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哭着跑了。
高中的容澈已经长成校草一样出类拔萃的男神,但尽管有新入校的学妹不知好歹一见倾心,总是有经验丰富的学姐告知他们,这是个呆逼,别理他。
高中的女生都懂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容澈的无聊是出了名的,毕竟高中就主动用上保温杯的男孩子即使不油腻,也总是让青春期少女嫌弃。他上学放学和家两点一线,除了学习看书收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之外,并没有其他可以称之为爱好的东西,只是大家都对他很是信赖,一个总是对你微笑和在问题时有求必应的帅气同学谁不喜欢呢?
到了大学,新的自由天地里,愈发风度翩翩的容澈生活却还是老样子,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除了知识本身,似乎生活中没有事能触动他的心弦,他会为专业上的突破感到开心,然而楼下点蜡烛表白的外系女生只是让他觉得无奈,他笑着去拒绝别人,和从前一样温柔平和有礼貌,却被打了一耳光。
女同学哭着跑了。
容澈不太明白,是他说错了话吗?可能应该更委婉一些吧。
出国留学,继续深造,容澈越来越和生活脱轨了,他活得越来越不接地气,朋友虽然多,但大多是普通的点头之交,女朋友自然是没有的,他倒凡事不去深想,既来之则安之,无又何妨?除了知识本身以外,需要主动去追逐的命运都很麻烦,他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做有用有价值的人,别的从没多想。
多好多朴素的生活理念,被宁舒毁得稀里哗啦。
宁舒想得非常简单,这人是谁?掌门!所以她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既然书里他喜欢自己,那干嘛不让他在现实中也喜欢上自己,怎么说来着,这就是双赢!该是我的就得是我的!是肉就得烂在锅里!是掌门就得当我宁舒的男朋友!
她在强吻之后惴惴不安的等待容澈的电话,三天没有一点动静,她心想该不会是自己一步到位吓到了懵懂的呆子?对,她太冲动了!她得曲线救国!容澈这种宅男,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她直上二垒,实在太凶残了,要循序渐进,要温柔,她决定去找容澈解释清楚,问了一圈,得知他这个时间该是在给学校的地质专业本科生讲课,原本他也是受邀客座,因此课表不多,一周只有三节,宁舒毫不犹豫冲向教学楼。
他找到教室,在门口等待下课,盘算着该说什么,下课铃响了,门打开,出来的人是廉真。
宁舒傻了。
她等错教室了。
“又是你,是要来听我讲课吗?”廉真笑着问。
宁哥连连摆手后退,“不不不教授您的课太深奥了我资质有限还是……还是……”
这时师姐走了出来。
“我是来找她的!”宁舒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师姐就往楼下跑,跑到看不见廉真的地方,她才松了口气。
“学妹,你找我有事?”师姐虽然有点气喘,但还是善意的微笑着,“需要帮忙的话不用客气,告诉我就好。”
“我确实有事师姐,你能不能不要……不要这么好心啊!别人找你帮忙你就帮忙,这样不行的,你得做个有原则的人,做个高尚但又恰到好处的人!”宁哥听她这么说特别着急,然而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宁舒马上屏住呼吸问道:“师姐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好看吗?头发乱了没?”
楚卿如一头雾水,只得点头说道:“很好看的,也没有乱。”
“师姐,我就要追逐到属于我的幸福了!你也一定要加油!”说完宁舒大义凛然的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楚卿如站在下课的人潮之中,不知所措。
宁舒把刚走出教室的容澈堵了回去,顺手关上了门。
教授惶然无措的熟悉脸庞让她特别兴奋。
“掌……教授,我让你当我男朋友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都三天了,这样拖着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啊……”宁哥觉得不能逼迫他太过分,于是委婉说道。
但她的委婉对于容澈实在是太狂野了,教授却不知怎么,见到这个眉眼有点冷淡的好看女孩这么热情,胸口就扑腾扑腾乱跳,不行不行,这次他得压制住不受控制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不行,压不住,再吸一口,还是不行。
“教授,你是缺氧吗?”宁舒差点笑出来。
容澈尴尬的摇摇头,“呵……呵呵……不是……”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容澈连呵呵都说不清楚,“教授,你是不愿意当我男朋友吗?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吗?”
她走向容澈,一双真挚的眼睛里烧着火似的看着他,容澈很慌乱,不是因为她的靠近,而是因为自己竟然因为这靠近而悸动不已,他从没有过这种陌生的感觉,容澈回忆在礼堂第一次见她时,她转过身离开的那个时候,自己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的竟然酸楚,他当时以为那只是太多人在课上睡着,自己的自我怀疑罢了,可电梯事件和今天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不,这不简单。
“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我换个问法,”宁舒站住了,离容澈如此近,近的能看清他瞳仁里自己颤动的倒影,“教授,那天在电梯里,我亲你的时候,你虽然手没动作,可……”她纤长的手指压在容澈的双唇中间,“这里的回应我还是能感觉到的,所以,我们之间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是吧?”
