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做女子打扮,反正莫伽一眼过来是没认出来。
而薛庭儴只看见有个男人从他和招儿的卧房里走出来了,且态度从容随意,好像那卧房是他的地方那般理所应当。
“你怎么了?腿又疼了?”莫伽心中焦急,当即步了过来,根本没注意旁边站着的女子。
“他怎么在这儿?”薛庭儴一眼就认出莫伽来了。
两个声音是同时响起的,直到听出对方声音异于寻常女子,莫伽才错愕地看了过来。
“这是谁?你是薛庭儴?”不得不说莫伽的眼力也是极好的,细看之下就认出来了。
“他怎么在这儿,难道你趁着我去苏州,背着我偷人?还把小白脸弄到了家里?”薛庭儴的脸都气歪了。
实在不能怪他多想,而是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往好处想。
卧房乃是极为隐私的地方,尤其两个人的卧房,除了贴身侍候的丫鬟,连大儿子薛耀弘长大后都极少涉足的。
“我偷什么人?你想到哪儿去了。”招儿一面龇牙吸气,一面道。
“你说谁是小白脸?瞧你这一身打扮,这小白脸一词应该往你身上按才是吧。”
两个声音又是同时响起。
莫伽冷笑,嗤笑。
薛庭儴气得就想撸袖子上前干架。
可惜高看了自己的小身板,幸亏招儿一把拽住了他。
“莫伽,你住嘴行不行!”先是沉声喝道,等转头面对薛庭儴,却是软了声音:“等会儿我跟你解释。”
招儿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因为腰腿都疼,眉心紧蹙,声音却是极为软绵,带着一点儿不自觉的撒娇与示弱的意味。
薛庭儴最是拿她这样没有办法,又看出她情况有些不太好,便按捺下了,扬声叫人。
春兰几个很快就端来了热水和帕子,并拿了药酒和药膏来。
招儿瞪着莫伽,对方看了薛庭儴一眼,摸着鼻子进去内室了。
此时薛庭儴也已看出端倪,却是隐忍不发。春兰几个帮着招儿褪了鞋袜,将裤腿挽起,露出其下绑着的棉垫子。
解下棉垫后,才露出泛着青的小腿和膝盖。
“怎么弄成这样了?”薛庭儴龇牙咧嘴的,好像是他在疼。
“哭了三天临。”
此时春来拿着热帕子敷了上来,因为想祛瘀活血,所以帕子极烫。招儿的腿本来就疼,帕子敷上来,连耐力极强的她,都有些忍不住了。
眉梢直跳,还不自觉挣扎想往后退,却是牵动了僵硬的腰,疼得她往旁边倒去。
薛庭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进了这熟悉的怀抱,招儿不禁有些鼻酸,即是可怜自己,又是这些日子心力交瘁,竟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腿疼,腰也疼。”
招儿有腰疼的毛病,这是当年她陷入红帮,又怀着宁宁两个,留下的病根。也是经常久坐盘账所制,每次腰疼了,薛庭儴就给她揉。
揉一揉,总能缓解许多。
薛庭儴是干惯了的,下意识给她揉着腰窝,揉着揉着,就忘了生气。
被他这么揉着,招儿也不觉得腿上被人擦药酒难熬了,就靠在他怀里,将莫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
……
内室中,听着外面女子的软声倾诉,莫伽的脸色变幻莫测。
像似感叹,又似不平,隐隐似乎还有嫉妒的意味。
“难道你拖了这么多年入京寻亲,就是为了她?”
