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面欲言又止,钟无烟越发着急,“你说话呀。”
直到钟老师的手即将拍到她胳膊时,易夏才支起下巴道:“我只是在叹气,您的喜酒我大概是吃不上了。”
“啊?”
“我替您看过了,您今年之内就能嫁出去,至于子女这里,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能造人成功了。但那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得去首都上学,没时间参加您的婚礼呐。”
先是惊,后是喜。
眼睛睁的老大,钟无烟美滋滋道:“没事的,份子钱跟满月礼钱到时记得打过来就好,支持微信支付宝转账。”
明白她是在开玩笑,易夏眼神左右飘逸,“咦,刚刚有人说话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去你的!”钟无烟嗔她。
见对方说完这句后就擎住手机朝门外走去,易夏便打算移动到自己交好的几位同学那里了,刚刚站起来,胳膊腕却在这时被梁老师抓住。
“我……我有话想跟你聊聊,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吗?”
易夏沉吟,分秒钟只看着梁老师的面色由白转红。
无奈,她点点头道:“好。”
KTV内有专门为等待包房的客人而开设的饮品厅和放映厅。
随着梁红敏来到饮品厅中,点了两杯奶茶,两人面对面坐于高脚凳上。
嘴唇嗫嚅,取下一直斜挎在腰间的小包,梁红敏将小包递向对面,“夏夏,这里有些钱,请你务必要收下。”
未待易夏询问她缘由,她便将自己的请求迅速说了出来,“我爱人的舅舅,就是你曾见过的那位康局长,他快……快不行了,我想请你去看看是否有救他一命的方法。”
“我爱人从小父母就不在了,要不是康局一直照顾他,他绝对不会顺遂无忧的长到成年,老人家年轻吃了不少苦,我们夫妻想让他能多活几年,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好人……不该就这么没了啊。”
梁红敏说的详细,易夏几乎是在瞬间就记起了她说的这人。
犹记得上次去康家坐客时,梁老师的爱人康博彦就曾向她讨要过请老人家去医院的方法,她当时给出了个主意,难道对方没有照着去办吗?
“没有及时去医院?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梁红敏不断摇头,“去了,舅舅得的是胃癌,早些年插队下乡吃不好饭,发霉的苞谷红苕都得抢着往嘴里送,再加上饥一顿饱一顿,胃病早早就出现了。”
“舅舅一直都怕疼,且他职位在身不好专注治疗,每当胃疼起来了老是吃些止疼片或者胃药硬扛,硬把小病扛成大病,大病扛成绝症,索性还在胃癌早期,我们当即就让他住院治疗了。”
易夏蹙眉。
即是早期,又怎么会这么短的一段时日人就要不行了呢?
梁红敏接下来的话给了她答案。
“可让我们夫妻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次的透析治疗反而加剧了舅舅的病情。舅舅本来还可以好好说话,好好走路,但治疗过后,不仅头发掉的迅速起来,还时常嚎叫着有虫子爬遍他的全身,每听到这话,护工每就赶忙掀衣检查,但老人家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连由头都让人摸不到边。”
“这段日子以来,舅舅的身体总是被自己挠得遍布血痕,精神更是每日都在衰退萎靡。我和爱人都觉得是自己害了舅舅,若不是我们多事,舅舅哪会遭这样的罪。”
话至最后,梁红敏的面上遍布颓然。
易夏安抚般覆上她的手背,“不是你们害了他,你们也是好心罢了。你不要自责,情绪也不要总是大起大落,当心孩子。”
梁红敏‘嗯’了一声,“我明白,我一直控制着呢。但我爱人最近因为这事办案时闹过好几场乱子了,他把舅舅当亲生父亲一样看待,又干的是警察这行,万一真出什么事……我。”
她怎么可能保得住孩子!
人人都是自私的,她今日之所以来找易夏,虽是为了舅舅,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在于丈夫。
出发点是好的,她不觉得这样的私心有什么见不得人。
“你能帮帮我吗?”