容澈的脸红又烫,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毕竟她说的对,如今羞愧也来不及了。
“那你要是不做我男朋友,就是对我始乱终弃,亲了我又不负责任,你说对不对?”
她说得这么有道理,容澈没法反驳,他很是惭愧,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对不起眼前坦荡真挚的女孩,只能继续点头。
“这样说来,为了对我负责,你就必须当我男朋友才行,不当的话,就是不负责任,就是始乱终弃,就是玩弄纯情少女无辜的心,就是寡廉鲜耻,就是不讲男德!”
兔子弟弟那里学来的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宁舒很是得意,她看着呆掉的容澈,又靠得更近了一些,他的眼睛这么好看,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过呢?想到之前的种种和最后的分开,想到容澈在最后一刻还不放弃去救自己,宁舒的眼睛霎时红了,眼泪落的和脾气来的一样快。
失而复得的惊悸,她也是第一次尝试,怎么不触动呢?
容澈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他总是很抱歉和迷茫面对女孩的眼泪,但这次不一样,刚才还强势的不行的宁舒突然落泪,这眼泪就像熔岩淌过他心上,越流越深,深到心底从没触及过的角落,灼烧得剧痛。
容澈抓住了宁舒的手,“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等他再次从这种失神中找回理智,他已经成了宁舒的男朋友,并且抱着自己的女朋友,双手紧紧扣在她的后背上。
完了,全都完了。
他果然堕落了,从一个教授变成了禽兽。
尽管后来宁舒宽慰他,自己又不是他的学生,他们连一个学校的都不是,哪来这些思想包袱啊,可容澈还是经常陷入谴责中,其实他和宁舒的关系,最多也只是她跑来听他讲课,其实宁舒听他讲课也是无聊极了,他语速慢,照本宣科,尽管知识讲解很到位,但就是很无聊枯燥,前几次宁舒努力看他的脸分散注意力,几次之后还是失败了,宁舒睡着在课堂上,舒舒服服一觉醒来,教室里没了人,讲台前也空空如也。
她赶忙站起来,肩上的衣服掉在地上,宁舒回过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澈把衣服捡起来。
他有点尴尬,最后还是先开了口,“呵呵,我先走了似乎不太好,所以在等你醒。”
宁舒感动极了,她点点头坐下,自然的把头贴上容澈的胳膊,倚靠着他。
时间好像静止了,容澈竟觉得这样的时刻熟悉又遥远,好像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的瞬间,他不自觉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她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像他人生中从没有过的好天气,散发着无法拒绝的邀请,让他走进这熟悉却又明明是崭新的生活里。他耳朵开始红热,掌心也滚烫起来,不知不觉的,低下头,亲了她的脸。
这件事后,宁舒觉得自己太棒棒了,教宅男谈恋爱是不太容易,但已经取得重大成果了!这是容澈的一小步,可是她宁舒的一大步啊!她决定乘胜追击,一步到位,本垒在望!
宁舒冲动起来是真的冲动,但脑子不笨,因此破坏力总是惊人,现在她有了机智的想法就必须付诸实践。他们专业今年研三的前辈马上要去出国交换留学,过两天就是欢送会,大家约了一起出去吃饭,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宁舒主动报名参加。
聚餐当天,宁舒开怀畅饮,连一直觉得这师妹冷艳矜持的学长学姐都觉得她酒量惊人,宁舒在喝到刚好头晕的时候偷偷溜出饭店的包房,拿出手机,给容澈打了电话,电话里她狂飙演技,胡言乱语,展示了一个醉酒女性身处危机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吓得容澈忙问她在哪,自己马上来接。
容澈果然来了,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把车开这么快过,到了宁舒迷迷糊糊说的地方,果然,她浑身酒气喝得烂醉,容澈很怕她吹到风难受头疼,赶忙给宁舒放进车里,摇好车窗免得她着凉,又盖上自己的衣服,安全带系好才回去自己的座位。
宁舒赶紧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回来又赶紧闭上,假装说醉话,心中美滋滋。
容澈是不知道她宿舍在哪的,几次问她,她又不肯说,找她手机里同学的电话,宁舒会留下这种漏洞吗?她是谁!她早就用光了手机的电池,根本开不了机。容澈一咬牙一狠心,把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是个干净整洁的屋子,宁舒偷偷睁眼看到了,果然是容澈住的地方,规规矩矩又温馨舒适,和他这个人一样。
容澈把宁舒放在自己床上,动作很轻,脱掉外套,他又忙前忙后,拿热水给她漱口,轻轻在她耳边说话让她乖乖配合,热毛巾擦脸热敷,最后才让她躺进被子里。
宁舒听到他脚步声离开房间,一会儿,浴室的水声想起来。
诶呀掌门真的是爱干净,她有点小激动有点小羞涩,酒劲儿随着悸动上涌,头也晕晕的,等待十分漫长,可太漫长了,宁舒觉得头越来越沉,但容澈怎么还是不来跳进她的陷阱?
