他的名头。贾琏本还想再说什么,林砚止住了。左右梅花庵他这两日也是要去一趟的。不如就利用送贾元春前往之时,倒也更便利。
思及此,林砚笑道:“外祖母言重了。我左右也无事,去一趟就是。”
贾母松了口气,贾元春将头埋在贾母怀里,眼睫颤了颤。唯有她知道,贾母恐怕不止这层目的。或许还存着让林砚与她多相处的想法。
林砚如今风光无限,以自己此时的情况,若能嫁他再好不过。可她比贾母清楚,林砚绝不会娶她。不过,左右是贾母在动作,与她无关。她又何必推拒?万一她失败了,而贾母成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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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砚骑马,随行在贾元春的马车周围,一路前往梅花庵。梅花庵位处京郊,出了城再走三四里就到了。
庵前停了好几辆马车,庵内香客来往不绝。因提前打了招呼,早有女尼上来接应,领了贾元春入内。
林砚自是不便去女客院,只在殿中上了柱香,添了份香油钱,转出来便往后山去,却在经过后院门口时,见到了沈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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