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拿着一把桃木梳边梳边念道“一梳梳到老,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相逢遇贵人。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样样有;十梳夫妻到白头……”
林大娘端着满满一箅子的七彩水饺往院外灶台走去“小蝉,水烧开了吗?”
“这就开,娘,你快点,退之哥让一早过去那边拿发钗。”林蝉衣解下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露出绣着山茶的粉紫袄,天青裙,挽了一个如意髻簪了几朵烟紫色绢花,娇俏可人,甩头便往王家宅院跑去。
抿了胭脂画了眉,扶黎绞着衣角看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与萧辞也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可真的要披上嫁衣同他成亲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林蝉衣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边说边打开手中的红绸布“我天,扶黎你……你……你太美了……”
李老太把三支式样别致精巧的青铜梅花钗错落有致的插在云鬓高髻之上“阿弥陀佛,真是天仙般的人儿。”
扶黎羞涩的抿唇一笑,皓腕之上疤痕犹在套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白玉镯,捡起桌子上散乱摆放的梅花枝摘下几朵梅花对着铜镜簪了几朵对着林蝉衣道“明年王公子来迎娶你,定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风风光光。”
“扶黎姐……”
“今儿怎么还会不好意思了?”李老太眯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家蝉丫头将来是个有福气的人。”
从不知道删繁就简的成亲也有这许多规矩,喝面条不许咬断,吃的喜饼是生的,七彩饺子要一样吃一个,入门之前脚不能沾地……
萧辞抱着她往喜堂走去,一路不停有孩子朝他们扔喜饼饽饽、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蹦蹦跳跳围着他们闹得十分欢快。
雪还未化完,红梅鞭炮,大红灯笼,她透过红帕子看着萧辞,大红喜服衬着他整个人丰神俊朗、神采奕奕,那一瞬间恍若梦中,安谧中的喧闹,朴素中的温情,一切都是刚刚好。
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整洁狭小的内室焕然一新,红幔帐,红绫被,红蜡烛,红梅花,几盘枣生桂子最上面用红喜字盖着,萧辞敬完酒推开房门,用案几上的秤杆挑起红盖头,烛光映照下,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不胜凉风般娇羞。
“毓儿,你真好看。”
“再说一遍,我喜欢听。”
“我的毓儿是最美的新娘。”那样温柔认真的目光看得扶黎十分不自在正欲说什么他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吓人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方才作罢“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还未出世时的一纸婚约,她在襁褓时小小的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对着他笑,她十岁时他与大哥对着琯夷姑姑带来的她与漱墨的画像傻傻的发呆,她十三岁时爬到桂花树上摘桂花说要嫁给他,她十四岁时趴在他的背上安静的睡觉,她十五岁时他和她等来了赐婚的圣旨,隔了漫长的十年,而今二十五岁她终于嫁给了他。
扶黎郑重其事的同他喝完交杯酒,剪了两人的发打了同心结放在枕边的荷包里“珞哥哥,这是真的吗?”
萧辞一把把她抱起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你说呢?”
“你……我们……”
“夫人,洞房花烛。”
“我……我……”
他把她放到床上含着她的耳垂道“当日你是如何诱惑我的,都忘了?”
“我哪有?”
