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突然悲中从来,慌张站起,“师傅不要再提他了,永远不要提。就当从来没有这个人。我……我去捉鱼。”
她忙不迭如躲避瘟疫般跑出了门,脚下胡乱踩着,不知不觉便逃到了小河边。她不争气地泪流满面,即便不再提他不再想他,他仍旧住在她心里边。
她蹲坐在石头上发起呆来。草木旺盛,欣欣向荣。流水清清,潺潺自流。鱼儿活泼,逍遥自由。她不禁自语道“鱼儿啊鱼儿,你如此快活,知不知道就要上了我们的餐桌?罢了罢了,我且饶了你,谁让你与我一样想要自由?”
“落雨师傅。”脚步声轻轻,燕仔硕坐在了她的身旁。
“五殿下,不必唤我师傅。”她忙擦着泪水。
燕仔硕被她的伤悲浸染,欲言又止,终是鼓起了勇气,“落雨,若三哥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本王愿替他改过。本王愿……愿照顾落雨一生一世。”
落雨一惊,五殿下此言何意?她只得装作不懂,拒绝着,“不,你们谁都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需要谁的照顾。”
“落雨,”燕仔硕有些急了,“刚刚是本王词不达意。其实本王心里也很爱慕落雨。本王想给落雨幸福。若落雨愿意,本王便陪着落雨在这世外桃源自由自在快快活活度过一生,可好?”
落雨呆了,他将话说的如此透彻,她还可以继续装傻吗?她扭转了小脑袋与他对视,他亦深深凝望着她。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个她当做弟弟一般的少年,有着清澈见底的眸子,与纯白无洁的心灵。
这时,身后传来草丛被践踏的声音,窸窸窣窣,震惊了二人。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踱到他们身旁。
此人身穿黑色锦袍,因旅途跋涉起了些许皱褶。发丝稍稍凌乱,却难掩周身的英气。苍劲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线条硬朗的唇轻轻一抿,声音里含着沧桑,“五弟,你的毒解了,太好了。”
此时的燕仔硕一半欢喜,一半僵硬。只因他正向落雨表白,不想燕仔浩到了身后。他该喜还是该悲呢?他就那样语无伦次开了口,“三哥?本王……是玄医为本王解了毒。”
落雨亦是呆愣,这些日子她从不敢想起燕仔浩,那个闯入她的心,摄了她的魂,霸占了她的灵的妖孽,只要稍不注意,便会卷土而来,在她的心里掀起滔天波浪,令她生生的痛,哀哀的疼。此刻,这个妖孽携了尘带了土就那么出现在她的眼前。若他遵从太后的懿旨,此刻已是立了妃纳了妾的吧。如他果真立了妃纳了妾,终究是相见无益。
她的心似被尖刀生生的刺着。她无法面对他,她怕她缴械投降,沉沦不负。她只能逃避,只能故作冷漠垂了小脑袋自他的身旁走过。
不想,他是不想错过她的。他结实有力的大手一把抓在她纤柔的胳膊上,“雨儿,朕千里迢迢寻你,你不想见朕吗?是朕的错,朕向你赔罪。”
落雨挣脱了他,与他对峙,“皇上说哪里话?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乡村野妇,哪敢劳皇上大驾来寻?野妇告退。”
燕仔浩就这样呆呆望着她乡间小路上的纤弱背影,愈发苦恼。那次争吵后,他本想去哄她,不想朝廷事物繁多,待他处理完一切已是黎明时分。他正要出御书房时,太后将他堵在门口威逼利诱,软磨硬泡,让他选妃。他向太后申诉,他只会娶落雨。不想他的话让太后气恼起来,逼迫他必须选妃。
两人在御书房僵持不下,传来依依与佳影的大声哭喊声。他出房询问才得知落雨不见了。他惊了,慌了,忙命人画了画像到处寻找。
他听着依依与佳影的诉说才明白落雨这些日子受了怎样的委屈。她不想他难做,便委曲求全。她刚刚死里逃生,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安危。她裹着湿漉漉的衣裳来寻他,得到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他即将纳妃的残酷消息。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关心太少了,他错了。
落雨一路上跌跌撞撞,泪如泉涌。本应忘了他,本应心如止水,哪知见到他心里又翻起惊涛骇浪。
她红肿着眼圈与正要出门的玄医碰了正面。玄医疑惑,阴沉了脸,“雨儿,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燕仔浩两兄弟已进入院中。玄医明白了,眸中闪过狠戾,“是燕仔浩欺负你吗?师傅这便杀了他帮你出气!”