易夏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再说吧。”
她并非万能,那老人的病因经过虽说听起来就不同寻常,但也不一定跟有人施法作怪有关。
梁红敏连忙应声,“那……那我晚上在医院等着你,今天是你们同学聚会,我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像个长辈的做派。包房我就不去了,你帮我给钟老师说一声,我们晚上见。”
包房内喧闹滔天,也实在不适合一个怀着双胎的孕妇长待。
闻言,易夏再次点头,“地址您记得发给我。”
*
一场K歌盛宴最终在嘶吼了七小时后画上结尾。
在梁红敏走后,钟无烟仅在包房待了十分钟就离开了场地。
虽说已经毕业,但学生在老师面前似乎是存有天然的拘谨,待她们二人离开,众人才真正的撒开了疯的嗨了起来,洋酒他们这一伙‘经济未独立’的学生喝不起太多,啤酒却在此后一扎扎的被搬进了包房。
席间,真心话大冒险、摇转盘、击鼓传花等游戏一个个被拉上了场,易夏亦参与在其中,可她像是获得了欧洲体质,无论哪种游戏,都没有输过别人,直到已经快要散场,才‘被人给非’了一次。
“虽然对你的手段很不耻,但我早就渴的不行了,我认栽,喝一杯酒领罚。”
听她这么说,耍了小手段的女同学不乐意了,“不行不行,既然知道我这是手段,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从头至尾你都没有输过一次,你就当满足满足我这非洲人的好奇心,行不行?”
口中已经浸满苦涩,听她这么说,易夏抬头,“好奇心,你想问什么?”
女同学扬了扬眉,“高中三年,你都喜欢过谁?”
喜欢过谁啊……
从十五到十八岁,在这少女最为怀春的三个年头,原主确实朦动过几次,但心有自卑,这些朦动全都被她压在心底,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诉说,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没有。”
女同学不信,“怎么可能,娱乐圈的也算,说说呗。”
易夏还是摇头,“确实没有,我不喜欢明星,校园里的同学也只都是同学。”
女同学撇嘴,“太不真诚了。”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留着蘑菇头的男同学站了起来,“易夏,我喜欢你。”
旁边的一带着眼睛的男同学业站了起来,“我也喜欢你。”
“还有我。”
“我也喜欢你,从高三开始分班就喜欢你。”
“滚吧,你不是前一阵才说自己喜欢崔梦雪吗?”
“我喜欢易夏。”
……
易夏无奈的摇了摇头,“谢谢,我也……”
人群:“???”
易夏笑笑,“我也喜欢我自己,不早了,我还有事,你们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下午有些降温,易夏穿的清凉,初到KTV外便觉得有些冷了,手中举着刚在饮品厅买的热奶茶,喝了一口,还是中午的味道,但却并不会给她带来多少温暖的感觉。
就如同同学们的喜欢。
即使是原主在,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多么惊喜。
他们漠视她了整整一年,临到头来却各个表达对她的爱意,无论真诚与否,都太迟了。
风起,易夏加快了前往路边的脚步。
正打算伸手拦车,身后传来了一阵喇叭声。
朝后瞥去,X7的驾驶座上坐着自己无比熟悉的一人,怔了怔,她一脚揣起脚下的石头。
“bang!”
转向灯碎了。
第148章
陆司澈被车前的动静惊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连忙从车上走了下来。
见其三两步行至自己面前, 易夏原以为接踵而来的将是他的指责,下一瞬,却见对方忽然蹲了下来。
“脚疼吗?”
“啊?”
陆司澈拦腰将她抱起, “穿着凉鞋, 还使那么大的力, 我问你脚疼吗?”
突然的悬空之感使得易夏心中一紧, “脚不疼, 你快放我下来。”
男女有别, 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不放。”陆司澈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脚不疼, 我心疼。”
轻快的声音响彻耳边, 易夏微愣,旋即无声开始发笑。
这台词……连她最近打发时间看的玛丽苏神剧都已经弃之不用了好吗?
路过车边时,瞄到那被自己一脚踹烂的转向灯罩, 易夏面色一僵,“陆司澈, 你这些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没有信号。”
“你去哪了?”
