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想起龙族都有传承记忆,又释然开来,只问:“很丑吗?”
“……很奇怪。”鸿明委屈巴巴,道:“我看到他的腿好长,可我没有腿。”
“……”
皎月哭笑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父亲以前也没腿的。”
“真的吗?”
“他以前长这样……”皎月把殊墨鲛人形态的影像给小孩儿看。
鸿明看了却是哇的一声就哭了:“我不干,他尾巴也好长!!”
皎月:“……”
后梦:“……”
两人面面相觑,眼里只有一句话:这什么骚操作?
蛋壳最后还是完全破开了,鸿明死活不出来,不想让她们看他的尾巴。
皎月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说道:“小的时候都这样的……”
鸿明哇哇大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皎月:“……”
这小子怕是成精了。
#不会带小孩儿#
后梦生皎月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乐趣,皎月刚出生的时候压根儿不会说话,也没什么记忆,不像殊墨生而知之,也不像鸿明,生来就这么精明。
她想了想,问道:“我还记得你父亲刚出生那会儿的样子,你要不要看看?”
“那他小时候的尾巴很长吗?”
后梦摇头。
不是小时候很长。
是一直都很长,微笑。
鸿明想了一会儿后才点头,后梦见状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一个水球凭空出现。
水球里,一颗黑色的蛋不知道从哪儿滚落了过来,旁边是一条赤色的鱼尾,有气无力地摆动了一下。
而那颗黑漆漆的蛋,刚一出现缝隙,就被从里面推开,同样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相比眼前的小孩儿要沉寂太多。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迟疑。
推开足够的缝隙之后,就自己爬了出来。
当然,并没有足月出生的殊墨,无论是手脚还是头脑,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孩儿灵活。
他从推开蛋壳,到自己爬出来,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之后就像是有所察觉似的,抬眼朝正面看了过来。
他的尾巴上还没什么鳞片,像是肉糊糊的一层,难看得要死。
鸿明的心理奇迹般地平衡了。
虽然尾巴很短,但他颜值高啊!
他随了殊墨,一身黑色,但尾巴上有十分漂亮的小鳞片,棒棒的!
等后梦眼前的水球散去之后,他就主动推开被他拿来藏尾巴的蛋壳,好像要往前走,但很快又一脸悲愤:“我走不了路!”
没腿!
皎月也才收回之前落在水球上的目光,听见这话不由笑了一声,伸手过去,说道:“我带你去水里。”
鸿明看着伸过来的手愣了愣,之后才同样抬手过去,抱住皎月的脖颈。
皎月起身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父亲让我要照顾你呀。”
“他怎么跟你说的?”皎月问:“什么时候说的?”
“不记得了,好久好久了……”鸿明挠挠头,说道:“那时候,他离我好近好近,可是我就像睡着了一样,睁不开眼睛,也说不了话,不过我可以看到他,跟我说了好多话,可惜我都忘了,哦,他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来着。”
皎月脚步一顿,想起了将殊墨送入归墟后,那从她身体里离开的虚影,不由轻声问:“他让你转告什么?”
鸿明轻轻一笑,说道:“他说,他会想办法回来的。”
皎月怔住,茫然地看向鸿明:“你说真的……?”
鸿明点点头,“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说完又道:“不过我不记得他是要回哪儿了……我怕现在不跟你说,很快就全都忘了。”
说道最后,他还挠了挠头,有些捉急。
皎月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这就够了。”
四百年后,一千年一次的四海升平宴在南海举行。
仙妖鬼神魔聚在一起,畅所欲言,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
鲛王后梦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同行,路上遇着了熟人便停下来打招呼。
有了新的祈盼之后,她比以往改变了不少。
曾经求而不得感情仿佛一朝一夕间又重新回来了,将她残缺的那一部分重新填满。
她可以在千诲的梦境里自由来回,她可以看到那个逍遥洒脱的千诲,他一如曾经,喜欢闲云垂钓,也喜欢对她轻笑。
“我看到母亲了。”鸿明忽然拉住后梦的衣袖,一指前方,说道:“她们落脚在前面的花厅里……”
后梦正在与人交谈,听见这话也顺着鸿明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众多腾云驾雾来往的修士,不由笑了笑:“那咱们也过去吧。”
鸿明有些迫不及待,听见这话就连连点头。
他这些年一直在四海里游玩,因为行走陆地需要双.腿,而他只有一条尾巴……不过好在百年前他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化出双.腿的,因此还高兴了许久。
不过他的双.腿有些时限,不能在陆上待得太久,否则真的会变成咸鱼干的。
皎月也没有一直待在昆仑上,经常在外面走。
