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上药”,他说道,眼神直直地看着我,盯得我一阵心虚,怎么感觉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呢?
我从来没有离一个男子这样近,虽然平时生活不羁,说的好听点是随意洒脱,可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道,“不用不用,你把东西放这,我自己来就好”。
他还真不和我客气,一把抓过我的右手,捋起衣袖,这是询问我的意见吗?这分明就是自作主张,不过他从头到尾也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倒像是命令。他是将军,命令人习惯了,我不和他计较。
他拿起湿毛巾帮我擦着伤口,动作轻柔缓慢,这人看着冷酷无情,没想到居然有这样温柔的一面。我仔细盯着他看,确实长得比我好看也比师父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这世间最好的容貌也不过如此了,再加上无比尊贵的身份,上天竟是眷顾他至此,只是盈满则亏,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要应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这句话。我正胡思乱想间,谁知他突然抬头看向我,我一阵心虚,赶紧低下头,脸一时胀的难受。
“箭穿不透阵法,我们身上的阵法呢?”他一边问道,一边低头为我擦拭伤口。
“我们身上有阵法吗?”我还在紧张着他刚刚的注视,所以没有听清他说的意思。
“出阵时,你在我们身上设的阵”,他提醒道。我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是他带我飞出去时我在我们两人身上设了一道阵,不过他是如何知道的呢?看出来的?
“被我撤了”,我说道。都是师父教我的,他说我这人脑子一向健忘,阵法还是设的范围大些安全,如果能在周围建起一层保护圈就不要在自己身上实施,所以我也有了随手撤掉阵法的习惯,特别是自己身上的。
“我以为那些箭伤不住你,这次是我不对”,他用清冷的声音向我道歉,这语气,将我惊得一身冷汗,道歉你能有点诚意吗?最起码别吓着我啊。
他都给我认错了,那我是不是也该给他客气一番,否则倒显得我小气,于是我说道,“这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你也不用自责”。
他看起来实在没有自责的意思,我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也不知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回事,也不管我的尴尬,又问道,“为什么要撤掉阵法?”
“习惯了,顺手就做了”,既然他说话随意,那我还给你讲究个什么礼。
他确实不在意我的态度是好是坏,我谦虚地回应时他避而不见,我语气随意时他还是避而不见,看来这人在乎的只是别人给他的答案,而不是别人的态度。
他又说道,“这样会有危险,下次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这是关心我吗?还是说他是为今天我差点害死他而感到后怕?
等等,他不是说所有人听我调遣吗?难不成我消灭煞尸后他就反悔了,现在要收回我的权力?我可连一个人都没指挥过,还一直都在听他的命令,这我多亏啊,“你不是说所有人都听我的吗?怎么我消灭煞尸后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本来还在为我上药,听了我的话后停顿下来,目光直视着我,“所有人都听你的,你听我的”。
这是什么理论,也就是说他必须是这里的老大,我不论管多少人到最后都得听他的话,而且只要他发话,那些人绝对首先选择听他的,果然世上没有好事,被他坑了。“你看我一个姑娘家管那么多人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有那个能力,那些人呢还是你来管的好,我只要管住你就行”。
“只要你的话合理,我可以听你的”,他回答的很大方。难不成我的耳朵也受了伤?
“你被妖气击中,现在感觉如何?怎样帮你驱除妖气?”他为我包好伤口后将我的胳膊放入被子中,又为我盖好被子,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挺细心的人。
被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来那阵妖风的事,身体确实寒的不行,再加上之前在山上受的伤,现在除了冷就是累,只好说道,“能再给我加床被子吗?”
他转身走到外面吩咐了几句又进来,“还有呢?”
果然没有骗我,是挺听话的,我很满意他的态度,说道,“让我休息一阵就好”。
“将军”,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他走了出去,又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为我盖好,“还冷吗?”
