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我很好奇,便说道,“你也会为别人的事上心吗?”
他顿了顿,好像不知该怎么回应我的话,“她救过我。”这是在为自己的举动找理由,我知道。
我并没有拆穿他,就像当年他为我做的事一般,明明是真心为了对方,而自己却不知道,当时他也是这般淡淡地说道,“你救过我。”
本来以为像他这样漠然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只有我能接近,没想到还有人能够走近他,甚至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我很好奇那人究竟是谁,可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好像见到那人,这一世便会身不由己了一般。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难道那个人不是人?
我问道,“她是人吗?”
“是”,他语气中是不容质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很傻。”
听到他后面两个字,我甚至怀疑对面坐着的这个不是人,他也会这样来说一个人?我喝掉杯中的茶,压了压惊。这次确定对方一定非同凡响,能让赭汐说出这番话的人绝对不容小觑,“你不怀疑她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吗?”
“不会”,他刚说完,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将军,曲姑娘有事求见。”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来人是谁,左廷。
我亲眼看着赭汐就要起身,心想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架子,连我来了都是进来找他的,那个人居然有本事让赭汐亲自出去相迎。
他看到我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便不动声色地又坐了回去,问道,“她在哪?”
“在门外,被守卫拦住不让进,”左廷说道。
“可有发生争执?”赭汐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别说是左廷,就连我都不知是何意。
“未曾”,左廷回答道。
“快了,”赭汐像是能预料到一般,他也会这么了解一个人吗?我还以为无关紧要的人他从来都记不住呢。他又说道,“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不可让她伤到一分一毫,哪怕有一天她要杀了我,你也要确保她能全身而退”,声音冷漠而命令却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是”,左廷应了一声便欲出去,却又被赭汐叫住,“早上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不管是谁,你都可以直接动手,不必先知会我,后果我承担。”
“是”。我能感觉到左廷是逃跑般地离去。
我更加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你这决定太过冒失。”
“不会”。
看来他的头脑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清醒,我现在多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到他,也只能退而求次地说道,“我想试试她。”
“如何试?”他语气中带着三分防备。
我又不会轻易动手,你防备我做什么?我笑了笑起身走到他身旁,拨弄着旁边一朵伸入亭中尚未开放的雪梅,“还未想好”,想了想又加一句,“不过不会伤害她。”但是倘若那人真有什么目的,我也需另做考量了。
很快一个姑娘走了进来,长相并不出众,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对着她笑,完全是出自本能。
可是她见到我的一瞬间居然脸色大变,然后摔倒在地。那一刻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她的仇人,能把她吓成这般,不过想想,我向来不爱纷争,不可能与她有仇,那么她为什么这般怕我?我突然想起来赭汐说过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她以为我是鬼?
我看她想要说什么,便轻轻朝她摇了摇头,这次见她那般反应,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如赭汐所言,她很傻。
“你在看什么?”赭汐的声音响起,我没想到赭汐竟然真的会帮我,或许是在帮她,怕我误会她而伤害到她。
而这个人也挺有意思,居然真的没有告诉赭汐这里还有一个人,当时我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她能上当,如果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个说破,这个谎言便即刻拆穿,没想到居然维持到了她离开。
“你可以放心了,”赭汐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远去,轻轻回应道,“不急。”那个姑娘确实很有意思,只是我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表象。
赭汐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许。
很晚时赭汐突然来找我,他现在是在禁闭期间,如果不是有要是估计是不会来找我的。
“我不过才回来一个时辰,这么快就想我了?”我打趣道,和这么冷漠的一个人相处,我若再不找些乐子,估计得被他闷死。
“借点钱”,他说道。
我挑眉,他身为一个将军,怎么穷到向我借钱的地步了?
“五千两”,他又补充道。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借给你?”这开口居然比曲悦借的还要多,难道他是要弥补损失的三千两?那事后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找谁要个一万两来弥补自己?真是欠了他的,我说道,“我这里没有那许多,去荜辉阁。”
他转了一圈,扫视了一周荜辉阁,方问道,“哪个值?”
