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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恋爱——玉胡芦

时间:2018-03-04 18:41:49  作者:玉胡芦
  到六月下旬时,她总算就给自己买了辆车。是先前骆希鹏介绍的一个车行老板,一辆白色的马自达,车身线条简洁明快,标配下来刚好18万上下。算是邹茵全部的存款了。
  邹茵从2010年毕业到现在,差不多将满四年。刚毕业时工资到手三千多,第二年四千五,再往后就五千、七千的跳,这些年跟着陈勤森在一起,算算吃的、穿的、用的、抹的、戴的,从来都没有比谁短过,甚至是超出了多数人的优越。她自己的钱基本没花,竟然反而还存下来十多万。
  但她不喜欢每个月还债的感觉,因此没有选择贷款,一次性全额付清了。眼下工资入手一个月约八千,除去房租三千和给姑奶奶的一千,还余四千,清简些差不多也能过得去。金牛座的人向来贴近现实,且精打会算,有限的条件下总会尽力做到不亏待自己。
  骆希鹏回去后似乎遇到了些什么棘手,他并不经常与邹茵电话联系,每次打好像都是避开在一个静处。短信隔四五天会发一条,问她“邹小姐今天还好吗?工作忙完记得要吃饭,瘦了要心疼的”。温柔而彬彬有礼的关切。但不知道为何,那平寻的几字短信里,会让邹茵读出他隐匿的踌躇情愫。
  骆希鹏给邹茵的感觉始终是宽容适度的,并没有因为那天在大学树下对她说的一番话,从而展开像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式的追爱攻势,他依旧是平淡而温和的。
  似乎这样的宽容适度,也让他自己在某些程度上可以有回旋放松的空间。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邹茵的第六感罢了。
  但邹茵很清楚,他对她的并不是那种纯意义上的爱情。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最后能走向婚姻,更多的不是因为多么爱,而是遇见了,觉得可以有意愿和这个人共同走下去,适合跟他/她一起生活,因而也就求婚结婚了。
  邹茵因此也没有费心思去多想。工作的忙碌,倒使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连想起陈勤森的几率也少了。
  六月底周末休息,她开车回了一趟Z城。暑假的孩子们很兴奋,村公路旁是条窄窄的溪水,隔过去就是水稻,另一旁则种着芒果。他们在溪水旁捞着小蝌蚪,溅得淅淅沥沥的,溪水是陈勤森前年叫族堂里找人净化过的,很清澈。
  邹茵才买车上手,开得十分小心翼翼,忽然两只鸭子从田埂下串过来,她一个错手就把车歪进了一旁的泥道里,怎么使力也没法儿上来了。大暑天的开着空调也还是热,她两鬓的头发就染了汗,跟刚蒸了桑拿似的,衬得脸上的皮肤越发白皙。
  阿K正和陈勤森从附近的甘蔗园里驱车回来,看到前面的白色马自达里,邹茵俏美的影子在里头晃。
  他就认出来道:“森哥,那是茵茵姐。”
  阿K二十五岁,比邹茵要小近十个月。
  陈勤森便从副驾下来,走过去敲了敲邹茵的玻璃。邹茵探出脸,看到他,他近日似乎被太阳晒黑了些,棱角分明的脸庞呈麦色,之前的陆军式平头长长了,一根根铮铮帅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近看他,只觉眉宇间愈为隽武。
  邹茵略微窘赧,拂着裙子站出来:“陈勤森,你帮我下忙。”
  陈勤森问她:“买车了?”
  邹茵答:“嗯,才买了不到半个月。”
  陈勤森就换坐进去,附近的几个小孩子看见他,纷纷跑过来围观他倒车。陈勤森几下就把车开出了泥泞,一个三岁的小毛头奶声奶气地崇拜道:“阿森叔叔好腻害。”他就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说:“去玩吧。”小孩儿被他摸得脑袋软乎乎的,抿着小嘴巴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邹茵瞥见这一幕,不禁想起陈勤森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那时看见这样的小娃娃他就反感,会冷酷地蹙眉说:“去玩吧,你森哥生气了很凶!”
