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智厚并未说什么,心里也是思绪万千,看着她落后了,便鬼使神差地放慢了步子等等她,时急时缓,这一段短短的路好像长了许多。
不知是谁,低低地说了句“都过去了。”又是谁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这条路就这么到了尽头,推门进去,身后的门重重关上。
明明都过去了,他们之间却好像隔了一道墙,再怎么努力靠近,也是总是差了些。
【第四十五章】
心不在焉地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郑安知低着头摆弄手指,似乎没了刚才在众人前那股子不卑不亢的气魄,忽然想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那样就可以趁着他不注意偷偷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了。
具俊表惊讶地合不上嘴巴,奇怪道,“那家伙真有这么好心?”
“有病吧,这档子事本来不就是闵治浩自己折腾出来的,现在他又想办法帮我们?”夏在景翻了翻白眼,口气并不好。
“所以他真的找人把闵诗苑给绑了?”苏易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俊表出过的毫无价值的馊主意就这样经受了实践的考验不得不怀疑这两个人出奇一致的毫无逻辑可言的思维方式是怎么形成的
“也不算是,诗苑也有配合的”
“不管怎么样安知,还是先谢谢你了。”金丝草真诚地说到。
“不用这么说,前些天出了些变故大概我又让你们为难了,对不起。”郑安知向上牵了牵嘴角,轻轻说道。
“唔,我们几个倒没什么的。”宋宇彬挑了挑眉,看向另一个人,“应该是说,让‘某个人’为难了。”
这声加了重音的“某个人”很自然地将气氛再一次引向某个微妙的方向。郑安知暗自有些恼,本来就是刻意想回避这个话题,结果又不可避免地被绕到这里来
门外突然响起了争执声,这样的气氛显然没有维持多久,她敏锐地听到外面的声音是闵治浩的——“伯母!伯母你等一下——”
郑安知心下一惊,紧接着门被急促地推开,没有任何缓冲地闯进来了几个人。闵太太走在面前,眯了眯眼睛,脸色难看,闵治浩和闵诗苑跟在后面试图拉住她,都有些惊慌。
其实早就猜到会变成这样了她此刻却完全没有恐慌,也许是比起刚才的事而言,这些都不值得一提了。
“又是你!——”闵太太强忍着怒气,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郑安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不打算辩驳什么。
“你算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干涉我们家的事!一次又一次把我苦心计划的全盘推翻!”
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强人这么失控的时候,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闵治浩和闵诗苑看了看对方,不敢开口,刚刚因为他们欺骗她的事已经被骂惨了,而现在尹智厚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没待他开口,具俊表已经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出面说道,“伯母,从一开始就打算悔婚的人是我,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见他站出来,金丝草也跟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伯母,如果这件事对您造成什么伤害,我们也只能说声抱歉,要知道这件事本来也并非我们所愿。”
闵诗苑看了看他们,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角,“妈,你知道我也是不愿意的”
闵太太看着身旁的这群晚辈,恼怒之意反而更增,“你们都给我住口!”
现场安静了。
郑安知忽然开了口,“伯母,我从没想干涉什么,每次不都是你把我硬牵扯进去的吗?”
“当初的确是我的人无意撞了你,可这些年我待你和诗苑可有半分差别?”闵太太气得声音有些抖,“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郑安知听得心里不舒服,她父母都还好好的,若是他们在身边,她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伯母,”郑安知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这些年我一直很尊敬你,不为别的,是因为你是瑞贤的母亲。你若一直拿当年的事来说,那我不妨问你一句——当初你真是无意的?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我被撞的地点,是离市区很远的舞蹈学校,敢问你手下的人到那里有什么事可办?况且那天我是说好和瑞贤一起走,可是她临时有事又折回去了,如果不是这样那当初被撞的人不就——”
“安知!”
“郑安知!”