楠木不解地看向我,我只得说道,“哪个东西值五千两?”
“回公子,这里摆放的都不上三百两,公子若是需要我这就去取。”
我仔细思索一番,觉得没有必要,万一磕碰到哪里损坏了,我还是得五千两再收回来,他们都没什么损失,我可亏大了,便朝楠木摆了摆手作罢,“左右你要的只是五千两,你从这里随意挑一样,我五千两收回来就是。”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便随意走了两步,突然指向桌上立着的一支笔,说道,“那便这个吧。”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就挑了那支笔,那支笔可是账房用的,若是知道这支笔突然这般值钱,不知道明日还会不会这般乱搁,反正过了明日,它便会恢复自己原有的身价——不足五两。可是他此刻挑了这支笔难道不是故意的吗?想逼的我损失风度,我偏偏不让他得逞,潇洒地说道,“那就它吧。”然后我嘱咐了一声楠木,“这个装起来,明日有人若是拿过来,你便...”我不确定地问了问,“五千两确定够?”见他犹豫,我便替他做了决定,“多少钱都收回来。”
楠木将笔装好递给赭汐,我估计这钱应该又是给曲悦的,真想看看她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目的,便跟着他一道回了曲府。
天色已经晚了,可他并没有去休息,而是选择坐在凉亭中。“你在等人?”我明知故问地说道。
“她现在有难处,除了我没人能帮她,我怕她来了我不在”。
我就知道他说的那人是曲悦,只是不曾想竟然会让他这般上心,她难道对他使了什么手段?“你对她未免有些上心。”
他微微一怔,然后说道,“我欠她一条命,应该还她。”
他会欠别人一条命?若在四年前说出这话,我会相信,当他有了那把剑,我便从不会担心他会死,除非他自我了断,但是像他这样漠然的人,让他自我了断简直比听到他被人谋杀还可笑,总之这话只是他给我的一个借口,也是给自己的一个理由。我不好点破,只得坐下陪他。
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突然想起来今日那个姑娘竟然会傻傻地用我用过的杯子喝茶,居然没有丝毫的怀疑,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
“你怎么了?”我看到曲赭汐的脸色开始泛白,不会是冻到了吧?但是他会怕冷?难道他身上的伤很严重?
“无事,”他仍旧隐忍着痛苦说道。
“都成这样了还没事,你先去看大夫,我帮你在这里等着”,我说道,见他摇了摇头,我急了,对着外面喊道,“暮远”。
“将军”,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雪地中。
“带他去看大夫”,我吩咐一声,分明是我喊来的人,怎么来了就只和赭汐打招呼呢?
“退下”,赭汐冷冷的眼神扫过,暮远竟是不敢上前一步,只得看向我来求救。
“你放心,她如果来了,我就带她去见你”,我紧张地劝道,真是上辈子欠他的,天下闻名的七羽公子竟然被他逼到这番地步,但是既然名声是他给的,为他放一放风度也是应该的。
“我说不用”,他冷冷地吩咐道,暮远站在外面一时进退两难,我真怕再这样下去把这个属下给逼死了,便示意他先退下,这里交给我。
“说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我说道。
“不小心伤的。”
“原来你也有不小心的时候,”我失笑,不用猜也知道这伤又是为了谁,“如果她不来呢?”
“不会,”他说道,“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陪着他坐了一夜,终于还是如他所料等到了那个人。当他说出拿着那支笔想换多少都可以时,我顿时想起来昨日问他五千两够不够时他的反应,他那不是不能肯定,而是已经算计好了要坑我一次,我怎么就这般信任他呢?
