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没有。
他失望地收回视线,吩咐佣人煮杯咖啡送到书房,转身就往楼上去。
和别家开舞会不同,叶家的舞会,禁止区域一律不得擅入。一楼可以自由活动,但不能往楼上去。
他定下这个规矩,倒不是怕军事泄露,他一向不在家办公。只是因为她的房间在楼上,他下意识将那视作禁区。
刚走到楼上,走廊比平时灰暗,只亮了一半的灯。
有谁在窃窃私语。
叶怀南放轻脚步,踏入走廊拐角的一瞬间,心蓦地一揪。
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站在她房间门口,少女倚在门边,娇媚地和他说着话。
她低头,唇红齿白,眼眸水亮。
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捂嘴笑起来,一只手随意地拍打少年的胸膛。
叶怀南震怒。
太阳穴突突地往外跳。
他吼道:“宋幼秾,你在干什么?”
少女见到他,小兔子一般跳了下,脸上并未慌乱的神情,反而勾住了少年的手,两人往他跟前凑。
她羞涩地笑道:“四叔,你回来啦。”
叶怀南上前就是一巴掌拍落他们勾着的手。
他狠狠瞪着她身旁俏生生的少年,冷寒吐出一个字:“滚。”
少年明显比吴似鸿有胆量。他转头看向南姒,动作快速地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这吻清纯甜蜜,逗得她缩了缩肩膀。
“幼秾,明天见。”少年看向叶怀南,“督军,初次见面,多有不当之处,我下次再正式登门拜访致歉。”
说完,他踏着脚步转身离开。一步一回头,朝幼秾做飞吻的姿势。
叶怀南差一点就掏出枪。
少女明显没有察觉他的怒气,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往他跟前凑,怨他吓到了自己的小情人:“四叔,你刚刚太凶了啦。”
叶怀南反手将她拖进书房。
她越是挣扎,他越拽得紧,这时候她知道怕了,慌张地喊:“四叔,你怎么了。”
叶怀南将她压在门边,红着眼问:“那是谁,你们刚才想做什么?”
少女抿唇,眼神闪躲,“我正要告诉四叔的……可巧你就回来了……那是……那是我的……”
叶怀南扣紧她的手,死死盯着她的唇,“你的什么?”
少女鼓起勇气,“四叔,我恋爱了,那是我的男友。”
一句话,击得叶怀南如坠冰窖。
短暂的失神后,他听到自己冷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宋幼秾,你才十六,该专心学业,而不是谈情说爱。”
少女反驳:“可是她们都有男友,我这个年纪谈恋爱,也是应该的。再过两年,我就能嫁人了。”
叶怀南蓦地松开她。
少女怔怔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脑子里有什么往外炸,炸得他头晕目眩。
谈恋爱。
嫁人。
这几个词不停在耳边徘徊。
他一时无法接受。
多年的军事训练在这时发挥效用,即使内心波澜四起,濒临爆发,也依然能够强迫地压住自己。
许久,叶怀南缓缓说道:“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谈恋爱。”
她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他:“没有为什么,你说过会听我的话,只要是我说的,你都听。”
她带了哭腔,“可是这次我不想听。”
叶怀南握紧拳头,极大的情绪波动使得他微微颤抖起来,他尽量以沉稳平和的声音说:“宋幼秾,这里没有你还价的余地,现在立马出去,送走你的客人们,然后上床睡觉。”
她低低地哭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他听到风里传来她泣不成声的怨念。
——“小四叔,我讨厌你。”
这一夜,叶怀南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幼秾在车里坐着,她穿着初见时的过膝学生裙,两根辫子垂在脑后,羞涩地冲他笑。
她同他说那日的话:“以后就劳烦四叔照顾我了。”
他痴痴地问:“怎么照顾?”
他一眨眼,回过神,她已经坐过来。
她的身子很软,柔弱无骨,几乎可以摆出任何姿势。
他应该推开她的。
可是他不仅没有,反而看着她攀上来,越靠越近。
她笑得这般媚,娇俏动人,让人无力抵抗。
他一身军装穿着整齐,任由她在身上游荡动作。她跟妖精似的,轻车熟路地解开一切阻拦物,黑色的学生裙很长,足以遮盖身下的动静。
她扭着身子急得满头大汗,娇娇地求他:“四叔,你帮帮我呀。”
他不知哪里来的狠决,忽地一把擒住她往下按。
她哭着喊着,收紧颤抖。
他问她:“还讨不讨厌我了?”
