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说即将入夜车马较少,可偏偏正当汉生与潘芷云横穿马路时,一辆马车在前方近百米处疾疾驶来。
“让路,让路!”
行人纷纷闪避。
马车前三十米,一位头发花白的阿伯推着一辆独轮车缓缓前行,车里是还未卖完的几把青菜。
那两声警告阿伯丝毫未觉,推着独轮车正行至路中央,眼看就要被马车撞上。
驾车的车夫见到阿伯时距离已不到十米,情急之下用力拉扯缰绳却来不及。
阿伯听见马的嘶鸣声方才回头,见到马车冲势已被吓傻。
旁边的行人皆呆呆看着这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一个壮实的少年冲到马车前,活生生对着马头抡了一拳头。
马蹄高高扬起,一蹄子狠狠踏上少年的胸口,似要报那一拳之仇。好歹马车是停下来了,但原本巨大的惯性与铁蹄的冲力,直接让少年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车夫已经趁势一个滚翻下了车,似乎被震得晕倒了。
不过除了手肘与膝关节处稍微有些擦伤,身上并无大碍,倒是马受惊不少,马车的车轴也有稍许磨损。
阿伯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放下独轮车,颤颤巍巍去扶起地上的壮实少年。
汉生也毫不犹豫前去帮忙,与阿伯一起扶起这位少年。
“孩子,没事吧?”阿伯关心地看着这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却自己受伤不浅的少年。
少年摇摇头被阿伯搀扶起来,“无事,只是这马...”
潘芷云已经来到汉生旁边,看了一眼阿伯的破旧独轮车,车上还有几把没有卖完的烂了叶的白菜。
又看了一眼少年,虽然壮实有把子力气,穿的却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脸上泛着营养不良的黄,手里有厚实到发白的老茧。
潘芷云斜眼轻笑道:“赔得起吗?”
少年看了一眼原本只有军中以及豪富才有资格或是财力享用的上等凉州大马,直言:“赔不起。”
潘芷云眼睛一瞪,“赔不起还不跑?等着人家来抓你见官?”
阿伯欲言又止,在壮实少年的搀扶下推起独轮车,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行人也纷纷作鸟兽散,生怕那车夫醒来后寻自己的麻烦。
宽敞的街道方圆一百米,很快只剩下倒在地上的车夫,汉生以及潘芷云三人。
潘芷云道:“起来吧,别装晕了,人都走老远了。”
在汉生的惊讶声中,车夫闻言而起,对潘芷云恭敬道,“潘掌柜,小的来晚一步。”
潘芷云却是大方摆摆手,“无妨。”
汉生奇怪道:“这车是你的?”
潘芷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是我的,你看看这马,上等凉州大马,你看看这车,黑楠木车身与上等绸缎,除了富甲天下的本公子,还有谁用得起?”
汉生若有所思,越发看不透潘芷云。
“你不是嫌走路累吗?那就上车吧。”说罢潘芷云一屁股坐上之前车夫坐的位置,朝着汉生招招手。
原本恭敬侍立一旁的车夫满脸讶色。
汉生闻言也不客气,直接脚一迈上了车,坐在马车内。
“既然来晚了你就自己走回去吧,算是一点小教训。”潘芷云对车夫道。
车夫不敢有任何意见,恭敬点头,离开。
“驾!”
潘芷云马鞭一挥,凉州大马听话地再次向前疾驰起来,这一次前方空无一人。
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被街角处一位灰袍道人尽收眼底。
第八十三章 一揽风流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一家客栈门口停下。
汉生跳下马车,看了一眼眼前的客栈,客栈门口牌匾上“一揽风流”四个烫金大字,颇有些无语。
这个名字作为客栈的名字还真有点惹人误会。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住在这,明日本公子再带你去吃香喝辣。”
潘芷云对汉生交代了一句,然后随手丢给她一个钱袋子。
“去定两间上房,咱们在这里住五天。剩下的给你留着零花。”
汉生伸手接过,掂了掂,有些沉。
她打开钱袋子一看,长大嘴巴,袋子里大多是银票,其余的是金豆以及少量的铜板。
打开银票一看,数额惊人地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潘芷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汉生才不确定地问了句:“这是......给,给我的?”
潘芷云点点头,“少废话,快去订房。”
俗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汉生成功地被潘芷云的大手笔收买。
潘芷云这个人,都把自己骗来了,拿点好处应该的!
汉生一念及此,合上张得老大的嘴,屁颠屁颠跑去订房,两间上房足足花了五百两银的巨款。
一百两在如今的概念,足够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一整年。
也就是说,汉生与潘芷云在这家客栈五日的住宿费,足够一家三口的人家吃五年的!
放在以前,汉生绝对二话不说宁可再靠着大树墩子睡几晚。
这回腰包满了以后,付钱付得十分爽快,毕竟底气足。
看着汉生轻快的身影,潘芷云哭笑不得。
上房环境很好,是独门独户的幽静小院,院内倒是没有太多金碧辉煌的华丽雕饰,只是种了一些青翠的松竹,颇有文人雅韵。
潘芷云送汉生前往她的小院安顿以后,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院。
被潘芷云丢在半路的那个车夫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客栈,在潘芷云的房间内恭敬等候。
“这么急来找我,何事?”挥手免了车夫的恭敬行礼,潘芷云直接问道。
“原本南宫秋水会在洛城逗留一阵,二日前却直接将那个少年带到望京。因为望京出了件让他始料未及的事,令狐容逃了。”
车夫起身,侧身在潘芷云耳边悄声道,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封帛信,呈给潘芷云。
潘芷云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帛信,不由开怀笑出声来,“令狐容还真没让我们失望,有点本事,玄武大阵果然困不住她!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南宫秋水被自己的亲弟弟打乱一手布局的滋味,让他好好品尝吧,哈哈哈哈!!”