  看到陈勤森目光里装着的柔和,她便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陈勤森把车停好,出来拍了拍车盖子,问:“花了多少,谁带你去买的?”
  英挺的身躯近着她,看到他颈间别致的黑色子弹头水晶。邹茵莫名气息有些紧,答他:“十八万,骆先生介绍的人,性价比还算可以。”说着谢过他,然后欲倾身进去。
  陈勤森听她说那句‘骆先生’怎么就恁的刺耳。
  他盯着她翘媚而不知的屁股,想了想便柔声问:“明天下午万达有3D的泰坦尼克号重映,你要不要去看?我叫人订票。”
  邹茵回头,洞穿他目中隐约的求好……她后来叫他陪她去场看电影,他都是宁搓麻将不去的。邹茵便无心应道:“我明天上午就要回X市了,下午得去趟工厂,加班呢。”这句说的倒是真的。
  陈勤森看着邹茵,他心里愠着话,想说这女人她哪怕真的被人上过了,次数两次三次的他闭闭眼睛就他妈忍过了算。
  陈勤森就对着邹茵背影说:“邹茵你就说你还会不会回头吧?九年的感情说不要就这么算了。”
  邹茵咬了咬唇角,答他:“不会了。陈勤森,你去找个老婆结婚生小孩吧。”
  陈勤森紧了紧拳,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
  黄瑶在发廊里叫小哥电了一次性的波浪卷,然后又对着大镜子上了个妆,补了层口红。
  她的老公张致列对她真的是惯到骨头里,结婚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无原则容忍,平时一点儿阳春水都舍不得她沾的。她今天把孩子扔在家里叫张致列带,自己就到了双门街的酒吧找到陈勤森。
  对着陈勤森哭婉婉一个下午,说:“陈勤森,你是禽兽不啦?你就这么把我爹往死里逼,做人不能够绝到这种程度。”
  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青春任性了,看她这副为人母为人-妻的样!
  陈勤森仰靠在椅子上,搭着长腿看她做戏表演,最后只冷漠道:“黄瑶,老子忍你这个三-八也够了,要没我,你老公当年就已经被阿大打残废。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清楚,该怎么收场自己看着办。”
  黄瑶眼泪抹着抹着听了这话就停住,抬头望了眼陈勤森依旧俊逸如当年模样,她想起她从青春开窍起就对他的迷恋,想起他十几二十岁时候的酷劲倜傥,她就悲伤道:“陈勤森,你这个人没有心,谁惹上你谁就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然后把门一摔出去了。
  隔二天邹茵下班的时候,就在公司大厦的楼下,看到了抱着二胎小宝宝的黄瑶。
  她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来,也是因为郑村的媳妇舒丽那个大嘴巴,说漏了嘴把地址告诉了她。
  黄瑶对邹茵说:“邹茵,我接下来要说的这几句话,是被陈勤森逼的,他把我爹逼得走投无路了,差着就要挂脖子。你听好了,当年张晓洁刮宫那张单子是我找人做的假,陈勤森没和张晓洁怎样,他喝醉了睡得就跟笨猫一样沉,我也没和他做成。但你别得意,他的我套过,我不仅套过我还咬过,他的人生最初次还是我黄瑶的,你这辈子也别想得他的全部!”
  那会儿边上都是上班下班的同事或者别的楼层的人,她这么抱着个孩子,酸丢丢的、眼圈泛着红的和邹茵说这些,很容易就让人揣测起谁是正房谁是小三之类的故事。纷纷眼睛往这边打量,明显那个年纪大三四岁、抱着孩子的女人更凄凉一点啊。
  我不仅,我还……
  邹茵嘴角不禁蠕了蠕,等回到家后,就给陈勤森打了个电话。
  陈勤森那边原本以为黄瑶这么一解释,邹茵估计该缓一步了。接起电话时口气还十分柔和:“喂?糖糖,我真的没跟谁……”
  不料邹茵硬邦邦的说:“陈勤森,你自己惹的烂桃花自己去收拾,别收拾不清楚了往我这边扯。”
  陈勤森那边嗓子眼里的话就全部咽下去了,寒声问她:“邹茵,老子没和人睡过你也看不上我是不是?”