这被子也太薄了吧,我想说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可是见他一脸寒冰的表情,生怕被他冻着,只好摇头,“好多了,那你去忙吧,我先睡会”。
“嗯”,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那阵妖气会不会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万一我睡着再醒不过来怎么办?光想想心里就一阵后怕,我喊住曲赭汐,他回头莫名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吩咐,我也不客气,说道,“能派个人守着我吗?万一…,我只是说万一,要是我醒不过来,你们也能喊喊我,说不定发现的及时还能救我一命”。
他眉头动了一下,又走回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温柔地说了句,“睡吧”。
他是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我说的很清楚啊,让他派个人守着我,他怎么派自己来了。让堂堂将军守着一个市井小民睡觉,我想是个人都睡不着吧,我还想好好休息呢。可这也是人家一番好意,我直接拂去也太不给他面子,万一逼急了他,别说睡觉,再把我赶出去,我连落脚的地都没了。我也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忙你的,随便找个人守着就行。”
他倒不在意,直接端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我,说道,“别人警觉太低,发现的晚你就死了”。
说的挺有道理,我喝了水将杯子递给他,倒下便睡,“那你可要多留意,千万别睡着了”。管他呢,爱守你就守,反正我的小命重要,只要我能活着就好。
在一片广袤的天地间,四周看不到边界,雾气腾腾不知何处,我又看到了他。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每次都穿着这样雪白的衣服,每次也只是留给我一个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梦便一直跟随着我。
对了,梦,这又是一个梦,他究竟是谁,为何三番五次地来找我?难不成是一个冤魂想让我为他讨回公道?我不禁哆嗦了一下,你要真有冤情尽管开口说就行,别总是一次次地出现来吓我好吗?
看着他不停地向前走,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大声喊道,“你究竟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他不理我,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仍旧向前走去,我急了,在后面一直喊,“你是谁?”
见他还是不理我,我拼命追去,一定要看到他的样子。又是这样,不管我怎么追,仍旧追不上他,距离不远不近,而他似乎并没有加快脚步,只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喂,你究竟是谁?”我在后面累得直喘息,盯着他的背影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就是了,我帮你还不行吗?”
向来有求与人的一方应该放下自己的身段,我不要求他低三下四地求我帮他什么,可现在是我开口求着要帮他忙,他还一副不搭理我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我真怀疑我一见到穿白衣服的人就会害怕是不是他使的坏,难道我和他有仇不成?“你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一直纠缠着我?”
他像听不到我说话一样不回答也不回头。如果不是一直追不上他,我真恨不得去踢他两脚。
“你到底是谁?”我气得大喊一声,猛然惊醒。
“醒了”,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惊了一下,抬头看,是曲赭汐,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册子。
“做噩梦了?”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那也不算噩梦,顶多是我自己吓自己,便说道,“没有,只是梦到一个人。对了,你说总是梦到同一个人是为什么啊?”
他说道,“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是这样吗?”我反问道,“可是我没有见过他呀。像他那样变态地喜欢穿白衣服的人天下都少见,以后可千万别让我碰到。”
“你见过销誓?”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消失是谁?我仔细想了想,没有人的名字这么变态吧,便摇了摇头,他不再多说什么。
“你一直在这?”我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晚间了,我应该睡了两个时辰。他不会真的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我吧,怎么可能,要是我肯定没有这么傻。
“你的话合理,”他说道。这算回答我的问题了?那他是不是一直在这啊?
想起来了,他是说过只要我的话合理他就会听,看来他确实一直守着我到现在,还挺感人。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就冲这一点,我决定交他这个朋友了。
“感觉如何?”他又问道。
我动了动身子,好多了,那阵妖气对我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看来我这体质确实不同与常人,说道,“好多了”。
“将军”,这时外面又响起一个声音,应该找他有事吧。
“要不你先去忙?”估计他有事也不好意思开口离开,所以我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而是转身说道,“进来”。
一士兵端着几块烙饼和一碗粥走了进来,原来不是他有事而是饿了。
士兵很自觉地将饼和粥放下,转身离去。
“吃饭”,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我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有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是没有食欲啊,我来这也快有一天了,要是不吃饭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是常人?万一对我产生怀疑到最后再处决了我该怎么办?
