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一片空地,作为惩罚的场所。
扑克牌从左边第一个人传下来,萧画伸长了脖子看了眼。
轮到她,萧画抽了一张牌,连忙问楚安静:“安静,你是几号牌啊?”
楚安静遮着自己号码牌不给她看:“这游戏是不能互相看牌号的,我劝你做个人。”
萧画狗腿道:“我就看一眼,看过我就忘了的。”
“我信你的鬼话。去去去,别往我这儿黏,我告诉你啊萧画你给我老实点儿!”楚安静推着她的脸。
萧画好奇心向来跟猫儿似的,比别人强十倍。
她看不着楚安静的扑克牌号,抓心挠肺,又只好看自己的:6
萧画心想:六六大顺,应该是一张好牌。
唐落英说:“大家都拿到牌了吗?”
牌发了一圈,基本发完。
唐落英说:“国王亮牌,谁是国王?”
一名有些瘦小的男同学亮牌:鬼牌。
王岭说:“现在,国王开始发布命令……对了,默认游戏尺度啊,不准玩的太过了!”
萧画小声问道:“什么叫默认游戏尺度啊?”
很快,就有人替她发问了。
一男生起哄,举手问道:“能接吻吗!”
王岭笑骂:“想得美!这儿这么多美女呢,你问问她们愿不愿意!”
男生答:“报告!请问各位美女能接受接吻吗!”
胆子大一点的回答:“舌吻不行!”
一片哄笑:“那就是可以亲嘴唇啦!”
此话一出,女生娇羞的笑到一块儿。
“我觉得这样的话,怀之很亏啊!”王岭夸张的大喊:“在座的有没有想知道你们怀之学长号码的,我支付宝的二维码就发在群里了,你们看着打钱吧。”
萧画打开群,没有二维码,可见王岭是说笑的。
周怀之习惯众人拿他开玩笑惯了,笑一笑:“我手里是六号牌。”
萧画脑袋嗡了一声。
王岭说:“真的假的,你会这么老实告诉我们?我不信!”
周怀之无奈:“是真的。”
拿到国王牌的男生说:“那我可就随意点了!”
萧画紧张的手心冒汗。
结果一轮下来,没点到六号。
那男生点来点去,就是不点这个数字。
她松了口气,牌放在桌上,仿佛不是一张纸牌,而是一把沉重的钥匙。
这滋味儿不好受,直到收牌,发第二轮,萧画这才放轻松。
她心道:游戏而已,又不是真的会喜欢我。
二轮,三轮下来,都没叫到萧画。
渐渐地,萧画便觉得这游戏没有可担忧的地方,不叫自己,还能看别人乐子,天大的好处。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人人都能无师自通。
萧画就这么看了两三轮,天道轮回,第五轮的时候,叫到她了。
她手里的牌拿的正是三号牌。
国王的命令,是要求七号牌去亲一下三号牌。
七好牌是王岭,众人正在寻找三号牌是男是女的时候,就见萧画脸色惨白,翻开了自己的号码牌:三号。
一时间,教室里诡异的沉默了两秒,顿时,一人憋不出,露出了一个气音。
每一轮游戏的时候,众人都会起哄,都会笑,但这一轮,怎么看,都是在为王岭感到惋惜。
那声音,充满了讽刺。
唐落英带着头,笑的更大声。
王岭说:“哇,萧画和我一样,是首轮中奖吧!”
萧画只说过自己一次名字,王岭就记住了,可见他和房间里其他嘲讽萧画的男人,有本质的区别。
至少:他不会因为体型去嘲讽任何一个人。
萧画脸色不太好,白生生的,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从小乖到大,就算偶尔有点天然黑,但和陌生人亲吻这种出格的事情,她是从来不曾做过的。
况且,她心里还有一束白月光呢!