她脸上挂着欢愉的泪痕,乖巧地摇头:“不讨厌。”
他觉得不满足,掐上去,狠狠问:“还谈恋爱吗?”
她哭着摇头,“不谈。”
这时候他终于满意,心里所有的忧愁消失殆尽,畅快淋漓地动起来。
天亮的时候,叶怀南从梦中发醒,一丝晨光从窗户缝隙照进来,打在他大汗淋漓的脸上。
梦里的情形犹在脑海,冷峻精致的面庞,一瞬间苍白呆滞。
他跳起来,仓促地换下弄脏的裤子,回头看到床单上的痕迹,又是一吓,大力将床单扯下来。
被单揉成一团,他到处找地方试图将其藏起来。
最后塞到床底下。
他呆呆地坐在床沿边,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好不容易恢复点意识,掏出根烟,手颤得连火都打不着。
完了。
他恨得牙痒痒,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待,痛骂。
叶怀南。
你简直不是人!
第32章
当天清晨, 叶怀南匆匆离开叶公馆。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慌忙收拾几件衣服就逃了。
三四天后, 他才回过劲冷静下来。
他向来不喜欢逃避事情, 直面问题,从根源上解决, 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态度。
叶怀南百般思虑后, 终于替自己找到解决方式。
到他这个年纪,是该真正有个女人在身边陪着了。拥有正常的男女生活, 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过节的热闹日子,家家张灯结彩, 唯独叶公馆, 冷冷清清。
叶怀南已经半月没有回家。
张妈照旧去拿报纸, 忽地看到晚报头条,是关于叶怀南和当红歌星的暧昧,上面还附有歌厅的跳舞照。
张妈拿着报纸准备藏起来, 正巧遇见回来拿东西的副官,忙地拉到角落, 指着报纸上的消息问:“少爷的事,是真的?”
副官皱眉摇头,“我也不清楚。”
张妈问:“你日日跟在少爷面前, 怎会不清楚。这一连半月没回来过,将小姐一个人丢在家里,也没句交待,外面的女人不干净, 你得替少爷看着点。”
说完她叹口气,嘟囔:“少爷以前从不这样,别说和这种歌星跳舞,就是人往他面前凑近半分,他都嫌弃的。”
她愁,副官更愁。
督军一改往日作风,不但出入各种风月场合,而且还挑着最艳最漂亮的女人作陪。男人嘛,喜欢美色很正常,他跟了督军这么久,知道督军有多洁身自好。现在肯放松,也算是好事。
但问题是,督军叫了人,又不理人,人要往他身上靠,他当即就把人推地上。别人战战兢兢问他哪里不满意,他冷冷回一句:“哪都不满意。”
哪有半点寻欢作乐的意愿?完全是奔着结仇去的。
这次这个歌星,还算有点本事,和督军跳过舞,喝过咖啡,看着像是有戏。
副官想得出神,忽地听见张妈喊:“小姐。”
回头一瞧,是幼秾小姐。
她双手抱肩,站在楼梯上,一头卷卷的黑发,潮湿深绿旗袍,软洋洋凹着腰,嘴里轻捻话问他:“回来替四叔拿衣服的么?他最近哪去了,还好么?”
张妈戳戳副官的背,眼神示意让他不要乱说话。副官挤出笑容笑道:“嗳,一切都好,最近事多,督军忙得抽不开身。”
她垂目剔指甲,抛出句无精打采的话:“好,我知道了。”
副官赔笑,见她小小的脸蛋愁眉不展,忍不住开口安慰:“等督军这阵子忙完,肯定会立马赶回来陪小姐。”
她笑了笑,仿佛识破他的好意,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忽地回头道:“对了,你和他说,他交的女友很漂亮,有空就带回来,也好让我提前瞧瞧未来四婶。”
张妈和副官面面相觑。
等副官回了别馆,正好碰见客厅里当红歌星刘婉如在唱歌,旁边沙发上叶怀南闭眼仰头,也不知道是醒是睡。
副官轻声喊了句:“督军。”拿着衣服准备让佣人挂好。
叶怀南这时睁开眼,问:“拿回来了?”
副官点头:“照督军吩咐,一件没少。”
当初得到吩咐让他去叶公馆拿衣服,他是有些纳闷的,督军怎么就非要穿旧衣呢,别馆里也备着各式新衣服,按道理没必要回去拿的。
今儿回去一趟,撞上幼秾小姐,幼秾小姐又吩咐他传递那样的话,到底说还是不说?