“还真是挺饿的”,我虚伪地揉了揉肚子,起身走到桌前吃饭。咬了一口饼,真是难吃,还有一股怪味,可是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嫌弃不是,所以我咬了咬牙一口气将饼咽下,再去喝粥,还好粥是正常的,我只能就着粥将饼全部咽下,末了还说一句,“谁做的,手艺还不错。”
“嗯,再给你送一份过来”,他不会是认为我很喜欢吧?再送一份?我宁可不吃饭呢。
“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得离开了”,我赶紧去收拾我的包裹还有箫,又耽误了一天,得快些去找鲑才行。
☆、第十二章 争执
“你现在不能走”,曲赭汐说道。从我醒来,他人就没有离开过座位,除了那双眼睛偶尔移开过几次,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定住了,不过他的眼神很是犀利,看得我心里发慌,更加坚定要离开。
“不行,我还要去找鲑,还要救人”,我急道。
“鲑我会帮你找,你暂时先留下”,他说话仍旧平淡到没有一丝感情,即便面对的是我这样一个急性子的人,他还能保持着自己的不骄不躁。
这肯定不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天气越来越冷,眼看就要入冬,到时鲑全体冬眠,我还上哪去找?况且柢山上面有多危险我已经见识过了,他能帮我找到鲑?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不熟悉的人身上,“鲑冬天蛰伏,夏天才能苏醒,现在都快入冬了,我的时间不多,必须得尽快找到一只带回去,否则大娘就危险了”。
“鲑辨不出季节,它们的行为由温度决定”,他又说道,我思索一番,似乎有些道理,而且,看他神情不似骗我,
“所以呢?”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我时间不多了呀。
“所以温度过低,它们便会蛰伏。现在温度已似寒冬,鲑俱已蛰伏。况且你还有伤”。
仔细想想,现在确实挺冷的了,如果现在鲑已经蛰伏,那我应该到哪里找到一只呢?也不知道大娘怎么样了,她还能坚持多久?不论如何,我肯定不能再在这里拖下去,说不定我还赶得及还能救大娘一命呢,便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因为大娘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现在她需要我,就算死我也会救她”。
“我也需要你,”他的话把我惊住,他一贯清冷,想不到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对了,他是需要我帮他打仗。随后他又说道,“留下来,击退胡人我陪你去寻鲑。”
我承认他很有本事,可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血肉之躯的人。像我这独特的体质都很难在柢山上横行,他又是凭什么说出这番话,仅仅是自信吗?我虽说信任他,可也不敢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来信任他,便说道,“如果不能击退胡人呢?”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把握击退胡人,那边可是有妖魔相助,我顶多护得了他们一时,而这一时对他们来说并不起什么作用,可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想了想才说,“即便付出性命,我也会护你离开”。果然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底气十足,更何况我若是想要逃走根本不需要他帮忙好吗?
他的话还是挺让人感动,如果不是时间紧促我一定会留下来帮他,可是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过若是这场战争能尽快解决,那倒可以考虑一番。
可是大娘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般,只要能救她,我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所以我为何要管别人的死活呢。既然参加了这场战争,那他们就要面对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他们甚至连改一改命运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有,也不会在我身上。而我现在救一个人都困难,又怎么救他们这么多人呢?我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里,大娘的时间不多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他问道。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估计想知道能让我付出生命的人究竟是谁。虽说大娘是个陌生人,可我到燕都后,她是最关心我的人,对我来说,她早已是一个亲人。我说道,“她是待我最好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外,她是我最亲的人”。
“你救她,只因她对你好,是你的亲人。难道旁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他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在我身上,再加上他身上那股天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让我生出一股怯意。
不对,我怕什么?我又没做错,难不成在亲人和陌生人之间,他会选择救陌生人?就算是又怎样,那也只是他的选择,他无权妨碍我的决定。
“如果我没有来,你们会怎么样?”我问他。
“或许已经死了”,他回答地倒是平静,不带一丝感*彩,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对待恩人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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