  邹茵复噎:“陈勤森你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行吗?”
  他就闷了一句“好”,然后吧嗒一下挂了电话。
  黄瑶的爸爸休想再从陈勤森这里讨得一点便宜了,陈勤森扣着合同油盐不进,每天该做什么照做什么。
  他拿了30万给何惠娟的后妈,让何惠娟后妈以她自己凑来的名义给郑元城。
  他前阵子一直在忙葵花园和甘蔗地的事,附近一片园子缺人打理,都快荒了,陈勤森就给买了下来,一面搞田园种植,一面搞周末农庄。叫村里开小杂货店的哑巴阿克去打理,他那一排店面马上要拆迁扩建马路,拆了他就没得糊口了。这么一来,陈勤森干脆把附近村里几个困难没生计的都叫过去帮工,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就业的机会。
  挂牌的那天市电视台都来采访了,陈勤森给他的庄园起名叫“微陈里 . 向阳庄园”,记者举着话筒问他:“陈先生为何起这样一个名字,有何寓意?”
  电视里的陈勤森穿着便装,答说:“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我本就这世上一个凡人,没什么鸿鹄之志、一飞冲天的,日子过得好就好,大家都开心。”
  旁人听得朴实,都夸陈家大少爷惠民普善。有心人听了,怎么就跟针戳着似的,仿佛就专专只为了说给某个人听。
  姑奶奶和邹茵坐在电视机前吃饭,姑奶奶就说:“你看看少宝他现在。”
  她以她看了一百遍还珠格格和台-湾苦情剧的情感心得总结道:“我跟你讲啊,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如果呢,他跟着一个女人很多年都不改变,突然分手后就一定能够改头换面了。你看他,以后对下一个老婆肯定是百依百顺,踏实本分的。”
  邹茵一点也不想看,就答说:“都分手了,说这些没意思。姑奶奶这个点不是要看剧,怎么给忘记了?”
  说着给她调到了中央八套的《意难忘》,姑奶奶顿时又沉浸在那807集的悲喜交加里,忘记了其他。
 
 
第二十五章 
  邹茵是不会和陈勤森和好的。首先因为她可能真的怀不了孕,那天陈勤森看小孩儿的眼神她瞥见了,那不经意的一幕触动了她。晓得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自然而然的渴望幼小柔软的新生命,而他业已经是个三十而立的男人。
  其实从去年七月他开始不带套起,两个人便有些心照不宣。那时候陈勤森往家“带小姐”的误会还没起,邹茵心里想的是如果怀上了就结婚,反正他的年纪也到了,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半点起色。
  其次就是她抹不下脸。
  黄瑶的爸爸在黄瑶闹过之后的一个周末,也到邹太婆的小房子下来找过邹茵。黄瑶的爸爸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儿,留着八字胡,穿一件墨绿藤纹的开襟衫,让邹茵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吴孟达。
  一见到邹茵就瘪下嘴,哭丧着脸说:“茵茵啊,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我还去喝过喜酒,你满月我还给你包过红包的,你黄叔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瑶瑶那个小鸡-婆她说的话你也信?她就是心里不甘让勤森痛快,故意说几句气话噎着你们。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给你黄叔留下一条生路哇。”
