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皇上这许多日子来,精神萎靡不振,饮食也大不如前,整个人瘦了一圈。今夜突然精神恍惚,头痛欲裂,大声呼叫,让皇后快拿长生丹来。老奴急忙传太医,太医竟束手无策。顺清宫里乱作一团。说来也怪,后来皇后娘娘与悟仙道人得到消息赶来,献给皇上一颗丹药。皇上服用了,立刻见效。现下已经睡着了。”
燕仔浩讶异:“竟有这种事?这丹药就是长生丹吗?”
全公公点点头:“是呀,这段日子皇上已经服用多颗了。”
燕仔浩平静的心绪下已起了骇然波浪,只是这波浪的源头毫无线索可循。他只得道:“好,本王知道了。公公辛苦了。”
“老奴不敢,老奴受悦贵妃的恩典,不敢忘。一定会忠于三殿下的。”
“公公的心意,本王明白,公公请回吧。”
“是。”
燕梓浩回到万春宫,天色已微微亮了。这一夜被这些大大小小的事缠着,竟没能歇上一会儿。此刻躺在床上更加的睡不着,父皇奇怪的病症像一块儿巨石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虽说他自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父爱,可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他的生身父亲。
他就这样辗转思索着,虽然很累,虽然很困,可是毫无睡意。直到天色大亮,四皇子燕梓裕上了门。
燕梓裕没有留意燕仔浩顶着的黑眼圈,一进门便匆匆汇报:“三哥,派往水平村的密探有消息了。”
燕仔浩的心猛地一阵乱跳。他曾殷切的想要了解落雨的过往,可是此刻却望而却步。心里惴惴的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半晌,他才道:“说吧!”
燕梓裕哪里知道燕仔浩的心思百转,道:“落雨籍贯并不是水平村,她是半年前才到那儿的。半年前她昏倒在小河旁,被村中的陶思远、王炳与秀姑所救。后来,便以陶思远失散多年妹妹的身份住在了他的家里。”
“陶思远?这名字很熟悉。他们到底是不是兄妹?”
“不是。陶思远现在太医院任御医。具密探所查,陶思远的父亲名叫陶庸,二十年前也是太医院的御医。十年前辞去御医之职,到水平村落了户,做了一名村医。而陶庸根本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陶思远。”
“陶庸为什么要辞去御医,到水平村做村医?”
“这倒不清楚,陶庸做御医期间,并无过错。况且,听人说,他到了水平村,还对陶思远严加管教,让他定要报名考取御医。说明陶庸对御医之职还是很在意的,只是当年为什么要辞职呢?”
燕仔浩皱了眉,他将目光投向了很远的地方,只是那里没有他想要的答案,“是很奇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落雨呢?她是怎么会晕倒在河边的?”
燕梓裕将目光回避,“这?没有查到。落雨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以往的痕迹一点都查不到。”
燕仔浩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就那么严厉可怕的绷着脸。
燕梓裕的心晃了晃,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啊!为了避免殃及自身他立刻起了别的话题:“不过,落雨是怎样进宫的,倒是查到了。”
燕梓浩绷着唇,挤出一个字:“说。”
“是这样,陶思远的房子、还有刚说的王炳与秀姑的房子是挨在一起的,现在全被一个外地商人所买。那外地商人将他们的房子翻盖了好大一座院子。这其中的内情,村民谁都不知道。还好,我们的人在宁远县城找到了王炳,用了一点手段,王炳便全招了。”
“实情是什么?”
“是那外地商人先找上王炳的。那商人似乎对他们三家很是熟悉,说要买他们的房子,并给了王炳,让他将落雨迷晕了卖入宫中。王炳原本是不答应的,商人又出了三倍的价钱买他们的房子。王炳也是贪财之人,就同意了。事成之后,王炳带着秀姑躲到了县城。”
“可查到那商人是什么人?”燕仔浩阴霾的心里涌出一丝疼痛,是谁这样加害他的女人?
“毫无头绪。倒是王炳说,他曾看到商人在咳嗽的时候用的一条丝帕,上面绣着漱芳斋的字样,这漱芳斋可是京城的老字号,其他地方并无分号。难道说,这商人与京城有关?”
燕仔浩轻轻点头,眼前是一片迷雾,“是有这种可能。这就更加奇怪了,商人以经商赚钱为目的,他到一个小山村做什么?他对王炳三家很熟悉,也知道王炳很贪财,说明他是事先做过调查的。这更加说明,他到水平村是有目的的。一个小山村会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燕梓裕皱了眉,“是呀,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落雨,”燕梓浩的心绪千丝万缕,“她究竟是谁?”
第二十六章 红廊
这日,落雨闲来无事,便在藏书阁院里闲坐。不知怎地,原本晴朗朗的天空,被突然飘来的一片云遮盖了起来。大地瞬间阴暗了下来。落雨仰望灰沉沉的天空,心情也不觉暗了暗。
这时,竹林外的碎石小路上,有一群宫女太监匆匆跑过。且低声议论着什么,落雨身在竹林另一侧听不甚清。她好奇心起,出了竹林小路,看到那些宫女太监神情紧张又兴奋已远远地跑到了前方。
落雨好生奇怪,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队伍后边跑来了气喘吁吁的佳影。
落雨问:“颖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佳影拉了她的手便走,“听说有人在红廊上想要自杀呢,大家都赶着去看呢。走吧,一起去。”
落雨还没弄明白什么红廊什么自杀,便被佳影牵着随着众人一起向前。
远远的便看到一座红色的桥挂在空中。这座桥是木制的,虽经历了多年的风雨洗刷,桥身上的红色仍刺目惊心。怪不得这座桥名为红廊。那鲜红的颜色像极了人的鲜血。桥中间向上拱起,连接在清心殿与纳垢殿之间。
就在那鲜红的红廊上站着一个女子,陈旧的宫装在红廊的映衬下显得是那样的破败。她的腰带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宫装就那样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如杂草般横七竖八的贴着脑袋。她表情呆滞,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这不就是落雨在冷宫所见过的那群发疯的妃子之中的一个吗?
