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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灯长行——姜以纾

时间:2018-02-28 14:04:48  作者:姜以纾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 将真相揭露,会对又岚造成一定伤害,但他不能看着方以柔这么欺负又岚,即使是她亲生母亲,他也不允许。
  方以柔把外套脱下来,随后递给秘书,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早已预知今日局面,甚至想好了应对计策。
  “如果我要杀庄秦,那何苦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亲自到场?我可是十方美妆董事长,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完全可以雇人做掉他,有的是亡命徒愿意干。”
  修戎又搂紧又岚一分,“你亲自筹谋,亲自动手,目的不止是要杀害庄秦,还要把杀害庄秦的罪名嫁祸到又岚头上。”
  方以柔笑,讽刺的笑,“又岚是我女儿,我们虽然关系不亲昵,但我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我还有良心。即使我是个病人,我也有良心。”
  修戎不想就良心话题继续了,“因为你是病人,所以我一直说服自己,原谅你,但又岚是我的命,我不能让你继续伤害她下去。”
  方以柔突然变脸,一道凌厉的眼神刺过去,“是你的命?你知道什么叫命?命是自己的!不由天!也不由人!你还真是可悲!为了爱情让自己这么卑微!”
  吕字圩见她失去理智,第一时间上前,挡在修戎二人前头。
  众媒体愣住了,方以柔显然已经发病了,如此看来,真如修戎所说,她是精神病。也难怪,她一直以来如此丧心病狂的折磨自己的女儿。
  方以柔撕掉伪善面具,将青面獠牙现出来,拼上最后一丝胜算,朝修戎、又岚冲将过去,只可惜,半路被吕字圩挡下,顺势被戴上手铐。
  左晴经历眼前一幕,再也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她望向又岚,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整个人百分之八十的重心在修戎身上,紧攥的拳头不规律的颤抖着。
  方以柔手被铐住,身体被吕字圩桎梏,嘴还是自己的,“又岚是我生的!是我给了她生命!我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我就是要弄死她!我千方百计也要弄死她!你们能奈我何!啊!你们能奈我何!!!”
  秘书没见过方以柔理智不再的一面,一时间,手足无措。
  保镖看完戏,明白了剧情,有些出于良心过不去,有些出于看不下去方以柔所作所为,都没有对吕字圩制服她的行为有任何阻挠。
  修戎把又岚护在怀里,投过去一道淡薄的眼神,“我说了,能令你囹圄终生。”
  方以柔跳着脚冲他吐口水,“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你这是在找死!我是方以柔!我有十方美妆!我的地位至高无上!你们谁都不能忤逆我!谁都不能对我有所不尊!谁都不能比我过的好!谁都不能比我强!你们胆敢陷害我!我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媒体记者无一不被她这番话所震慑,不是因为嗓门大,也不是因为多可怕,只是因为难以料想,在公众面前一向大方优雅的方以柔,其真实面目,如此不堪。
  又岚心里像是被一把火烧了个洞,血肉被打碎,澶湉流淌。
  恶的信念,比恶意本身更让人苦痛,更让人不寒而栗。
  又岚以前不信方以柔可以给她多大伤害,在她一次又一次,蓄意而又成功的残忍攻击之后,她终于信了,方以柔真的可以令她整个世界,仓惶可怖。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主动击响战鼓,一直在以一个被动身份与她周旋,因为她不想跟她一样,也被种上恶的信念,蓄满心的恶毒。
  看着她抛开一直放在首位的形象,甩掉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对着她破口大骂,恶言诅咒,她心好疼,却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心疼。
  育良公馆一番对峙在警方到达之后,尘埃落定。
  吕字圩带方以柔回局里,媒体记者良心发现,没有再对今日遭受双重打击的又岚继续咄咄逼人,左晴把THE BLUE一行人带走,把时间留给修戎。
  她知道,又岚有伤,修戎能疗。
  又岚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夕阳折射到手背,暖色在肌肤绽开朵朵温暖。
  修戎微微躬身,嘴唇在她脸上轻触。
  又岚唇瓣翕动,“修戎,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患上精神分裂症的。”
  修戎:“你出生时。”
  又岚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原来,这就是她心好疼的原因。
  修戎抱住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
  *
  媒体效率很高,方以柔还没被警方带走时,她是杀人凶手一事实就已不胫而走,各种方以柔的丑闻霎时铺天盖地,诠释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就这世道,吕字圩看惯了。
  队里几个姑娘围上来,问吕字圩,“吕队,修戎老师什么时候来?”
