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上海打职业？”何书瀚一脸诧异。“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我就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像是一个会关心学业的人？”
何书瀚再次沉默。
消息过于突如其来，他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所以根据程智岩的说法，孟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要去上海打职业的事情，只是一直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行了，轮到我问你了。”程智岩换了个坐姿。“所以你看上我小弟哪点了？长得好看还是身材好？还是成绩好？还是性格好？还是这些都有？”
何书瀚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
“于情于理，我是她大哥，不管怎么样，我小弟找对象，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权力来帮她把把关的。一是避免她碰上坏人，二是避免她碰到不该碰到的人，三是避免她碰到以后会伤害她的人。”程智岩再次用指关节敲桌子。“你觉得你是哪种？”
“我没有伤害过她。”
“得了吧，当初你和苏佳佳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小弟造成了不小的精神伤害。”程智岩冷哼一声。“按照你的说法，排除了选项三。目前还剩坏人和不该碰到的人，所以你继续选吧。”
何书瀚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他交流了。
真的很费力啊。
☆、送机
“何书瀚。”程智岩突然开口。“你要知道，我一向对孟楹很好，而且跟她当面保证过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首先从这点来说，你就已经输了知道吗？”
被点名的人瞬间皱眉。
“我当初就跟你说了，你没有在苏佳佳那件事情闹得鸡飞狗跳…是这个成语吧…的时候站出来跟她解释清楚，而且之后你还继续跟我小弟不明不白地在一起玩，理由是啥？你让她心里怎么想？”程智岩的语气越来越冷。“我今天没抓着你揍一顿，证明我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不想打人。但是我发现，你又让我的心情变差了。”
“我说…我无非是承认了某些想法而已，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何书瀚淡然地看着他。
“一是因为孟楹，这个傻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因为她而一次次揪心的感觉。”程智岩再次冷笑。“二是因为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程智岩，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谢谢。”程智岩喝了一口水。“要是不冷静的话，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准备叫你舅舅来给你做急救了。”
“程智岩。”何书瀚握紧拳头。
被点名的男生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何书瀚下意识后退一些，默默在心里拉响警报。
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程智岩直接转身离开咖啡店，大步走向对面的医院大门。何书瀚无声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反常？
回到徐御荣的办公室，等了没多久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进来，何书瀚坐在椅子上，耸耸肩。
“忙完了？”
“差不多吧。”徐御荣把身上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自顾自坐下，喝了一口水。
“有空解答一下人生疑惑吗？”
徐御荣差点把嘴里的一口热水全喷在小外甥脸上。
“咋了？你追女神碰到啥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跟这个有关？”何书瀚皱眉。
“你想啊，人生大事一共就这么几件：爱情，生命，财富，事业。”徐御荣放下杯子。“你的生命是我姐给你的，我没权力过问。财富呢…反正你不缺钱，在我们全家不破产的情况下，你的日子还是美滋滋的。事业呢，你才这么屁大点，问什么事业？难不成你想学医？古话说得好，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何书瀚汗颜。
好吧。
“所以你碰到啥问题了？”徐御荣正经起来。
“突然有点不太自信…总感觉我目前做的这一切可能对她来说只是朋友之间的行为，然后她就真的以为朋友之间也可以这样，所以对我也这样。”何书瀚耸肩。
“所以…你们做了啥？”
何书瀚真想从他办公室里找出一把手术刀来架在他脖子上。
“行了行了，我正经问你。”徐御荣坐好。“所以你为啥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刚刚去找的人是程智岩。”何书瀚垂下脑袋。“感觉他说的有些话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虽然整体没什么逻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智岩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空调温度太低了吗？”驾驶座上的女人担忧地问。
“没事。”程智岩继续睡觉。
“程智岩？在我们医院？他出啥事了？”徐御荣一脸震惊。
“体检而已…”
“哦哦哦，吓死我了。”徐御荣拍拍胸口。“你们聊了啥？怎么突然就对你的感情问题产生影响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哎，我亲爱的小外甥，你这个样子不行啊。”徐御荣皱眉。“你都不知道人家孟楹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因为程智岩的几句话，你就对你自己产生怀疑了，这会不会对孟楹来说很不公平？你考虑过孟楹的感受不？你知道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不知道对吧？不知道才是正常。”
何书瀚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
“呐，别一副想探究宇宙万物真理的样子看着我啊，我就是给你提意见而已。”徐御荣在小外甥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听你自己的，别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动摇自己，知道不？该做的要做，你还年轻呢，不疯狂一把不就浪费这么好的时间了？你可能觉得孟楹会把你这些行为当做朋友之间的正常行为，那我还能觉得孟楹知道你喜欢她而且正在慢慢接受你呢。”
何书瀚眨巴眨巴眼睛。
“干嘛又这么看着我？明白了不？”徐御荣翻了个白眼。
“你洗手了没？”
沉默。
“我靠徐御荣你刚刚在急诊碰了哪些人？”何书瀚直接跳起来。
“你急啥？我就碰了一本全新的病历而已好吧？”
两个人正吵吵嚷嚷着争那些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问题，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徐御荣立刻抓起听筒，一秒正经。