那妃子完全无视廊下聚集的一众看热闹的人群。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头仰望着,对着天空痴痴的笑着。忽的她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大声的吼着:“皇上,你不爱臣妾了吗?”她的眼睛里流下滴滴珍珠般的泪水。忽的她又欢喜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皇上,臣妾向皇上请安。皇上,你在等着臣妾吗?臣妾这就来。”
呆滞无知中的疯癫妃子一条腿已经横跨在红廊的扶手之上,接着另一条腿也跨了上来,整个身子便坐在红廊扶手上。她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再无任何阻拦。
“快!拦住她!她要摔下来了!”落雨大喊,不由地向前挪动脚步,想要救她。
人群在骚动,有几个人已从纳垢殿悄悄向红廊爬去,也试图将那妃子救下。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那妃子含着满足的笑意,欢快的叫着“皇上,等着臣妾!”说话间,她的身子离开红廊像燃尽的火星碳末一般跳了下来。
人群骚乱,潮水般全都向后退去。只听一声巨响,是那妃子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落雨惊慌失措,向那地面一瞥,鲜血已在地面画出了美丽的地毯,托举出那个已经毫无生息的妃子,圆睁的双眼,一道道鲜血纵横的苍白的脸颊,却带着一丝得意的笑,诡异无力。
“啊!”落雨一声惊呼。她是医生,以往从不晕血。可是这个场面太悲惨太诡异。她的胃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汹涌喷出,她努力克制,觉得眼前朦胧,头昏沉的厉害,身子向一旁倒去。
“落雨!”佳影担忧的喊道。
落雨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由于看到那妃子落地惨不忍睹的一幕,惊恐、毛骨悚然,同时也感到恶心,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汹涌澎湃的全部都喷洒到了这个怀抱里。
清空了胃,落雨渐渐清醒过来,一股食物的酸腐味夹杂着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睁眼望去,惊呆了。
她正两手抓着三皇子的衣襟,偎依在他的怀里。而他穿着洁白的锦袍,胸前污物一片,正是她造成的。三皇子凝视着她,似笑非笑,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一旁的佳影面色愁苦,为落雨担忧着。
比看到死去的妃子更加惊恐,落雨急忙行礼“奴婢见过三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的,请三殿下恕罪!”
燕仔浩也是听人禀报红廊这里有人自杀,遂带了侍卫前来。不想还未赶到,那疯癫的妃子就跳了下来。人潮涌动中,他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便走了过来。此时落雨竟晕了血,他担忧着上前扶住了她。谁知,她竟将污物尽数吐在他的胸前。
他绷着脸,其实心里已经是柔情一片。他对着人群说道“都散了吧,此事自有皇上处置。”
人群渐渐散去。那死去的妃子也被人抬走了,仿佛世界安静了,一切恢复了原样。落雨愣愣的望着那一滩正在被人擦拭的血液,神情恍惚,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当所有的这个生命曾经活着的证据都不存在了,谁还会记得有这么一个生命也曾来到过这个世间呢?
处理好了现场,燕仔浩转身离开,不过留下了一句话“把那个将本王衣服弄脏的宫女带到万春宫。”
侍卫皆是沉着脸,答“是。”
落雨心里一沉,坏了坏了,三殿下要治她的罪吗?她的眼神似一把利剑射向燕仔浩高大的背影,如果她的眼神可以杀人,燕仔浩已经死去了。
她在佳影担忧的眼神里随着侍卫走向万春宫。
万春宫种了许多高大的树,到处绿荫片片。除了门前的几个侍卫,宫里只有一个老太监跑了出来。
“哎呦!老奴的小主子,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弄成这样?”那老太监大呼小叫。
“刘公公,替本王准备衣服,本王要换。”燕仔浩吩咐。
“是。”刘公公拖着长音,刚想要进屋,猛然看到落雨,似乎比看到怪物还要惊奇,向一旁的侍卫发出质问“这?你怎么带了个宫女来?”
“刘公公,是主子让卑职带来的。”侍卫满脸无辜。
燕仔浩阴沉着脸,“怎么?本王带这个宫女来有什么不对吗?”
刘公公惊喜“对!对!小主子终于开窍了!”
落雨满心疑问,万春宫的人都好奇怪呀,仿佛与宫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侍卫将她带到一个房间便离开了。没有燕仔浩的话,她不敢离开,只得郁闷的等候着。她的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须臾,门被人推开了。刘公公走了进来。他死死的盯着落雨瞧着,仿佛她是个珍奇古玩,又是个绝世珍宝。
落雨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行礼道“奴婢见过刘公公。”
刘公公倒也慈眉善目的,即使不笑也是一副笑呼呼的模样。看到落雨行礼,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婢落雨。”
“哎呦!好名字,人也俊俏,老奴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怪不得能让小主子开了窍。落雨姑娘,老奴对你说,小主子可从没带女子回来过。万春宫里连宫女都没有。把老奴愁死喽!”
落雨不解眨了大眼睛问:“愁?愁什么?没有宫女怎么了?或许是刘公公您伺候的好,三殿下满意,用不着别的人来伺候呀。”
刘公公缩了老脸,仍一副笑意,“姑娘,老奴伺候的再好也不是个女子呀?小主子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却对女子不感兴趣,你说老奴能不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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