此时,这位白月光先生,正坐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意,也不知是在乎,还是不在乎——他就像他平时做的那样,淡淡的观望着这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白月光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越温柔,越显得残忍。
王岭见萧画这模样,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他道:“算了算了,我认罚,我认罚。”
唐落英突然开口:“怎么?为什么不亲啊,别人都亲的,又没关系。”
王岭笑道:“女孩子不愿意啊,我人格魅力不够。”
和唐落英一起的,还有两个。
一个说:“大家都按照游戏规则来的呀,这样不是太扫兴了,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一个说:“就是,反正算下来,还是她占便宜些。”
可不是吗,王岭长得模样俊秀,拎出来大小也是个帅哥,这个萧画圆不隆冬的,和帅哥亲,人帅哥没什么反应,她到先不乐意起来了!
众人心道:不识抬举。
萧画道:“我……我也认罚。”
唐落英道:“这就没意思了,要都像你这样,干脆别玩儿了。”
楚安静提高声音:“你几个意思啊?前面也有不玩认罚的,你光盯着萧画?”
二人脾气都有些冲,再加上一直互看不爽,两句话你来我往,火气就上来了。
好好地一个游戏,顿时僵住。
王岭打圆场:“哎,别吵架啊!大家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嘛,要不,萧画,我亲下你的脸可以吗?”
萧画也没想到楚安静站起来帮她出头了。
往年这个角色都是林苗在扮演,又因为林苗和她关系好,萧画总是和她说:忍一忍就好了,能省不少麻烦。
这样缩头乌龟的思维,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林苗十几年,所以林苗还没有哪一次,像楚安静一样,直接开口和萧画不对付的人杠上的。
她大有一副‘老娘就是不给面子’的架势,摆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点儿气势也没输。
萧画心道:我是不是搞砸联谊了?
她向来不是个给众人添麻烦的人物,这烂摊子一出来,萧画本能的感到一丝愧疚。
王岭道:“或者亲一下手背也可以,国王只说了亲吻,没说亲哪儿吧?这样,我亲完了,我再给大家表演个绕口令,要不唱首歌怎么样?”
他四两拨千斤的把僵持的气氛给打散。
政法系的最先给面子,喊道:“王岭,英雄救美啊!给你个面子了。”
王岭道:“哎哟,我这面子可太大了,那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求一求萧画同学,看她能不能也给我个面子。”
王岭都说到这份上,萧画不得不给面子。
她脸上的白色跟刷墙一样,又刷上了一层。
白的跟纸糊娃娃似的。
楚安静小声说:“你要是不愿意直接拒绝,我替你挡着。”
萧画说:“没事的,亲一下脸而已,没关系。”
楚安静:……
“真的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马上要上断头台。”
萧画嘴唇嗫嚅了一下:“我……没有被人亲过。”
她心里一阵泛堵的难受。
其一:她生平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起哄。
其二:周怀之看着呢。
萧画——尽管她心里门清,周怀之不喜欢她,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但当着喜欢的人面被亲,她始终的是难受的。
萧画和所有少女的心思一样敏感,她虽然脂肪多了些,但心却更小。
小的只装得下一个人,这个人现在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事实,事实却让她鼻尖发酸。
接受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那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王岭走过来,他说:“可以吗?萧画?”
萧画心道:我这时候说不可以还有什么用?
她又想:早死早超生,亲完了赶紧滚回家。
众人起哄着,看着王岭坐在萧画边上。
一半的人看好戏,一半的人看笑话。
萧画眼睛瞪得大大的,王岭道:“那我来了。”
他越靠越近,呼吸都快喷到萧画脸上。
蓦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萧画的额头。
王岭一时没刹住车,在这双寒气森森的手上亲了一下。
这双‘寒气森森’的手的主人,此时也寒气森森的。
萧画闻到一股熟悉的暗香,不知怎么的,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翻上来,眼睛一眨,两颗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吧嗒一声。
教室这一瞬间,安静的能听清楚两滴眼泪,哪一滴先落到地上的。
王岭瞳孔微缩,失声道:“夏深学长!”
夏深轻轻皱起眉头:“你打她了?”