“徐御荣。”
何书瀚好奇地看着舅舅的眉毛瞬间拧起来。
“马上下来。”
徐御荣匆匆忙忙把听筒扔回去，从衣架上扯下白大褂，抄起桌上的东西，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
“出什么事了吗？”何书瀚紧接着跟出来。
“急诊刚送来一个跳楼的。”徐御荣戴上口罩。
“我能跟你下去看看不？”
“我去做手术，你跟个毛线。”穿着白大褂的人疯狂按了几下员工电梯的下行键。
“我在外面等着嘛…”
“真服了你了…”徐御荣翻白眼。“我办公室的门关了没？”
“关了。”
门应声打开。
“走吧。”
职工电梯的速度可能比普通电梯的速度快了些，而且一般里面不会有其他人。所以当某人发现自己的白T恤也能完美融入电梯里那些白大褂的时候，笑着缩在角落里。
到达一楼，徐御荣费力地推开堵在手术室大门的人群，狂奔进去。何书瀚被人群堵在外面，压根看不到里面。
外面不少人等着，哭声震天。
何书瀚本来就啊怎么喜欢这样的环境，皱着眉头用旁边的消毒液洗了手。顺手拿了一瓶消毒液对长椅子喷几下，把椅子擦干净，这才安心坐下。
他耐心地听了一阵，从手术室门口那群人的哭诉可以得出这么个结论：
跳楼的是个初二的女生。本来在学校一直都是一个安安静静读书的女孩子，不小心被隔壁班小混混看上了。小混混想追那个女生，但是他自己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女生知道那个男生的情况，一直对男生爱理不理。女朋友知道那个女生之后气得不行，找人揍了那个女生好几次。这次把女生逼到跳楼是因为那个男生的女朋友叫人去学校堵她，把她逼到天台上，扒人家衣服还拍照，照片都已经传开了。女生受不了周围人的眼色，然后今天上课的时候找借口出来上厕所，实则跑上天台跳楼了。
这…
现在的校园暴力已经能狠到把人家逼到跳楼了？
何书瀚下意识拿出手机，给亲哥发了条消息。
何书昊还在上课，刚打下课铃就看到了弟弟发过来的未读消息。简单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拿着手机走出教室，给他回了个电话。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事？”何书昊靠在墙上。“你在哪儿？周围怎么那么吵？”
“我在医院啊，妈妈让我送外婆寄过来的自制糕点给舅舅尝尝。”何书瀚耸肩。“刚刚他接电话，说是急诊送了个跳楼的女生来，然后他跑进去急救了，我在外面等着。这些人应该都是家属吧，我坐在外面听了个大概经过。”
“事情好像是六中高中部的，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今天他们学校有个女生跳楼。”何书昊轻声叹气。“巧的是，那个把她逼到跳楼的女生，就是上次去一中打孟楹的主使。”
“这你都知道？”何书瀚直接蹦起来。
“知道个名字再找点人去查一下，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何书昊汗颜。
“我靠…”
今天一早上知道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
“我下午没课，中午去医院找你们两个人吃饭呗？”
“行，可能这个手术没那么快，你来了直接到一楼找我们。”何书瀚重新坐下。
“行行行，挂了啊。”
坐在手术室外的少年握着手机，安安静静地等着。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应该是好几家家属都来了，穿着笔挺西装的几个校领导也在。所有人乱成一团，吵架的吵架，哭诉的哭诉。领导们一边安抚家属的情绪，一边抹着汗打电话联系学校的老师们要求压住这件事。
好像看见了人间万象的冰山一角。
何书瀚突然想起当时孟楹被送去急救的时候，好像在外面等着的只有程智岩一个人。
后来程智岩也跟他提起过，当时只是不想让这件事被学校知道。一旦学校介入，这事儿就很有可能不了了之。顶多顶多让打人的几个女生出来道个歉，当然这对那些女生也没什么影响，但一定会激化矛盾。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孟楹以后就别在这个城市继续待下去了。
突如其来的揪心。
门口家长们的争吵似乎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甚至还有人开始动手，一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何书瀚皱着眉头起身，大步走过去拉开他们。
原本是不想介入这种事情的，但是这都已经打起来了，而且里面还在做手术，他不可能由着这群人在手术室外面乱来。
保安匆匆忙忙赶过来，把乱成一团的人全部推出去。何书瀚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安安静静地等着。
舅舅你加油啊。
何书昊从外面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弟弟依旧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啥时候进去的？怎么现在还没出来？”何书昊拿了消毒液对着弟弟身边的座位一阵狂喷。
“来了啊？”何书瀚回过神，抬头看着他。“进去快三个小时了吧，刚刚还有骨科胸外科脑外科的好几个医生往里面跑，估计形势很严峻。”
“照片和视频都在网上疯传，控制不住了。”何书昊坐下。
“这事儿你是看了图才知道的吗？”
“我看到了视频。”何书昊耸肩。“正好当时在刷题，同桌在看手机，然后让我看了一下。”
“家属刚刚在外面打起来了。”
“意料之中，不打起来才奇怪。自己女儿被别人家小孩逼到跳楼，而且现在还有各科医生在里面，情况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何书昊无奈地摇头。“再加上这种行为本身已经触及人的底线了，这姑娘以后可能还需要心理疏导。”
何书瀚再次沉默。
“是不是想到了当初孟楹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不一样…但我还是会把它们联系起来…”何书瀚叹气。
“所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基本大同小异。一旦卷进去，你就被迫成为了这个圈子的一员，你就要被迫开始用野蛮又暴力的方法保护自己。”何书昊揉揉弟弟的脑袋。
两个人同时选择沉默。
话题未免有些沉重，谁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家属们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口等着，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一时间这片区域安静得出奇，只有某个女人轻轻的啜泣。
等到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一张病床被推出来，门口的人立刻拥上去，两兄弟同时站起身。医生们随后出来，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脱。
徐御荣看到站在外面的两个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你怎么也来了？学校没课了？”
“下午没课，该放的假还是得放。”何书昊微笑。“反正没什么事，就过来找你们一起吃午饭了。”
“我中午可能没空跟你们一起吃了，一会儿还有个讨论会要开，忙着呢。你们自己出去吃，然后给我带一份回来就行。”徐御荣揉了揉自己的腰。
何书瀚目送着一群人围着一张病床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几个医生也被家属堵在中间，默默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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