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去了之后,却赶上了那一场大火。
萧阮抬头去看木香,只见她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几乎要低到胸膛上,而木香的身子,更是有些微微发抖。
“木香,昨日的晚膳我是吩咐连翘去拿的,可却是你带回来的。”萧阮不咸不淡地陈述着事实,只见木香的身子,不自觉地僵直了一下。
“大小姐,是这样的,昨日您让连翘姐姐去厨房取饭,可当时奴婢见她正忙着洒扫庭院,便自请去了厨房拿饭。”
木香说的话还算流畅,可是脑袋一直深深的埋着,声音中也透着一股心虚。
萧阮却并不看木香,只是转向姚氏轻声道:“昨日晚间的饭菜,我吃过之后便觉得昏昏沉沉的,之后便早早睡了过去……”
她欲言又止,姚氏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明白了十分。
“木香,”姚氏声音威严:“你自己说,昨日你见了什么人,受什么人指使,往大小姐的饭菜中加了些什么?”
木香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手却抖动得厉害。
“木香,你若是不肯说,便将那烧红的炭火握在手心,自证清白!”
沉香依姚氏所言,去厨房端来了炭火,木香立于满满一盆烧红的炭火之前,瑟缩着。
萧阮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没有开口。
她知道,此刻开口催促,只会显得她浮躁而恶毒,不够有度量。
姚氏冷眼看着浑身发抖的木香,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你这既不肯说出实情,又不肯握木炭,是要萧家将你送到衙门去审讯么?”
那日那场火灾来得蹊跷,事关萧家人的性命,姚氏面上更加冷硬。
木香哆哆嗦嗦,一张小脸早已吓得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着转:“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没有……”
她唇色苍白,无力地张合着,求助的眼神投向萧阮这边:“大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真的没有想要害您……”
这话却是说的有些过了。若是萧阮不帮她,那便是自己恶毒;可若是萧阮帮了她,就是自己不分是非了!
念及此,萧阮弯唇一笑,反问道:“你若是没有做亏心事,又如何会心虚?”
正文 第六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闻言,木香的脸色顿时便有些苍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可怜。
放在前世,她必定会心软,为木香求情,可现在,不一样了。
想起前世萧盈在她死前说的那一席话,她就恨不能将萧盈扒皮切肉!
她前一世为人和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轻信了萧盈,结果被她将一切都夺了过去,嫡女的地位、她的未婚夫、她的后位,乃至于她的性命!
所以,这一世的她深谙这个道理: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眼见萧阮端坐着喝茶,没有任何想要开口阻拦的意思,木香黝黑的眸中划过一抹绝望。
沉香来到木香面前,将炭火抬得更加靠近木香,道:“木香妹妹,请吧。”
木香眼睛滴溜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实在无望,便咬了牙伸手准备去拿盆中烧得劈啪作响的木炭!
她下了决心,出手的时候很是迅速,脑袋别往一边不敢看。可是她的手堪堪触到黄铜的盆边,还未触及木炭,便尖叫着缩了回来!
“烫!”她哀嚎,跌坐在地上抽噎着,面无人色。
见状,姚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旋即沉声道:“既然不能自证清白,那就送去衙门吧。”这种恶奴,她断断不能容的!
“不要!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求您,别把奴婢送衙门!”
姚氏看了木眼一下,随即示意沉香将炭火盆抬了出去。
木香跌坐在地上,抽抽搭搭无法站直身子。她这是被吓得狠了。
一旦被萧家抓去衙门,那她这辈子可就都毁了——这可不是顾氏和萧盈她们给的那点赏钱能弥补的!
“是,是顾姨娘……”木香说话断断续续,可这几个字,却是清清楚楚地进了姚氏和萧阮的耳朵。
“慢慢说,说仔细了。”姚氏回头怜悯地看了一眼萧阮,转眼看向木香的时候,眸中威严不减。
这些年,顾氏和萧盈在背后搞过的鬼本就不少,姚氏活了大半辈子,权贵之家争风吃醋的事情也都见惯了,为了萧家的和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顾氏几乎要了萧阮的命!
“昨天晚间,顾姨娘给了我一些碎银子,让我将那包东西放进大小姐的饮食中,”木香一边说,一边觑着萧阮和姚氏的脸色:“至于那东西是什么,顾姨娘并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的别苑会突然着火,这些都不是我干的……”
她说得非常着急,甚至口齿都有些不清晰,可是她急于将自己与顾氏的阴谋撇开关系,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姚氏的脸色黑了下来,冷声道:“去将顾姨娘和二小姐请过来。”
她虽然用了请字,可是那脸上的阴沉却让人有些害怕。
沉香得了令,忙低头应是,匆匆便出了房间。
不到一刻钟,顾氏和萧盈,便齐齐出现在了姚氏的房间中。
见到铁青着脸的姚氏和跌坐在地抖得像筛笠一般的木香,顾氏和萧盈的脸上,隐隐闪过几分慌乱,可她们马上就用殷切的笑容遮掩了过去。
“给老夫人请安,妾身方才还和二小姐说要来看您呢,您就传我们来了,可见咱们是心有灵犀。”
顾氏的眼中带着殷切的笑意,一面拉着萧盈福身见礼。
而萧盈在看到萧阮光洁的脸庞之后,更闪过一抹愤恨。她们筹谋了这么久,竟然让这个小jian人躲过去了!