玄医身材丰腴,动作却迅敏,如疾风一般一掌拍向燕仔浩。燕仔浩无奈,只得回身躲过。玄医另一掌紧接而至。燕仔浩不得已反身化解。玄医仍不依不饶,掌风摩擦起更旺的火花。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打斗起来。
燕仔硕急了,劝解着,“三哥,玄医前辈,你们不要打了。”
落雨也愣了,不想师傅脾气如此急躁,怎说与人动手便动起手来?她缩了绝美脸庞,快速冲到两人之间,拼命大叫,“不要打了!”
两人即刻同时收手,各自后退。玄医嗔怪道,“傻丫头,不要命了,要不是我二人收手快,你便没命了。”
落雨哪里不知两个高手过招,即使在几丈之内也可能会被他们的功力所伤,然,她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打斗下去。
燕仔浩绷着脸,一抱拳,“玄医前辈,朕今日来是向雨儿请罪的,希望雨儿能原谅朕。”
玄医瞪圆了双眼,“什么!请罪!你这臭小子果真欺负了老夫的宝贝徒儿!你可曾记得她当初为了你宁可舍去自己的性命!”他蹦跳起来又想动手,落雨忙将他扯拽,“师傅稍安勿躁,此事是徒儿的事,让徒儿自己解决。”
玄医僵了僵,叹息道,“也罢!老夫乐的清净。老夫去采药了。”他大踏步向门外走去,须臾便不见了身影。
燕仔硕亦是转身开溜,留下一句,“本王与玄医前辈一起去采药。”他脚步匆匆追寻着玄医,内心却苦痛到极点。他真正的觉察出,他是不可能插入到三哥与落雨之间的。他二人虽在冷战之中,然,他们的每一丝表情都因对方而改变。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已成一体
时值盛春,万物生机盎然,温情明媚。太阳暖暖的将整座小院包裹,自树叶间隙倾泻的束束阳光照射在落雨的秀发上,泛着蛊惑人心的光泽。
在这静谧的小院里,两人无语呆愣着,只有微风拂过,只有虫鸣轻轻演奏。
既然相见无益,既然无话可说,落雨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燕仔浩哪会让她走掉,慌忙上前自背后将她包裹在怀里,声音如悲伤的乐曲般流淌,“依依与佳影已将事情告诉了朕。朕才明白这些日子雨儿受了怎样的委屈。是朕的错,没有保护好雨儿。朕原本想快些忙完政事,着手准备我们的婚礼。不想竟出了这许多事。”
落雨冷着绝色脸蛋,声音亦是冰冷,“请皇上赐我出宫圣旨,我再不想属于那座宫殿。”
他慌了,将她更紧地搂抱在怀,“雨儿不要说这种话。雨儿不能将朕独自抛下。”
她强硬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与他对视,“怎么会独自呢?太后娘娘不是为皇上选了那么多的嫔妃吗?”
他急了,上前一步,“那是母后找人画的,朕是不会同意的。”
她躲避着他,后退,“那艾儿公主呢?不是太后娘娘为皇上选定的皇后吗?”
他急切地解释,“不是的,艾儿只是朕的表妹。雨儿,你还不明白朕的心吗?你可知道朕的心有多痛吗?”
他呆愣着,痴痴的望着她,眸里尽显苦楚。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往事历历在目,他的温存,他的宠溺,他的包容。她泪如雨下,她的心也痛着。原来,他痛的时候,她会更痛。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低沉着嗓音哽咽着,“答应朕,做朕的皇后,好吗?”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的心如沉在深渊里一般,上不得岸。他的惶恐使他再次惊慌问出,“答应朕,好吗?”