车夫面上亦露出笑容,似乎也觉得格外解气。
“南宫秋水费尽心思带回去的那个少年,记得找人留意。另外,挑个合适的时候让晋帝醒过来。”潘芷云道。
车夫神色一肃,点头称是,随后又面带了点犹豫问:“此事事关重大,赫连家与赵家的人也都出面了,您是否亲自回一趟望京为好?”
潘芷云摇摇头,“原本最有威胁的赵家出了个败家子孙,现在不足为患,说不定哪天捅出个通天大篓子他们就自顾不暇。赫连家唯一的威胁赫连齐虽看似返老还童阵法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究风烛残年耗不过岁月的刀子,说起来也可怜,若非小皇帝即位当年执意使绊子,赫连家也不至于青黄不接。此事不急,让京中的人放手去做。我还有事要做,先在洛城待几天再去望京。顺便带这个小丫头游玩一圈。”
车夫闻言点点头,应诺而去。
车夫走后,潘芷云盘腿坐在与上房住宿价格相称的绫罗软塌上,依然习惯性地用单手把玩着手里的帛书,自言自语道:“洛城不论是山水景致还是风土人情,都堪称极佳。这么好的地方,小皇帝不喜欢可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说不定就要碰上故人了呢。”
西北大凉州忙着与边牧族的联姻,里里外外都没有空闲,无暇另生战事。
望京国都,太子胡元庆一党与温太师吴钩以及王童安三方比拼内功,也没时间伸手到洛城。
若非南宫秋水出了大昏招自毁长城,恐怕自己还没有这么容易将汉生带到洛城。
陆沉借养病之名请辞元帅之任,张仪不情不愿推脱了几次,还是如他所求,许他在金城静养。
一旁蠢蠢欲动的赵芳,却并未曾如上回章恬遇刺那般被张仪直接任命暂代元帅之位。
张仪明言,元帅之位空悬,只等陆沉病愈继续掌任,赵芳继续担任大将军,接管秦阳步兵四万,骑兵一万。
这样一来,洛城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情。那么闲下来的那位,也该出现了。
想到这里,潘芷云又笑起来:“陆沉这家伙,果然和汉生小姑娘一样有趣,看来不会让我失望呢。”
汉生亦躺在自己房中的绫罗软塌上开心地滚来滚去,感慨着有钱人的生活质量。
之前在秦阳军中,汉生与月季小巫他们能够单独住在一个庭院,已经是看在陆沉的面子。军中所用之物亦是俭朴无比,实用不花哨。
哪里像这里,洗漱用的都是银制的水盆,虽然价格不贵,但是水盆侧面的雕花纹饰,就连汉生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不俗。
睡觉的床自不必说,刚刚看到这床的时候差点闪了汉生的眼,绫罗软塌,银线攒金枝的绣花枕,连床帘都显得格外别致,柔柔的月白色,手感舒适轻薄如砂,尽管汉生叫不出名字,也知道绝对价格不菲。
当一个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好啊!
想起潘芷云随手丢给自己的钱袋,汉生脸上溢满笑容。
但很快又有一个声音发自汉生内心,仿佛对周围让汉生感到惊叹的一切都颇为不屑,甚至有些淡漠。
“风花雪月迷人眼,荣华富贵乱人心,与其一人独享锦衣玉食无双富贵,我宁可与天下寒士一同避雨在万间茅舍前!”
真是奇怪。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活动之下,躺在叫人筋酥骨软的绫罗软塌上,汉生带着半是疑惑不解半是浑身放松地进入梦乡。
第八十四章 曲径梅园
第二日清晨,汉生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客栈里服饰的清秀侍女早已经将热水准备妥当在门外等候,待汉生起床便进屋,等汉生洗漱完毕又将一盒精致早点摆在房间的桌上,婉约一福后轻声小步离开。
这服务真不是一般的棒啊!
汉生吃着精致的“玉楼”梅花小笼包,喝着暖胃消食的煎点汤茶药,满足到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刚刚用完早饭,伸个拦腰的功夫就看见潘芷云推门而入。
“走,今日弄梅馆开馆,我带你去赏梅花!”潘芷云兴致勃勃拉着汉生一路小跑出了门。
“这么早就出门啊?”汉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赏梅花当然要早,洛城最著名的景致,除了春日四五月的牡丹,就数这腊月里的梅花最为动人。弄梅馆的梅花姿态最好品种最多,闻名而来的文人雅士自然也最殷勤。而弄梅馆却有个规矩,一日只接受前五十人入馆观赏,从无特例。寻常人想看都得排队,不早点去怎么行。”
汉生一路被潘芷云拉上了马车。
马车不是昨日的那辆车轴有些问题的,而是一辆新的,马车车身装饰与昨日那辆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四周点缀了珍珠,马匹由昨日的枣红凉州大马换成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这样一来,比昨日那辆更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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