“今儿叫你们来,倒也不为别的。这些时日我身体不适,便没有操心后宅之事,不想,竟出了恶奴欺主之事!萧家家风,断断容不得的!”
说到最后,姚氏的脸上已然彻底沉了下来。
木香听得这话,更是连连磕头道:“老夫人明鉴,一切都是顾姨娘指使的,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信口雌黄!”萧盈柳眉倒竖的骂了木香,又楚楚可怜的看向姚氏道:“还请祖母替姨娘做主,姨娘心善,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欺负到了她的头上了!”
顾氏顺势跪了下来,还未开言,一行泪就先淌了下来,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老夫人明鉴,妾身一向对大小姐视如己出,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呢?妾身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个丫鬟,她居然把这么大一盆脏水泼到了我的身上,还请老夫人为我做主啊。”
听得这话,木香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氏,失声道:“姨娘,您前两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文 第七章生父萧鸿
说着,木香急吼吼的从自己贴身的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捧给姚氏道:“老夫人,这就是姨娘给奴婢的好处,不然我一个丫鬟哪里来这么多的钱?”
“银子上又没有记号,谁知道是不是你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来栽赃陷害的呢!”说到这里,萧盈又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萧阮,方才道:“更何况,你可是大姐身边的大丫鬟。”
萧阮原本还坐上壁观,听得她的话,一双水眸里霎时便含了泪,问道:“二妹的意思,是我放火烧了自己的院子,且还央了祖母来做了这一出戏,就为了栽赃嫁祸给顾姨娘么?”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一想到这个孙女儿当时如何的拼死救出自己,姚氏的怒火瞬间便被点燃。
见萧盈想要开口说话,顿时便怒道:“行了,自己的官司都断不清楚,还好意思嫁祸给别人。若是教书先生教不会你基本的礼仪,明日便不必再读了!”
闻言,萧盈还未说话,顾氏就先重重的朝着萧阮磕起了头,她的额头触碰到地上时发出“咚咚”的声响,一会儿便彻底红了起来。
顾氏一面磕头,还一面含泪道:“大小姐息怒,盈儿年纪小,出口无状,还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虽说妾身只是一个姨娘,可盈儿到底是你的妹妹呀。”
一旁的萧盈被顾氏掐了一把,顿时便眼泪汪汪的哭道:“对不住,大姐,方才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原谅我吧。”
萧阮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为何她们母女二人要如此惺惺作态了。
下一刻,便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先是给姚氏见了礼,又一把将顾氏扶了起来,爱怜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个长辈,怎么向晚辈赔起不是了?”
这男人年约四十开外,面相儒雅,眉眼里却是带着几分的阴沉。正是萧阮的生父萧鸿。
见到萧鸿前来,萧阮站起身行礼道:“给父亲请安。”
萧鸿只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责怪道:“不管你姨娘做错了什么事儿,她都是长辈,你怎么能让她给你下跪呢,太不像话了!”
他眼中的厌恶让萧阮心一疼,还未说话,就见顾氏已经抢先解释了。
“妾身给老爷请安。您不要责怪大小姐,原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两个姐妹拌嘴罢了,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她一面说着,一面掏出帕子擦拭泪珠,模样好生可怜。
顾姨娘这话说的前后矛盾,也越让萧鸿疑心爱妾和二女儿被欺辱,对于眼前这个看似怯懦的萧阮越发不喜了起来。
萧鸿刚想发作,就见姚氏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他这才止住了话头,看向姚氏,恭声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摆明了是认定了萧阮欺负人了。
闻言,姚氏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沉声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母亲也在呢!昨日天香园大火,阮儿被这个丫鬟下了迷药,差点死在火海里。事后这丫鬟指认,道是被顾氏所指使。”
顾氏再次跪了下来,仰头哀婉道:“老爷,真的不是妾身,妾身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她说话时,白玉般的耳垂上,有坠子轻轻晃动着,映着这一张白嫩的脸,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萧鸿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而后看向了木香,冷声问道:“就是你?”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萧鸿眼中凌厉之色闪过,却不是因为萧阮差点被烧死,而是因为——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诋毁顾姨娘?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木香没有想到萧鸿竟然不听自己的辩解,登时便瑟瑟发抖的磕头道:“老爷,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啊!”
然而萧鸿却懒得听她的辩驳,径自吩咐道:“来人,将这个恶奴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以儆效尤!”
一句话,便夺了木香的生路。
也让萧阮的心再次凉了下去。
眼见得木香被堵了嘴拖出去,萧阮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前世里的那场大火之后,她被毁了脸。而事后顾氏查明,乃是丫鬟木香纵火,自己则摘了个干干净净。当时的萧鸿,也是未曾听木香的辩解,便直接将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今生重来一次,竟然又是同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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