莫伽的面色当即大变,很快又恢复一贯的高深莫测。
“陛下多想了。”
“若是朕多想也就罢,本来一个女子不值当你如此,夺来也就夺来了。可薛庭儴是大昌的功臣,夺人之妻不该是朕,抑或是朕的子孙能干的。”榻上的嘉成帝,瞅了他一眼道。
也就是说,朕不能有负薛庭儴,朕的子孙同样不能。但若你跟朕没关系,就无妨了。
问题是薛庭儴乃是高官,若不是为了借势,以莫伽的自傲,哪怕明白亲爹身份不低,他也不会动寻亲的心思。
如今爹是寻到了,却是搅合进这种复杂的局面,同时还告诉他这个势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干出夺人之妻的事。
其实莫伽也没想过夺人妻这事,认真说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对此女心心念念,穷追不舍。
明明这段时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掳了她就远走高飞,却总是止步当下。
听着外面传来若有似无的说话声,莫伽的心中酸涩非常。
在听闻招儿说,嘉成帝现在就在内室中,而莫伽是嘉成帝的私生子,薛庭儴差点没从炕上惊跳起来。
半晌,才恢复镇定。
他并没有当即就进去,而是等春来给招儿擦好了药酒,又前去梳洗换了身衣裳,才来到内室外求见。
里面叫了进,薛庭儴进去了。
他进去的时间很长,招儿已经在暖炕上睡着了,他也没出来。
等她再次醒来,却被挪去了西间的榻上。
这地方是招儿觉得平时多有不便,临时让人布置的,寻常洗漱更衣乃至歇息多是在此,暂时充作卧房之用。
她刚从榻上坐起来,正打算下榻叫人,有人掀开床帐子。
是薛庭儴。
招儿问道:“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
薛庭儴脱了外袍,就上了榻,边道:“既然知晓陛下安好,这事就不急了。与其我们动,不如看看他们怎么动。”
朝堂之事太复杂,见薛庭儴回来了,招儿也懒得动脑去想这些。
见他面露疲态,便服侍他躺下,本是打算陪着他睡着了就起,哪知到最后招儿自己也睡着了。
三日哭临后,接下来的事就和普通朝臣没什么关系了。
至少暂时是和薛府没什么关系。
从第四日起,新帝辍朝九日,命京城上下停鼓乐、婚嫁,禁屠宰等,持服二十七日。百日内票本用蓝笔,文移蓝印。京城各大寺、观各声钟三万杵。
一时间京中钟声大作,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待钟声罢,偌大的京城安静至极,即使街上多有行人,却是不闻笑声,不见展颜,皆因避讳。
与此同时,宫里却是发生了一件事,传国玉玺竟然被摔碎了。
第266章
二皇子一直没放弃给新帝找茬。
从之前钟贵妃闹着要给先皇服丧,到之后丧仪时一些零零碎碎,再到这次借口传国玉玺生事,并不直面顶撞,俱都是让人内伤在心的软刀子。
这传国玉玺并不是大昌皇帝的御用玉玺。
所谓玉玺,也就是皇帝宣示各项权利的印章,又有公私之分。前朝共有二十四方皇帝御用玉玺,又称宝玺,分别作为各种不同规制之用。
大昌建朝以后,其中除了袭用了二十方明宝,另又新定了四方宝玺。有一方不在御用范围,只做收藏,这便是传国玉玺。
提起这传国玉玺,就扯得有些远了,那要说到秦朝之时。
和氏璧之名天下皆知,秦王嬴政统一六国后,便将此壁做成了传国玉玺。其上镂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
后有传言说此玺在秦王行经洞庭湖时遗失,秦王回去后无印可用,就用蓝田玉重做了一方一模一样的。但又有传言说数年后有人奉回真的传国玉玺,但史书上语焉不详,无从考证。
不过关于这方传国玉玺所带来的传奇故事,却是在民间多有流传,历朝历代都有关于它的传闻。
曾有史官发现这样的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每逢天下大乱之时,传国玉玺必然现世,而每次现世后,能得到它的必然是真命天子。
也因此各朝各代的皇帝都想得到它,以兹证明自己受命于天,乃是正统。
至于其中到底是真是假,那就无从得知了,反正也没人亲眼瞧见过。大昌也有一块,据悉是当年太祖皇帝登基后不久,有人进贡而来。
太祖得后,欣喜若狂,并昭告天下。
当初二皇子就是为了寻这方传国玉玺,才会耽误了时间,以至于嘉成帝凭空失踪。
这大抵是立身不稳之人惯有的思路,总想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出身正统。
可事实却是证明不要脸的人,才能安享荣华富贵,不过等二皇子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在小殓的时候把握住机会,又不能空口无凭指证梓宫里的大行皇帝是假的,真的其实没有死,二皇子只能在传国玉玺上动主意。
为此,他特意让人怂恿了才六岁的八皇子,让其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想看一看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有他和四皇子在一旁煽风点火,新帝骑虎难下,只能让人去捧来。
其实早在新帝答应给他们看时,二皇子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只是他没想到新帝竟然敢让人故意失手摔了传国玉玺。
要知道新帝才刚即位,这时候碎了传国玉玺,不管这玉玺是真是假,对新帝的来说都是一个不祥之兆。
得传国玉玺者才是真命天子,这失了传国玉玺,又意味着什么?