她如死水一潭,“皇上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那时皇上只是无良,我只是小宫女。若一切只如初见,皇上只是无良那该多好。可是你不是,你是皇上,你是属于全天下的,属于所有人的,独独不属于我。”
她在他的愣怔里,挣脱他熟悉的怀抱。那温暖结实的怀抱再不会是她的了吧。她任泪水飘飞,撒在云间,撒在土里,撒在他手背上。她苦楚着跑回房间锁上了房门,亦将心门关闭。而他在暖春如梦幻的小院里望着手背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愣神,心亦深深痛着。
落暮时分,玄医与燕仔硕背着大把草药返回,见到仍在院中呆愣的燕仔浩明白这两人还未曾和好。玄医冷哼一声走回房间。毕竟是兄弟,燕仔硕上前诺诺问,“三哥,师傅还没有原谅你吗?”
“师傅?”燕仔浩心下奇怪。
“是,本王想学医术,玄医前辈便做主让本王拜了落雨为师。”燕仔硕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燕仔浩脑补燕仔硕拜落雨为师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燕仔硕倒愣了,“三哥,这有什么不妥吗?”
燕仔浩的笑瞬间即逝,他的雨儿还未曾原谅他,他如何能够开怀?“很好。此后雨儿即是你的皇嫂又是你的师傅。雨儿的医术精湛且奇特,你要好好学习。若干年后,五弟便是大洛第一神医了。”
落雨的医术燕仔浩是赞不绝口的。他与她的相识不就是缘于她的医术吗?回想往事,他的心柔软着,亦疼痛着。
他终是叹息着拉拽了正自一脸痴然天马行空想象着成为大洛第一神医的燕仔硕,“走吧,一起煮饭。”
燕仔硕自理想的云端被燕仔浩无情拉回地面。两人相随走进厨房,开始了煮饭大业。
然,令燕仔硕感到憋屈的是,燕仔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行云流水般叹为观止。他如何夺皇位,如何做皇帝暂且不说。就拿煮饭来说,燕仔浩劈柴、摘菜、煎炸炒,一气呵成,味道还是那么的芳香四溢。
燕仔硕嘟着嘴望着自己白嫩修长的十指,他的这双手怎么就什么都不会做呢?
然,燕仔硕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哥,若让世人看到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竟在厨房煮饭,那世人会不会惊掉下巴?”
燕仔浩淡淡然,“煮饭算什么。朕小时候受的苦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燕仔硕沉默着,思绪飘荡,“如落雨这般善良美丽的姑娘,只有与三哥才相配。”
燕仔浩笑了,意味深长,“五弟长大了,知道想姑娘了。放心,朕必定为你指一门好亲事。”精明如他,哪里不知道五弟对落雨的少男情怀,不过只能装傻充愣。
燕仔硕将头摇成拨浪鼓,“三哥休要取笑。本王如今只想学习医术。如落雨一般,一眼便能分辨出什么是有毒的。此后,本王便不会再中毒了。”
这孩子,原来是为了躲避中毒才想要学习医术的。燕仔浩不禁笑了。不过,他能有做学问的心毕竟是好的。
不久,令人倍感饥肠辘辘的饭菜香味便自厨房四溢而出。玄医因急于摆弄他的实验器具,由燕仔硕送了饭菜。
而燕仔浩在落雨的门前徘徊不前。他明白,若他去敲门,她必定如趋避虎患一般紧闭门户。
此时,黑夜的天幕已然降临,一切影影绰绰不再明了,只有繁星点点。
将自己锁在房间一个下午,落雨呆呆愣愣,胡思乱想。她仿佛置身于一团乱麻之中,理不出头绪。又如掉入泥沼之中,拼命挣扎。恍惚间,房间内一片漆黑,她却如老僧入定一般无知无觉。待房门被人敲响,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已黑。
房外,燕仔硕的声音传来,“师傅,吃饭了。”
落雨如自梦中惊醒一般,脱口而出,“我不饿。”
燕仔硕的声音继续飘扬,“不饿也要吃点嘛,今晚可是三哥最后一次为师傅煮饭。三哥,他已经离开了。他说今生与师傅无缘,来生再续。他临走时让本王将一个东西交于师傅。”
什么?他走了?就这样走了?她猛地便痛了,如被一闷棍锤死了心。男人果真便是始乱终弃的。她终于尝到了苦涩滋味。今生无缘,来生再续。难道这许多日的深情只换来这么一句敷衍话语吗?他会将什么东西留与她?是她赠与他的荷包吗?泪水便那么悄无声息汹涌而出,疯狂泛滥。
114/181 首页 上一页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