“看得出,她并不是很信任你。”从曲悦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两人似乎并不是很熟悉,我不信他没有看出来。
“我知道,”他无所谓地回答,“如果她信任我,不会来得这样晚。不过终有一日,她不会再有迟疑。”
既是不熟悉,怎么还能出手这么大方,哦,对了,他挥霍的都是我的钱财,我当即待不住了,“你可不能拿着我的东西送人情啊。”
“你不是想考验她的为人吗?我帮你”,他说得十分轻巧,也确实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只是这是帮我吗?拿着我全部的家产来试探一个人的品性,万一那姑娘真的把我的荜辉阁给换走了我找谁说理去,而且看他神情并不像说假。不行我得先回去守着,我刚想走,就听到赭汐虚弱的声音说道,“送我看大夫”。
看着他那惨白的脸,我只好再找来暮远,可他只冷冷吩咐一声,“曲府的人全部退下。”
他绝对是故意的,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还是心软地送他看大夫去,反正钱财没了找他赔。
后来我听说那姑娘真的只是让花楼老板来换了五千两,心里不是庆幸而是好奇,难怪曲赭汐这般看重她。
只是又听说那花楼老板又去过荜辉阁好几次想要见我,我心头很是不悦,难道这就是赭汐指名让花楼老板去找我的原因?我怎么就这般不幸,交了这么个朋友。
后来我派人去查那个女子,却都被左廷挡了回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赭汐授意的,那么我亲自去,他还能挡得了?
☆、第三十四章 揭穿谎言
花楼大娘答应过我会照顾冬雪,可我还是不放心,那么一个贪财的人说不好就会说一套做一套。我隐了身偷偷去看过她几眼,吃穿用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也没有搬离自己的房间,而且那大娘也守信没有再逼迫她做什么。
暂时不用再担心冬雪的事,但是我自己的事又该如何解决呢?我还欠曲赭汐八千两呢,不能再继续这样待下去了,我得找个活做,否则连悦悦都养不起。
我跑遍各个饭店商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收我做杂工,我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中,如今这燕都我已经生存不下去了,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生路吧。
我和悦悦将衣服用品包装好,正想出门时,扭头一看,门外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我,墨黑的长发飘逸自然,这样好看的风景生生将我吓出一身冷汗,怎么大白天有鬼来找我?我在心里暗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那个白色的身影悠然转过身来,这不是那个白鬼吗?他怎么飘我这里来了?难不成要帮曲赭汐来找我讨债?
看他那满面春风的笑意也不像是来讨债的,可谁规定讨债一定要凶神恶煞呢?这个人说不定就是笑里藏刀,笑得多温和,背地就有多凶险,不行,我得保护好悦悦。我转过头说道,“悦悦...”,快跑,最后两个字生生被她那痴迷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他好好看啊”,悦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销誓。
她能看到销誓?肯定是他故意让她看到的,我赶紧站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说道,“你有事就找我,别吓唬孩子。”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我一向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怎么在你眼中就这般恐怖呢?”见我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他也没有下一步举动。
我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直觉告诉我他来这里绝对不可能是为了看看我,我防范地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丝毫不介意我的态度,只是轻笑,迈开脚步走了过来,在离我两步外的距离被我周身的阵法墙给阻隔住,他也只是用手摸了摸那道看不见的墙,不见生气,反而换了个方向走到一旁的凳子旁坐下,看着桌子上的包裹说道,“你要离开?”
“与你有关系吗?”我不悦地说道。
“没有”,他回道,“但是曲将军知道吗?你这不告而别,我能当作你是还不起债想逃跑吗?”
“我没有想逃跑,”我争辩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挣到钱还他。
“那么他知道你离开的事吗?”他又问。
我一阵心虚,确实没有告诉他,我这行为真的很像是逃债,但是我知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不说我要如何报答他的话,但是我也不会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我只得说道,“我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吗?”
“累吗?”他突然又说出这句话。
幸亏和曲赭汐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已经习惯了像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话语,看来他是和曲赭汐相处久了,不然怎么两人怎么就这般相像。但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放松警惕想都不用想,我摇了摇头,回道,“不累。”
“你这般耗费精力防着我也是无用,还是先歇歇,免得一会没了力气,”他说道,见我丝毫不为所动,便指了指身旁的凳子,“你不用这般防备我,我伤不了你不是吗?”
这话倒是句实话,他伤不了我,我为什么还这般怕他呢,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我撤去周身的阵法,拉过一把凳子和悦悦在他对面坐下,一来这个位置离他最远,二来他若是有什么动作,我也能立刻反应过来,同时做好防备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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