他牵引着她的手让她帮他宽衣解带,扶黎第一次清醒的与他坦诚相待攥着他衣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闭着眼睛胡乱脱着他的衣服。
扒了一会忍不住睁开一只眼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红烛之下他乌发垂落,红袍半褪,那种风情出现在向来温润如玉的萧辞身上多少有些违和,这种风情她还如此扭捏造作也便不是她司徒漱毓了,未及他有何动作伸出藕臂勾着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薄唇。
唇齿交缠,身心交融,极致的欢愉让二人食髓知味,他要了她不知多少次,那种爱至骨髓的痴缠一旦倾斜而出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北风凛冽,又飘起了大雪,安静的夜依稀可以听到大雪压断松枝的声音,他拥着沉沉睡去的她,阖目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只听她细碎的呢喃“不要了……我累了……红烛不要灭了……”
“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李子夫妇终于成婚啦,撒花撒花。
☆、雪炉闲话
萧辞撩开大红幔帐, 扶黎嘤咛几声往红绫被中缩了缩像只贪睡的猫儿,他褪下她手腕上的琦玉玲珑玉镯出神了片刻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扶黎睁开眼睛复又闭上声音微哑而轻柔。
“柱子前日上山砍梅花发现了雪狐的踪迹, 我去山里看看,猎几只给你做披风。”他托着她的头半抱着她起身,她顺势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身上继续迷糊“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拉过另一床红绫被让她靠着, 端过火炉旁的粗瓷碗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醒一醒,贪睡猫。”
扶黎睁开眼睛扑在他怀中藕臂环住了他的腰嘟囔道“还不都怪你。”
“让夫人劳累了,我的错。”萧辞无奈的伸手举起粗瓷碗唯恐烫到她,另一只手抖开折叠整齐的红绫被把她围了一个严严实实唯恐冻到她, 舀了一勺白粥递到她唇边, 她闭眼抿了一口继续张口。
萧辞的细致周到每每会让她生出一种自己竟然是如此麻烦的一个人的错觉,原来被他宠着她会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成为废人, 会笨到完全不想用脑子思考问题,就像现在喝粥都懒得自己动手。
一碗粥见底他满目宠溺的对她笑道“你乖乖睡一觉,等你睡醒了, 我就回来了。”
她满足的下闭上了眼睛, 萧辞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把她露在外面的双手放进被子中起身欲走, 忽然被她从身后环住了腰“我睡醒了。”
他忍俊不禁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还不累吗?”
扶黎并未真正听清他说什么答非所问道“不困。”
萧辞反身把她压在床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雪颈处流连,墨黑的眸子氤氲起浓重的情'欲, 含住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暗哑“既然夫人不累理应做点什么事情才好。”
“我……我累了……”
“晚了。”
……
过午之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丝毫不见收势,扶黎穿着蓝衣红袄石榴裙坐在竹椅上用竹篾编竹篮,林蝉衣入门拍打了几下身上的雪花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干荷叶包着的大碗“我娘烙的酥油饼让我给你们送来尝一尝。”
“刚刚包了些汤圆, 我给你下一碗暖暖身子。”扶黎放下手中的活,盛了半碗汤圆放入烧开的沸水当中,咕嘟咕嘟的热气蒸腾中汤圆翻滚,似乎就这样看着整个人也暖和不少。
“退之哥说你畏冷,花银子在村里买了不少炭,现下就属你家最暖和。”林蝉衣放在火炉旁烤了烤手环顾一圈问道“退之哥没在?”
“进山了。”
“啊?这样大的雪,村里最有经验的猎户都不敢进山,你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进山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她用竹勺搅动着锅里的汤圆,以他的身手对付几只雪狐委实有点大材小用了“他会点武功。”
林蝉衣仔细想想也是,不然二人怎么能从劫匪手中逃脱,遂没有继续追问捡起地上编了一半的竹篮“你有时候看起来也不太像大家小姐。”
扶黎身体稍好一点时,偶尔会烹饪做饭,绣花缝衣,甚至于修理桌椅,编筐种菜,样样熟悉,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会做的事。
“退之不是说了么?我们两家不过是做生意赚了些钱,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也不太像。”林蝉衣托腮想了一会“哎呀,反正我就感觉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扶黎但笑不语,把汤圆舀入碗中递给她“尝尝。”
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汤圆烫的她龇牙咧嘴,用手对着嘴巴拼命的扇风“真好吃,怎么比我家做得好吃这么多?”
“刚住进来时腌制了半坛梅花蜜,调了花生芝麻红枣碎。”
“好郁闷,我怎么感觉你无所不能,而且所有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因为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她以前没有选择,说一句话做一件事甚至要算出所有未知的可能性防患所有未知的破绽,她坐回竹椅上继续编竹篮打趣道“王公子喜欢你这种性情就好啦。”
“他怎么会提到我?”
“九月恩科,金銮殿殿试皇上钦点为头名状元,长乐长公主倾慕其才华,皇上欲为其赐婚,王公子抗旨拒婚,直言已有未婚妻此生非她不娶。”
一番话说得林蝉衣惊疑未定,朱唇微张结结巴巴道“你在说书吗?”