敏感的察觉环抱自己的手臂僵了一瞬,易夏不依不饶道:“不说就放我下来。”
话音落,她被安稳的塞到了副驾驶位。
易夏囧, 在陆司澈绕路朝驾驶位走去时,拉开车门, 重新站到了路面之上,“说不说。”
陆司澈无奈极了,见此,只能再次回转到她的面前。
知道这人倔强的性子,思索半响,终是开口道:“去见了些能人异士。”
他并非对自己的情况羞于启齿,总括的叙述完后,又详细道:“廖伯说我是先天阴体的体质,寿命不长,活不了太久,但我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我这些天在全国各地都转了转,想要找寻有没有方法能够解决我的体质问题,去的地方大多都在乡野之间,所以才没能跟你及时联系。”
对方如此坦白是易夏没有料到的,“那你找到了吗?”
问完她才觉得自己是在多此一举。
先天体质之所以被冠以先天,正是因为自出生便不可逆转。
她脑子怎么会这么短路,居然问一个注定将得到否定的答案。
果不其然,陆司澈的神色暗了下来,“会找到的。”
除了因沾染死气而差点殒命黄泉外,他的体质向来不错,从小到大别的伙伴都在生病、磕药、扎针、住院,唯他一直健健康康,连感冒发烧都仅是少有的情况。
他相信人定胜天,找不到,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用尽全力去找。
两人间气氛因这番谈话而冷却了下来。
半响,易夏拉开车门,“不说这个了,有时间送我去五院吗?”
“就是来找你的,你去哪里我都有时间送。”
这一次两人不再开幼稚的玩笑。
分居驾驶位两侧,系好安全带后,陆司澈抬起了头,见身侧之人压根没动,他嘴角噙笑,手指点了点肩。
“什么?”易夏没有弄懂他的意思。
“真没明白?”
易夏甚少坐在副驾驶位,确实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啊?”
这声过后,只见身侧的男人忽然栖身压了过来,易夏正打算抬手去推他,却在这时察觉到衣角右侧斜插过来一道背带。
“咔呲”一声响。
她整个人被‘捆绑’在了背带之中。
“正副驾驶位要系安全带。”陆司澈下颌对准易夏侧脸,“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时刻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易夏只觉这布满冷气的车中温度猛升,嗯嗯啊啊的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睑,心内不断大呼着:冷静。冷静!
一路疾行,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过后,轿车行到了五院门前。
车停,易夏赶忙把身上的背带解开,“谢谢你送我过来。”
陆司澈摇头,“用我和你一起上去吗?”
深怕他再做出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举动,易夏摆手拒绝,“我去见的人你应该不认识,我们改天再约,今天就算了吧。”
陆司澈倒没有对此强求,“你大概要在里面呆多久?”
对于这个问题易夏也不清楚。
可能十分钟就能下来,可能两三个小时都没有解决问题,于是给了个大概数字,“一个小时吧。”
陆司澈明了,“再见。”
易夏:“……,再见。”
自车上而下,易夏长出一口气,冲着身边的车辆挥了挥手后,便径直朝医院大厅走去,不是没想着再回头看一眼,但她明显还有些没适应两人间关系的拉进。
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实在太……孟浪了!
直到上了电梯,易夏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才稍稍松了一些,但不知为何,抵达梁老师告知她的病房楼层后,她心中一动,突然鬼使神差的透过楼层间玻璃朝楼下望了一眼。
街上,没有。
花坛草坪处,没有。
医院大厅前,没有。
等等……
视线正下方那辆X7貌似就是她刚刚所坐的那辆。
流线型车身前碎了一只转向灯,不偏不移,恰与她破坏掉陆司澈的那只转向灯一个方向。
正在这时,只见车内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手的主人指中夹烟,在其抖动烟灰的同时,易夏看清了手的主人所带腕表。
……还真是陆司澈。
“夏夏。”
身后传来梁红敏的声音,最后看了楼下一眼,转过身子,易夏快走到她的身边,“走吧,老先生现在醒着吗?”
梁红敏点头,“醒着醒着,刚吃过晚饭,正看央视呢。”
*
易夏抵达病房时,目光对上的的确是卧躺在床上的老人聚精会神正望着电视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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