副官很是纠结。
正当他犹豫着怎么开口时,叶怀南主动问:“碰到幼秾小姐了吗?她在家吗?有没有外客?”
副官点头:“碰到了,家里没外客,幼秾小姐……”
叶怀南本不该继续问,可他就是忍不住:“她怎么了?”
副官将宋幼秾和他说的话重复一遍。
叶怀南听完,眉头皱得更深。倒是旁边的刘小姐听了这话,面上一红,停下歌声,莲步轻移走到沙发坐下,并不挨着,她知道叶怀南不喜欢唐突无礼的亲近。
她说:“是家里那位侄小姐吗?我在方公子的舞会上见过她,真是位漂亮的姑娘,在场那么多女孩子,没有比她更显眼出色的。”
他倒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双指抵着额头,神色阴郁。数秒后回过神,掐着她的字眼问:“方公子?哪位方公子?”
刘小姐道:“方春山,方家的小儿子,听说与幼秾小姐是同学,两人好得很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随叶怀南的神情而压得低沉,最后全吞回肚里,一个字都不敢再往外冒。
叶怀南靠着沙发扶手,手套压住半边脸。忽地他问:“我多久没回叶公馆了?”
副官回答:“半个多月。”
他接口道:“不对,是二十一天。”
话出口,他自己一惊。
记得太清楚,好像每夜在梦里拨着指头数日子一样。
刘小姐小心翼翼问,“督军要回去看看吗?”
叶怀南抬眸看她。
刘小姐羞涩地低下头。
他盯着她的唇。
刘小姐生了两片小巧精致的红唇。唇角薄薄,唇中心圆润饱满,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浅浅一笑,既天真又诱人。
和幼秾一样。只是幼秾不爱涂口红。
少女天生樱桃红似的朱唇,无需任何点缀。
叶怀南抽起纸巾,大力擦去刘小姐唇上的口红。
刘小姐愣住,心头既好奇又兴奋。好奇他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兴奋他肯主动与她靠近。
叶怀南起身,不耐地丢下句:“明天,我去接你,一起回叶公馆吃顿饭。”
刘小姐欣喜若狂。这是承认她的女友地位了。
她痴痴地看他。原以为他冷心冷肺,怎么也捂不热。她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再靠近一步,就是外头寻常男女交往之前的试探,也没有这么拘谨冷漠的。
她大着胆子期待:“今夜,要我留下么?”
叶怀南头也不回,迈着军靴往里走,声音淡漠:“小张,送刘小姐回去。”
刘小姐怨怨地叹口气。
督军果然老古板,如今这样传统守旧的男人,不多见了。
是夜,叶怀南辗转反侧。
这二十一天来,他从未有过好觉。有了困意,不敢睡,怕再梦见那样的情形,连打盹都要小心,怕一不留神又梦见她。
他是真的恨自己。
第二天回叶公馆,刘小姐紧张,叶怀南比她更紧张。
自那夜惊慌失措的春梦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幼秾。
他像个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静静等候着随时会来的裁决,而她就是他的审判官。
车子驶进大门,还没下车,隔着车窗就望见少女在喷泉处等候。
她穿着白色蕾丝花边旗袍,浅绿色小高跟,祖母绿耳坠子,清纯动人,柔柔弱弱。
车门被拉开,刘小姐先下去,叶怀南坐在里面,忽地没了勇气下车。
刘小姐朝他招手,“督军,快下来呀。”
少女走上前,低腰靠在车门边,梨涡甜美,笑:“四叔。”
叶怀南从另一侧车门下去。
全程没敢看她一眼。
吃饭的时候,刘小姐往他碗里夹菜,她立马喊张妈:“给四叔换个碗重新盛饭。”
刘小姐错愕,抬眸望见少女淡漠的眼神。
如冰山般的寒冷,与叶怀南如出一辙。
等吃完饭,大家到客厅闲聊,刘小姐说:“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少女说:“刘小姐的歌喉,我上次在春山家欣赏过了,不必再听一次。”
春山二字一出,沉默寡言的叶怀南忽地抬起头,如刀般的视线剜过去,似要将方春山从她脑海中彻底剜掉。
他终于肯看她,她盯着他,眼里有气,神情认真,严肃同他道:“四叔,你的女友,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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