八皇子当场就被吓哭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则是阴了脸。
发生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欢而散,可新帝也不可能因一个死物对年幼的弟弟如何。
最后的结果是失手摔了玉玺的小太监被杖毙,新帝并没有迁怒惩罚八皇子,因此又得了个仁君之名。
事情发生后,传得是沸沸扬扬,薛府这边自然也知道了。
“他可真敢!”招儿不免有些诧异。
薛庭儴看了她一眼,闲闲道:“有何不敢的,碎了总比真拿不出的好,如此一来可就真是一劳永逸了。”
“可那到底是传国玉玺。”看模样招儿也是知道关于传国玉玺的传闻,对此物十分重视。
“又不是真的。”
招儿眨了眨眼,突然有些兴奋道:“那你说这么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命人放出消息,三皇子其实没有真正的传国玉玺,故意才砸了。”
“这事可轮不上你来做。”
果然没过两天,外面就有这种流言传出,不用多想自然是二皇子命人做的。
“既然这样,陛下,我们是不是可以拿出传国玉玺,以证明其出身不正?”莫伽提议道。
站在一旁的薛庭儴瞥了他一眼,又去看嘉成帝。
果然,嘉成帝没有接话茬。
虽莫伽也是聪明才智过人,可惜到底不是从小出身宫廷,也没什么机会接触朝中事务,以至于有很多时候,他的一些建议并不是那么‘明智’。
薛庭儴没有说话,莫伽此时也会意过来。
看看对方,又去看嘉成帝:“难道说——”
“没有传国玉玺,此事乃是祁氏皇族最大的秘密,以后不要再问。”若是有,怎可能找不到,甚至连郑安成也不知。
所谓传国玉玺本身便是太祖因出身不正,为了诓骗世人做出的一个幌子,只存在口头之说,其实根本没有实物。
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世上不过太祖和嘉成帝两人,连作为皇子的几人都不知,薛庭儴不过是有所猜测罢了,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薛庭儴目光闪了闪,深吸一口气道:“那陛下,我们如今可依旧是按兵不动?”
半靠在软枕上的嘉成帝,看了他一眼,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总是按兵不动,不免太过被动,我们可以主动出手搅浑了水。就如同微臣出身的乡下,百姓们若是捕鱼却不知是否有鱼,只需往水中扔下一块石头,鱼儿受了惊,自会蹦出来,就算没鱼,虾也好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嘉成帝已经明白薛庭儴的意思,只是不免仍有踌躇。
这次的事对嘉成帝打击太大,司礼监和锦衣卫两大心腹俱皆背叛,若不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其实戳破新帝的阴谋十分简单,只需已驾崩的‘先皇’现世即可。
可如何现世?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若是不分辨出这些,恐怕嘉成帝前脚现世,后脚就会被人灭之。到那个时候,新帝绝不会再故作姿态,而是会拼尽全力扑杀之。
尤其嘉成帝在朝中其实还有数名倚重的大臣,只是这些人打从事发之后,就一直未曾出头露面过。而叶莒和林邈等人,至今没有归京,想必是被人阻拦了。
兵权旁落,朝中无人,这才是让嘉成帝至今踌躇的原因所在。
“由微臣出面,引着鱼儿上钩。”
薛府的西角门打开,从里走出一名老妪和一个年轻的女子。
“麻烦小哥帮老身谢谢贵府夫人,若不是夫人心善,恐怕我与小女……”说着,老妪掩面哭了起来。
薛府的家丁满脸忍耐,皮笑肉不笑地将手里包袱递给对方,并道:“行了,老人家,你的感激之情我们家夫人知道了。下次出门在外,还是走路当心些,你这饿晕了不打紧,差点害我们薛府以为惹上人命官司。”
“都是老身不好。”
“行了行了,你们快走吧。”
等这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离开后,这家丁才满脸不耐地啐道:“真是晦气,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就想赖上了。”
嘴里骂着,他就摔上了门,这一切动静都被不远处的路人尽收眼底。
一阵冷风拂过,吹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又飘落在地上。
另一头,女子搀着老妪,两人踽踽前行。
期间找到一户人家,可她们想找的人根本没找到,还被府里的下人骂了一顿,两人面容惨淡,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顺着崇文门离开。
在经过崇文门的时候,城门前守了不少禁卫军。
他们甲胄分明,虎视眈眈地盯视着每个行人,而打此过的车马,俱都要停下检查。
说是非常时期,防止有人生乱,实际上在干什么,明白的都明白,不明白的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轮到两人经过时,她们也被叫住询问过。
听说是寻亲没寻到,又见是妇孺,就被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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