然后,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当真是头痛欲裂,宁舒滚下床,捂着头哀嚎,五分钟后才站起来,结果发现身上的衣服穿得规规矩矩,房门关着,一切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过。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这个小公寓很安静,客厅窗户还开着,阳光和风一同流泻进入,洒落半室金黄。快到中午的时间才有这样好的阳光,桌上纸张沙沙作响,宁舒走过去发现,是一张字条,容澈的笔迹干净有力,告诉她自己有课要上所以先走了,煮好的粥温保温在电饭煲里,冰箱里有清淡的素菜,他早晨做的,但还是记得热一下再吃,昨天晚上她包里掉出来的打印好的论文初稿,自己并不是有意去看,可没有什么事做,就顺手捡起来,帮她把错字都挑出来,再简单翻译了一下综述,还有些语病,不过他说她写得很好,是个出色的好学生。
宁舒看完,头疼的更厉害了。
昨天晚上,容澈说自己,没!有!什!么!事!做!
论文就放在旁边,整整齐齐,他tm还给自己装订好了?铅笔把错字圈了出来,语病也改了,综述部分的翻译他是写在几张纸上加进去的。
你真有闲心啊!
你床上睡着个姑娘你心里没点数吗!
宁舒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这是对她魅力和本人的一种否认,极大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对容澈生气,不接电话不看微信短信,宁舒觉得自己特别失败,难道是这里的掌门不够喜欢她,所以才这样的吗?她哪里不好了,明明哪里都好,却偏偏待遇还不如一篇论文。只是她等着等着,气消了,容澈的电话也不见了,宁舒也不是故作矜持,她只是真的来气,但气一去,她打电话又变成了空号,于是赶紧去学校询问,问了才傻掉,原来容澈回美国了。
他是提前结束访问的,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教课了。
容澈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糟糕的人。
他没有抵制住诱惑,居然和一个学生在一起了,他没有办法,必须负责,谁让他让人家女孩子无路可走,他不该接受她的吻,可又没法拒绝,就必须勇敢承担过错,他迈出这一步,结果发现这罪恶的结果自己竟然还很甘之如饴?太堕落了!他觉得自己枉为人师,禽兽不如,但这样的生活真的太让他眷恋。宁舒的一切都让他着迷不已,她好像有他从没有过的活力和热情,真挚又动人,最让他无法解释的是她带给他那新奇又熟悉的亲昵,仿佛认识了很久,也仿佛第一天这样亲密无间。
他堕落了,开心的堕落了,可又突然峰回路转,失去了一切。
容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来他恍然大悟,一定是那天,自己竟然唐突的把宁舒带回了家,虽然他当时做了无数的心里斗争,可还是觉得这个方案最好,起初因为关切她的身体健康,他并没有什么杂念,可当一切安顿好,他也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酒气,回到卧室后,他看着她因为酒劲儿红润的脸颊,可爱极了的睡颜,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呼吸也越来越急,竟然一时心神恍惚,靠近宁舒,偷偷的亲了她的脸颊。
容澈被当时自己的举动吓坏了,他后退着踉跄出门,惊慌失措,撞掉了放在椅子上的宁舒的背包,他看到地上掉出来的论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抓起来跑的夜风微凉的阳台,深呼吸,再呼吸,星空在旋转,他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自责和焦虑让他无法走进卧室一步,只得靠思考问题来缓解痛楚的道德危机。
他做好了一切,留好了字条,明明没有课也说有课,这个谎言也让他难过,他竟然欺骗她,这样过分的事,一天之内,他竟然对她做了两次。
容澈失魂落魄来到实验室,这里没有人,他等到晚上再回去,宁舒已经不见了。
她不肯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的讯息,他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她应该生气,自己这样混账这样畜生不如,她应该恨自己才对。他心中还有一丝恬不知耻的希望,期待她愿意听自己解释,可她没有,她做了正确的决定,容澈失魂落魄,提前申请离开。
他回到美国,回到自己的学校,科研和课题填满生活,原本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丰富多彩极了,可现在却只觉得空洞苦痛。
容澈总是会想起宁舒,他渐渐意识到这就是从前自己不能理解的爱,可是晚了,已经太晚了,他的愚蠢和糊涂葬送了这次从天而降的喜悦,再没有人愿意在他的课堂上撑到最后才睡着,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他慢慢悠悠说那些无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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