闵诗苑和闵治浩一前一后叫住她,怕她再说下去场面真的要失控了,她舒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另一方面,闵太太脸色发白,无力地说着,“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初要不是你们撺掇瑞贤也不会离开,现在你又带坏了我另一个女儿呵,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会逼不得已走到这一步。”
“出国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别人能左右的。”
熟悉的温和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众人皆是一惊,看向门外站着的那个优雅的身影。
“瑞贤姐!?”金丝草惊呼出声。
“好久不见了。丝草,俊表,恭喜你们。”闵瑞贤微微笑了笑,朝着她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继而看向愣愣地站在一边的郑安知,轻轻吐出几个音节,“安知,好久不见了。”
“瑞贤”她喃喃地念出这几个字,有些恍惚,好像不敢相信就这样又再见到她。
分别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以为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见惯了离别所以习惯了不在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可是,原来再见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泛起不小的涟漪——也许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无奈,心里却还是不想和他们分开的,瑞贤是这样,父母也是这样,还有他。
时光荏苒,多年以后,瑞贤还是那个优雅的女神,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样温和骨子里却有些傲气的女孩子了她们原来已有这么久没见了,久到年少时的锋芒已被岁月蹉跎殆尽,而今再不可能向过去那样笑谈理想、做一样的梦了。
而今想来,空余叹息。
郑安知闭了闭眼睛,话音戛然而止。
闵瑞贤却走了过来,略带叹息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安知不是最爱漂亮的吗,怎么连这么珍惜的头发都剪了”顿了顿,不知怎么觉得有些苦涩,“你这些年还好吗?”怎么想也不会太好吧
郑安知却弯了弯嘴角,没有半分掩饰地说,“放心吧,我很好。只是我失约了。”但是,她没什么好遗憾的,开始离开那个舞台也许并非她自愿,可是后来却越走越开阔了,如果有机会选择,她也甘愿如此。
闵瑞贤好像舒了一口气,侧身看向闵太太,“妈,刚刚安知说的,都是真的吗?”
闵太太有些不知所措,惊讶于她的突然出现,“瑞贤?你、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现在漫天都是诗苑要订婚的新闻,丝草和俊表的事我是知道的,自然是觉得奇怪就回来看看了。”闵瑞贤看看旁边的众人,“看来现在已经解决了?”
“瑞贤姐,那些事回去再说吧,我看伯母情绪也不太稳定。”闵治浩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到。
瑞贤点了点头,简单地和众人告了别,过去和诗苑一起扶着闵太太走了出去。闵治浩正欲跟上,却被具俊表不自然地喊了一声“喂”,疑惑地转过头去,便见具俊表在其未来夫人的怒视和威逼下极不情愿地开口,“那个,今天的事也算谢谢你了,咳咳,不过这事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哎呦。”话音未落,便吃痛乖乖缄口。
闵治浩颇为不屑,“我又不是为了帮你,谢就不用了。”瞟了一眼金丝草,还嫌话不够毒地加了一句,“不过,这点小打击就受不了了?果然是狗熊难过美人关。”
“呀西!你还得寸进尺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用不用我教教你成语怎么说啊?”
具俊表陷入抓狂状态的时候,闵某人却熟视无睹地走到一边,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郑安知的头,“愣什么呢,走了!”
她木然地跟上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尹智厚,再次错开。
尹智厚只是站在一边,从未说过一句话,也许是想要插手,却无奈地发觉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一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闹剧,即使不知不觉入了戏,也帮不上任何忙。
宋宇彬注意到了这一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略微一低头,凑到夏在景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便颇有深意地笑了。
.
事情结果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客厅里,闵诗苑抱着枕头不安地朝着楼上看去,他们几人一回到别墅,瑞贤就和闵太太关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什么。郑安知一开始也像她一样紧张地正襟危坐着,毕竟是她不小心说错话了不是吗?从一开始,首尔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他们都打算瞒着瑞贤的,可是刚刚她却没注意到瑞贤已经走到门边,让她亲耳听到了那句话。
——“我被撞的地点,是离市区很远的舞蹈学校,敢问你手下的人到那里有什么事可办?况且那天我是说好和瑞贤一起走,可是她临时有事又折回去了,如果不是这样那当初被撞的人不就——”
是的,其实安知很早就怀疑,闵太太设下的套,原来是针对瑞贤的,是希望她留下,成为公司的接班人。可是那辆车最终撞到的不是瑞贤,而是她。
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狠心到让人去害自己的女儿呢?郑安知不敢想下去,却始终存着这样的疑虑,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一冲动就说出来了。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没有多久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续多日的高压力下,此刻丝草他们的事已经解决,而她的力气也好像全部被人抽走一样。好在现在一切都圆满了,该澄清的澄清了,该订婚的订婚了,而瑞贤和闵太太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果真是圆满了吗?