“自然是真的。”
扶黎抬头看去,萧辞解下身上的蓑衣,摘下斗笠,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放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大束盛开的绿萼梅。
不同于和扶黎单独两个人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此时萧辞回转,林蝉衣似被外人窥探到了心事眼神躲闪,转了一圈放下瓷碗“我先回家了,娘该等急了。”
“给大娘大伯带点汤圆回去。”扶黎一语未了,娇小的身影早已走远。
她踮起脚尖用热乎乎的手捂住他通红的耳朵“小姑娘害羞了。”
“你才多大。”
萧辞轻笑,额前散落的发垂在她的身上,她伸手顺了顺他的发,一根一根挑着白头发道“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现在就嫌弃我了?”
“我不想让你比我先老去,珞哥哥,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界上,要老我要老到你前面,要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说什么傻话。”萧辞放下手中的梅花蓦然把她抱起“太冷了,夫人给为夫暖暖身子。”
“不行,都……”
扶黎耳根通红欲言又止,他坐在圆凳上把她放在自己的膝上低笑“想什么呢?难不成你想回床上给我暖暖身子?”
“明明是你意有所指。”
“为夫并无此意。”萧辞圈着她的身子端起一碗未动的汤圆慢慢吃了起来“夫人手艺见长。”
“我重新给你下一碗。”
她挣扎着便要从他怀中起身被他按了回去“不用了,你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就好。”
“猎到雪狐了?”
“堪堪够给你做件狐裘披风。”
扶黎摆弄着桌子上的绿萼梅“绿趺黄蕊衬瑶华,霜雪林中自一家。”
“天然腻玉细生香,斜倚东风伫淡妆。可是春寒犹料峭,晓窗犹试绿罗裳。”
“你明天带我去摘梅花吧!”
“这雪怕是要下几日。”
“雪中赏梅才有意趣。”
“不行!”
萧辞断然拒绝,扶黎略起身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明亮的眼睛满是祈求之色“好不好?”
“雪停了再去。”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朱唇微张辗转在他唇瓣上厮磨,灵巧的小舌学着他的样子探入他口中吸吮,萧辞在她刻意的挑逗之下渐渐有些气息不稳,缠绵了好大一会,她眉目含春故意拖长语调问道“夫君,好不好?”
他轻咳一声“村子不远有一小片梅林。”
“夫君最好啦。”
她从他怀中起身眼睛中露出一抹狡黠,向来情理不通有原则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天,反正她没有奢望他能带她去深山里赏梅踏雪,这一个多月他担心她的身体从未让她出过这个村子,能够和他一块出去走走她已经很满足了。
萧辞打开布袋倒出剥好的雪狐皮,用剪刀进行简单的清理,务必赶在明日之前把狐裘披风做出来,扶黎抱来一个长颈梅瓶挑拣着花枝认真的插花,偶尔用小剪刀修剪几下。
“你看看怎么样?”
“老枝遒劲有力,疏梅几朵恰到好处。”
“是你选的花枝好。”
“夫人过誉,为夫愧不敢当。”萧辞煞有其事的朝她拱手一揖,二人相视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毛皮缝制起来颇耗力气,扶黎只好端了针线筐看着萧辞穿针引线一针一针连接毛皮,她笼了笼炭火,倒了一杯热茶喂到他唇边“我给你念书好不好?”
“嗯。”
王家房舍不大书却极多,她翻找了一通兴致勃勃道“怪侠恩仇录,七剑合璧,梅钗记,云扇奇缘……你要听哪一本?”
“右边书架第三格第八本。”
扶黎狐疑的往左走了几步抽出第八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氏录文集,她蹙了蹙眉没有多说什么,乖乖的坐在一旁翻了几页一本正经的念了起来“祁陵王氏,始于北金皇族祁陵王后裔……”
院外白雪皑皑,雪落屋檐,室内两人挨着火炉暖意融融,偶念至孤僻处扶黎还要寻根究底,以至于萧辞解释给她听的话比她念得还要多。
至于书案上堆积的话本子,她强词夺理自称帮他念了文集史册他晚上自然是要讲故事哄她睡觉的,但似乎某人晚上暂时没有闲心盖着被子同她讲故事,也似乎不需要哄她睡觉。
☆、踏雪寻梅
天刚蒙蒙亮, 扶黎睁眼在他臂弯中醒来,因着近日贪眠嗜睡往往她睁开眼睛他早已起床做好早饭了, 难得像今日这般安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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