听到他的声音,萧画眼泪落了两滴,后来就成了穿成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掉。
小哭包似的。
王岭张了张嘴:“……没有,你怎么在这里?”
夏深说:“没有她为什么哭?”
王岭只能干巴巴的解释:“在玩游戏……”
“玩游戏?”夏深说这话的时候,气压极低。
他本来就是个气势冷冽的人,看着不好相与,同届的都不敢和他大声说话。
何况此时,这教室里一大半的都是新生。
一部分被他的气势惊到,以为是哪个老师来了。
一部分政法系的认出他的脸,更惊诧!
夏深在政法系,是‘别人家的学生’,但凡老师讲特例,总要给新生把夏深的事迹拿出来说一说。
他拿过的奖,发过的论文,被弄成一份文档,在政法系的新生群里面广泛流传——几乎成了传说级的前辈。
虽然这个传说级的前辈,也只比他们大一年。
这也是最恐怖的地方,人家只大一年,实力却碾压他们十年。
“我不知道什么游戏能把人玩哭。”
王岭道:“呃,就是……萧画她可能,不太喜欢。”
夏深面色阴沉:“不喜欢你还拉着她玩?”
王岭摸了把后脑勺:“我不知道她和学长——”
他说到一半,话卡住了。
……啥关系啊?
众人和王岭一样,内心发出了如此感慨。
他们的感情更充沛一点,用的不是问号,是感叹号:啥关系啊啊!!!!
一干人纷纷石化,离得近一点的楚安静——整个人吹口气,她好似就能飞升。
夏深把周围一圈的人都看了一个遍,冷淡的目光扫过去,最后和周怀之对视。
他看到周怀之在这里,心中了然。
萧画哭哭啼啼的,脸也不要了,像个小孩儿似的,两只手可怜兮兮的抓着夏深衣角,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人衣服里,哭的很伤情。
夏深身体一僵,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哭什么。”
王岭登时反应过来,问道:“学长,你来教室什么事儿啊?”
“拿资料。”夏深简练的回答。
他下午给萧画送了饭,递了台阶,叫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些。
这场莫名其妙开始的——甚至算不上冷战的冷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下午回家,夏深给自己的花浇了两下,又找出了最胖的一盆芦荟,特别关照了会儿。
浇完花之后,心中依旧特别开心,好像把前几年没有的开心全都灌倒了胸口。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静不下来。
一会儿在客厅里走了两圈,一会儿把阳台上的花换了个位置摆。
无所事事了半天,最后想起自己还有一份资料落在班级,于是戴上帽子,起身往学校走。
这一来,才到门口,发现班里灯火辉煌。
他推开门,继而见到王岭往萧画脸上凑。
萧画浑身发抖,眼眶红着,一副赴刑场的模样。
夏深便伸了手,挡在二人之间,心里积郁了一股无名火。
萧画哭了会儿,哭够了,顿觉尴尬。
她一边心里感动的眼泪直流,认为室友学长真是她遇到过最好的好人,一边不知道怎么善后。
周怀之站起来:“好了,今天到这里吧,时间差不多,可以散了。”
他甫一说话,石化的众人渐渐站起来,打量的目光放在萧画和夏深的身上,一时半会儿,挪不开。
楚安静摸了摸头发,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萧画,我们先走了……那个,明天上课的时候见。”
她走的时候,猛地趁夏深没注意,往他脸上狠狠地盯了几眼,好似要仔细辨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那个校草夏深。
片刻后,班里的闲杂人等走了个干净。
在场的只有周怀之留下了。
他的朋友走前问他:“一块儿吗?”
周怀之:“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朋友心道:又有事?
他们看了眼萧画——萧画的体型让人很容易记得住,于是这帮朋友想起来了,纳闷道:怎么又是因为这个胖子?
周怀之说:“萧画,对不起。”
萧画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他。
周怀之道:“我不知道你这么不愿意。”
萧画心想: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的。
她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没关系,我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萧画补充:“也和学长没关系,是我自己抽中了卡,又自己不玩游戏的,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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