当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外套,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她站起来出去转了转。这时瑞贤走了过来,似乎是来倒水喝,见到她,微微一愣,“醒了?你睡了好久,不会头疼吗?”
果真是有些疼,郑安知这才后知后觉地揉起头来。
“他们说你太累了,就没叫你。你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不头疼就怪了。
“他们?诗苑他们去哪里了?”
瑞贤侧了侧脸看看墙上的钟表,抿唇说道,“现在是上午十点,治浩当然是去上班了,诗苑说从今天开始学着管理公司,等她完成了环游世界的计划就回来帮治浩。”
“噗这个、这个真是诗苑说的?”
瑞贤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也算是让妈妈消气的代价吧,她已经同意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郑安知愣了愣,又问道,“那你呢?”
“其实,我问她了,她是希望把我留下,当时才那样安排,可是她的本意只是想把我拦下,没想到手下的人误撞了你。安知,那件事,你现在还是很介意吗?”
她摇了摇头,“我想过,如果我的腿没有受伤,也许未必比现在好。那时候我很难过,甚至想过要去死,可是有个人问我:是喜欢跳舞还是只是想站到世人关注的舞台上去。我就知道是我一直太执着了,这样平平凡凡的,没什么不好。”
瑞贤笑了笑,“你能这样想,也好我本来是想想着不管怎么样都要补偿你,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不管怎么样,当初的事是因我而起,我替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再提了。况且这句话不该你说。瑞贤,我一直很感谢你让我曾经拥有那样的梦想,可是,我跟你的约定,没有达成。”
“是啊,你们答应我的事,结果都食言了。”瑞贤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地说。
郑安知不明所以,“谁们?”
“这个是我跟丝草的秘密。”瑞贤笑了笑,低头沉思。
。
过了几天,所有事情都平息的差不多了。郑安知本想离开闵家另找个住处,诗苑和瑞贤却都要她留下再过几天,她这才想起来,圣诞节快到了啊。
跟瑞贤久别重逢,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她们说起以前的事,就好像回到了那段最美最纯的时光一样,那段、她最怀念、也最不敢去回忆的时光。
郑安知忽然发现,即使是现在,她仍旧无法迈出那一步。
开始的犹豫,后来是顾虑得太多。她觉得过去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隐藏起来,他不知道她的存在、不明白她的心思,这样最好,因为那时他不喜欢她,若说破了反而自找尴尬。可是现在她仍犹豫不前,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是因为怯懦,只是退却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了。
习惯了保持那样的距离,远远的看着,她不知怎样走近,所以才一再把他推开。无措。
。
和瑞贤在厨房里一起研究做点心的时候,不觉出了神,刀锋从指间划过,斜斜的一道,好在没有流血。诗苑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几天怎么心事重重的?不是说了么,妈妈那边你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呆着就好。”
“不想在这里了吗?”瑞贤看了看她的手,叹了口气,“也是,闲着什么都不做是最痛苦的了,你又不想去闵氏做事。”
“可是安知,你之前不是做智厚哥的助理吗?”提到工作的事,诗苑忽然想起这茬,便问道。
郑安知动作僵了僵,便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那时他牵着她的手,他们第一次跳舞的情景。即使是纯粹因为工作,她也觉得,足够开心了。那是她第一次为她是他的助理而感到庆幸。庆幸在又一次走投无路之时,在立交桥上遇到他。
“那次智厚去纽约的时候,也提到过。”瑞贤忽然说,“安知,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啊,我们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地步呢?
尹智厚,当初你是怎么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走到我身边?
如今我又是怎样又一次推开你的呢?
她记起那时他带她回公寓去,两个人自己准备晚饭,也是在厨房里,他忽然说要收房租,他勾唇浅笑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轻吻落在她唇上,像羽毛一样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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