  他叫得这么朗朗上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亲的长辈,其实邹茵连面都没认真见过几次。也是奇了怪,明明是陈勤森惹下的烂账,一个个都来找自己。
  邹茵这人心里账算得清,虽然是分手了,但还是站陈勤森一边的。她就说:“黄瑶爸爸您找我也没有用,当年收红包的不是我,不然我就退给您了,其他的我也没那么大脸,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真是天仙配诶,那边是个狼子歹心,这边也是个毒嘴刀子。黄瑶爸爸最后颓丧地走了。
  邹茵事后其实一琢磨,也猜着这几次可能真是误会了陈勤森。从前没经黄瑶那番话,她从没往这方面去想,谁叫他在05年的那个暑假,给她的头几次印象里就是招桃花。
  但黄瑶来闹过之后,邹茵再回忆起来,便记起那年他生日替自己代酒而喝多。那天晚上他在卫生间里淋浴,邹茵坐在沙发上就酝酿着要和他分手了,后来陈勤森光着膀子从里头出来,半耍流氓半蛮缠的把她压在墙上亲了半天,亲够了问她还分不分,邹茵支吾着说不分了,他才松开她,回床上一躺下就睡着,邹茵煮了醒酒汤搁在旁边也催不醒他。那天晚上喝的还不算太醉,他就已经睡得那么沉。
  但陈勤森真的也气着她了,就这么几个月他气她的事已经不止四五桩,嘴里更时常说那些堵她的话。邹茵最后就只在微博里给自己发了一句:“算了,反正也不能有他的,就这么结局吧。”
  有他的什么她没在微博上说。她这段时间忙得跟个陀螺,又变得鲜少发东西,阅读量继续落回之前的十七八个,那个手滑点过两次赞的绿皮鳄鱼也没有再出现过。
  而陈勤森自从那天在电话里应了个“好”,接着挂断电话后,就真的没有再找过她。大概他这次真的是被她刺伤,决定互相不再理睬。
  Z城的媒婆经常拿着相片、八字簿什么的去到陈宅里,陈勤森如果不在家就由张氏接待,如果人在家,他也会接过照片翻一翻,看对眼了就留下女孩子的电话,得空的时候约出去见个面、吃个饭,或者聊下天。媒婆们给他介绍的女孩子,大多是二十四五岁的,有些小点的二十一二岁,当幼师的、当护士的、公司里上班的白领都有,反正他那段时间里为着这个看似很忙。
  七月中旬的有一天,邹茵和同事聚餐完从万象里出来,那会儿刚下过一场雨,她低头从包里掏伞,就看到路边停下来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车。陈勤森穿着休闲T恤装从车上下来,然后另一边门打开,也下来一个清丽玲珑的女孩子。
  陈勤森站到车门前等她,对她说:“小心点,路滑。”
  他的嗓音低柔,人也隽挺有型。女孩子看他的目光里带着爱慕,又有几分羞赧的局促。是个二十二岁上下,苹果脸,眼睛亮而大,应该是个很适合做老婆的女孩子。轻轻对他答一句:“嗯,森哥。”
  陈勤森虚扶了下她的肩:“饿了没?等下多吃点。”一撇头,看到台阶上站着的邹茵,他也只是颔了颔首,然后从她身旁略过去。
  他对她从来死搅蛮缠,邹茵习惯了他的不罢不休,还从没见识过他这般冷漠的一面。不晓得为什么心里石头一沉,反而莫名有些空怅。
  这次的见面陈勤森也没有像从前的几次那样,过后难免给她发一两条短信什么的。这次见过也就见过了,并没其余遗续。
  八月初邹茵就去S市参展了,同行的设计部代表就只有她一个,另外三个是市场部总监与公关部的翻译同事,还有两名工厂上派来搭把手的高级技工。
  地点在S市世博大厦的展厅,这次展会的规模挺大的,右边的一楼和二楼都是。那几天左边的一楼刚好也有个会展,是个古玩鉴赏类的,两个搁在一块开办,古往今来,倒是相得益彰。下榻的酒店离着展厅大概打车有20多分钟的距离,在S市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其实并不算是远,一切进展得都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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