  吕字圩瞥她一眼,红唇欲滴、面泛桃花,果然是旁观者,别人鱼死网破也无法在她心里荡起一丝波澜,“大白天的别做梦了,修戎有女朋友了。”
  姑娘笑容未减,“修戎老师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对着一个女人永不生厌,我还有机会。”
  吕字圩觉得可笑,“你去照照镜子,瞅瞅你那张脸。”
  姑娘没听懂,“咋?”
  吕字圩:“比昨天又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叫修神,怎么?见人找女朋友,就把人当男人了?就算他只是普通男人,也看不上你们。”
  姑娘们脸都绿了,“我们怎么了?”
  吕字圩:“一个个脸长得跟二维码一样,不扫一下都不知道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被群攻了。
  有个姑娘攥着他领带,“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吕字圩是那种苟活于别人淫威之下的人吗?所以他说:“不看五官,你们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姑娘们瞬间暴走,幸亏左晴来的及时,对这帮姑娘比划了两招跟网上学的咏春拳,才勉强保住了吕字圩的小命。
  吕字圩痛哭流涕,对左晴好一通溜须拍马。
  左晴听烦了,上卫生间把自己丝袜脱下来,堵住他嘴,“你省点唾沫。”
  吕字圩把丝袜拿下来,“为什么啊?”
  左晴:“修戎和又岚马上就到,肯定有很多问题问你。”
  吕字圩:“从昨天到现在,方以柔一个字儿都没吐,想问我也说不出什么。”
  正说着,修戎和又岚到了。
  吕字圩把值班室椅子搬过来两把,结果俩人都不坐。
  左晴拉住又岚的手,“又岚,你先坐下,方……的事儿有修戎和吕字圩呢。”
  吕字圩也附和,“对啊!有修戎呢!一个顶八个,有他在,总局都能高枕无忧,更别说治一个女人了。放心,啊,处理方以柔,对他来说,一点难度没有。”
  又岚不说话,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左晴踹吕字圩一脚,“狗嘴吐不出象牙,边儿待着去!”
  吕字圩嘴角向下,一脸受伤。
  修戎捏捏又岚掌心,执起,在手背印上一吻,“我去一下,左晴陪你。”
  又岚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修戎把吕字圩带走,办公室就只剩下左晴和又岚了。
  左晴把又岚摁在一把椅子上,“两天了啊!你该恢复正常了!”
  又岚不应声,似是被缝住了嘴,也似是被封住了喉咙。
  左晴也坐下,把又岚双手包在掌心,“你都不像你了。”
  又岚不想左晴担心,艰难扯开一个笑容,“我没事。”
  左晴闻声,更担心了。真的没事吗?
  另一头,已经到禁闭室的修戎和吕字圩并排站在玻璃外。
  方以柔背对着他们,除了一个背影,什么也不想给他们。
  吕字圩伸手摩挲嘴唇,“你说,她不止庄秦这一桩命案,可最近也没凶杀案啊。”
  修戎:“我要你保护又岚。”
  吕字圩没想到他提这茬,虽然有些失职,但当时那种情况,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了的,所以他解释,“你也知道,我势单力薄,你早告诉方以柔会到现场找又岚麻烦,我肯定多带几个人。”
  修戎:“我要你保护又岚,是因为我得出国,找方以柔前主治医,我老师,问清楚当年到底是什么案子,让她跟警局打了交道,而警局,又为什么没她档案。”
  吕字圩挑眉,“嗷对,我想起来了,你那老师,当年是总局御用精神科医师。”
  修戎:“他当年经手一桩儿童器官标本案,在警局,也没有档案记载。”
 
 
第72章 70
  吕字圩:“那, 问清楚了吗?”
  修戎没应声,问清楚了, 只是,又衍生出新的问题。
  吕字圩没多问,反正方以柔这般硬骨头是他啃不动的,本来也是要交给修戎, 那就不问他什么打算了。如果是他专业领域内容,那说了他也不懂。
  他没多待, 给修戎打开门,就脚底抹油了。
  修戎走进禁闭室,拉开空间内唯一一把椅子, 坐下。
  方以柔没回头, 但说话了,“什么时候叛我刑?”
  修戎:“您可能要失望了, 有我开的精神病证明,您不用接受任何刑罚。”
  方以柔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看着他。
  修戎眼神聚拢成一个差别于平日的形状,装满叵测,“为什么?”
  方以柔把头转回去, “我没有杀人, 都是又岚干的。”
  修戎终于确定, 这一切果然是方以柔设计的,连他都被算在她计划里了。
  他缓缓阖眼,阖上了眼角一丝苦涩。
  尚有杂草在乱石下冒头, 企盼一米阳光的馈赠,人又何必钻进泥潭,拼命证明阴暗到底有多阴暗呢。方以柔自断生路,也是断了又岚的希望。
  刀口舔血、逆风执炬,修戎都不怕,他怕,又岚的难过悉堆眼角。
  方以柔紧一紧抱着双腿的手臂,“又岚不仅杀死了庄秦,据我所知,她还是当年儿童标本案件的真凶,哼!她以为她能瞒过我?没人能躲过我的双眼!”