鸿明知道她在找什么,所以就算聚少离多也没说什么……反而时间越久,心里对未来的期待就越大。
不过他前段时间才从晏祈那儿回来,过后又被后梦接去了龙绡宫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皎月啦,怪想念的。
后梦见他这着急样也不由笑了笑,回头与先前交谈的人辞别之后,就带着鸿明直接飞了过去。
鸿明已经四百多岁,如他父亲一样,数百年也难以成年,不过有了殊墨的前提,皎月等人倒也不着急。
反正早晚都会成年。
两人来到花厅的时候,皎月和庭慕,还有早已懂事的红绫正在说着什么,忍不住地笑。
看到后梦和鸿明过来,几人又互相打起了招呼,皎月弯腰去捏了捏鸿明的脸颊,笑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鸿明和殊墨以前长得挺像,可他身上既没有龙族特征,也没有鲲族特征,除了黑不溜秋之外,在鲛族里居然混得很吃香,出去溜一圈儿就能领回来不知道多少的雄鲛雌鲛甚至未成年的鲛人。
雄鲛让他成年后一定要当雌鲛,雌鲛则希望他能当雄鲛,未成年的纷纷表示他要是做雌鲛,他们就做雄的,他要是做雄的,他们就作雌的。
鸿明:“……”
选择好多,怕怕的。
皎月听他跟个小老头儿似的絮絮叨叨,眉头皱着,不由轻笑起来。
她和殊墨曾经在四海里得到过的冷落与漠然,好像都留给鸿明了……
想到此,她就哭笑不得。
升平宴即将开始的时候,晏祈才姗姗来迟。
最近东海出现了渔民出海失踪的怪象,附近的海族全都没有出手,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晏祈一直在看情况。
海魂不知道什么原因,对他又是发脾气又是胡乱骂……这就很烦了。
晏祈来这边的时候,还和海魂吵了一架,被泼了一身的水。
晏祈莫名其妙,不是很明白往日没什么情绪,甚至一两百年都说不上一句话的海魂为毛跟个小女子似的作妖。
但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怀着这种诡异的心情来到升平宴,看到众人都在,顿时抛却烦恼,过来打起了招呼。
有了他的到来,整个宴会都彻底热闹起来。
皎月不习惯这种热闹的氛围,见着周遭人都各自言谈欢笑,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对旁边和某个仙友的女儿讨论食物吃法的鸿明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别欺负小姑娘,知道吗?”
“小男孩就可以欺负了吗?”
皎月黑线:“也不可以。”
鸿明闲不住,要么没事儿就逗人开心,要么就把人直接搞得哭唧唧……很多带这孩子的人都跟皎月说,这年纪的孩子都这样。
皎月:“……”
皎月心里狗逼不已,鸿明已经是四百多岁人了,还跟七八岁小宝宝似的……他爹那会儿不知道有多懂事。
没法儿比。
她从宴会上离开,来到海岛边上,左右看看,最后在一颗大树旁边坐下,靠着树干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懈下来。
心无所属的时候,总觉得孤独,心有所属的时候,却是真正的孤独。
不知不觉待到天黑,皎月刚起身准备回去,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有个黑影从旁边一闪而过。
她脚步一顿,抬眼看去,四周一无所有,安静如斯,只有海风吹过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回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轻轻的笑:“你不回头看看我吗?”
皎月动作顿住,随即猛地回头。
黑夜之下,万籁俱寂。
眼前还是什么都没有,可吹过来的风却好似带着久违的温柔。
皎月忍住眼泪,往前走了两步,匆忙问:“你在哪儿?”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如梦呢喃:“在你身边。”
皎月回头,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她立时大哭出声:“你又骗我!”
她一定是在做梦。
这些年她总做这样的梦,每次醒来都要失落好久,好讨厌他。
“我还没有身体……”过了好一会儿,黑影才缓缓浮现,却是微弱的影子,他没办法去擦她脸颊上滑落的眼泪,只能笑道:“你刚刚那样子看得我很难受,想抱抱你,但还要等等。”
皎月一怔,随即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近在咫尺,却如灯火摇曳般的虚影,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一摸,却只抓了一手的空气。
她捏捏拳头,问:“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以前也不是,对不对?”
“对。”
“你一直都在的,对不对?”
“对。”
皎月哭成了狗,伸手胡乱打着面前的空气,哇哇大叫:“你个混蛋!”
“啧……打又打不着,难看死了。”
“你管我啊!”
殊墨碰不到她的身体,但还是张开手做了个环抱的姿势,将她拥在怀里,喃喃笑道:“先别气了,攒着点儿力气,等我恢复了再打……”
“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
“不反悔。”
皎月咬着唇静默许久,才小声道地说了一句话。
殊墨静默一瞬,轻笑道:“我也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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