  修戎睁开眼,“那为什么局里没有那桩案子记载,也没有你的档案?”
  方以柔扬颌大笑,“都是又岚搞的鬼!她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凶手!她想要陷害我!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必须得先发制人!”
  修戎没说话,育良的中心广场,有一瞬,他觉得自己错了,现在,他错了。
  方以柔的计划始于接手UIN时,她主动挑衅,与又岚矛盾升级,愈演愈烈,在公众面前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接着,他将庄秦杀害,嫁祸于又岚。
  事情败露后,公众结合两人矛盾考虑,对方以柔栽赃陷害深信不疑,而她杀人理由也足够,她确实拒绝过庄秦合作邀约,而庄秦也确实靠那个项目大把捞金。
  又岚被择的干干净净,没人因为她是方以柔亲生女儿而对她产生一丝怀疑。
  这就是方以柔的目的。她要将人心里,那道以为母女断骨连筋,永远不可能真正闹掰的思想,彻底粉碎。她要将自己罪行公告天下,而不让又岚受丝毫影响。
  所谓罪行,就是当年一桩儿童器官标本案,涉及受害儿童十六人,皆死于方以柔的被害妄想,她一口咬定这些孩子嫉妒她女儿可爱乖巧,试图杀死她,她为了防止他们伤害女儿,先下手为强的将他们杀害。
  她被害妄想的成因是,生产过后,护士抱走孩子,一个小男孩儿突然冒出来,用脚把护士绊倒在地,当时护士没抱紧孩子,幸亏又一闻在身侧,接住了。
  本来就有轻度产后抑郁的方以柔,经此刺激,疑神疑鬼起来,开始还不明显,又一闻只当她敏感,后来越来越严重,又一闻不得不考虑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经人介绍,他找到修戎的老师,老师诊断后,给出结论:被害妄想,精神分裂症。
  方以柔却不认为自己有病,大闹一场,一直在摆自己的道理,比如为什么会以为别人会伤害她的女儿,为什么伤害她女儿的是小孩儿。
  又一闻也不信,“她说话清楚,条理清晰,怎么会是精神病呢?怎么会呢?”
  当时老师告诉他,“精神病人并不等于智商障碍。判断精神病人,最基本无非访谈和观察,有些逻辑思维甚至强于正常人,他们可以通过我们诊断过程了解很多信息,伪装自己,掩藏自己的病情,并琢磨一套说辞来解释他的行为。这在精神病人圈儿,再寻常不过的了。”
  又一闻还是不信,直到医院里小孩接连发生莫名其妙受伤事件,他终于信了。
  方以柔被二区精神病院带走,又一闻为保存她形象,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只说她出了远门。经过一段时间药物治疗,方以柔病情好转,值得一提的是,与院内医护关系处理的非常好,医生对她品行赞不绝口。
  又一闻满心欢喜接她出院,却被她扔来一纸离婚协议。
  方以柔态度果决,一定要离婚,原因是不爱了,不想过了,过着没劲了。
  又一闻以为病没治好,找到精神病院,院长亲自跟他说明,方以柔已然痊愈。
  回到家,他签了字,不是因为与她一样死心,是因为不想她受刺激病发。
  离婚后,方以柔搬到一所大院儿,又一闻担心她病情,也跟着搬过去,方以柔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对又一闻父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后来,方以柔应聘一家美容院,从美容开始做,美妆知识渗入身体,她找到商机,研制一款妆前乳,到处拉投资,十方美妆雏形慢慢显现。
  大院拆迁,所有人都搬走了,此时,方以柔事业已度过起步阶段,走向稳定。
  又一闻为她高兴,觉得她彻底痊愈了。
  没过几年,市里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变态杀人案,凶手将十六名儿童残忍杀害,肢解,注入树脂,烧成琥珀。警方一点头绪没有,全国人民人心惶惶。
  国内凡是有些名望的精神科医生,心理科医生纷纷出动,分析凶手精神状况及人格,妄图以此种方法推测凶手更多信息。
  后来凶手没再作案,彻底退出公众视线,案件也在毫无进展情况下不了了之。
  修戎此番出国,找到当年参与案件的老师,得知一个惊天秘密——当年凶手就是方以柔。碍于她精神病人的身份,以及当年破案手段不完全,并没有她作案直接证据的原因,法院没有对她进行判决,而是又扔给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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