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说到最后,声音突然一冷,眼睛里似乎也带了一抹锋利:“子川兄聪明绝顶,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王爷能将在下当成兄弟,实在令我惶恐。实不相瞒,在下这份贺礼本是要送给夫人,想不到竟然会落入殿下的手里,但既然您不喜欢,这份贺礼我收回便是。”
秦子川不疾不徐地冲赵衍行了一个礼,言辞看似恭敬无错,但赵衍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按照他的说法,这份贺礼是他送给萧阮之物,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而他主动跑来退还贺礼,倒有些画足添蛇之感。
赵衍心生不喜,但想到对方派人送来贺礼的时候确有明确交代是送给萧阮,一时间他竟有些无可辩驳。
但见见周围下人都用异样的神情看着自己,赵衍忽然觉得自己前来寻找秦子川的行为实在有些贸然。
他对外宣称萧阮是自己的夫人,萧阮生子之后孟城官员皆有向他祝贺。
他之所以对秦子川送来贺礼的行为这么敏感,无非是觉得对方不仅知道萧阮与自己的关系,还十分清楚自己和赵枫的关系,所以才会觉得对方送来贺礼的行为是对他的一种羞辱,掺杂了不少恶意。
但此刻秦子川并没有皆下他兄弟的话茬,倒像是并不知道他是赵枫的亲生儿子。
是了,此事事关重大,赵枫又岂会让别人轻易知道?
不过,此事还需进一步明确才是。
如此一想,赵衍越发不想在此处停留,略略与秦子川寒暄了几句便匆忙离开。
“大少爷,奴才怎么觉得淮王殿下这般奇怪啊?咱们送去贺礼恭贺他喜得孩子明明是一片好心,他却倒好,不领情也到罢了,还特意跑来将贺礼退还给咱们,这也忒看不起人了吧?”
赵衍离开以后,前来传话的仆人终于忍不住冲秦子川抱怨,然而秦子川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
“殿下不喜欢自然有不喜欢的道理,说不得他是觉得这份贺礼不够有诚意呢?”
“咱们找了孟城最有名的金匠做的东西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奴才还真是想不明白,难道京城的贵人家里生孩子不送这个?”
仆人摸了摸后脑勺,面上一片疑惑,而秦子川却盯着赵衍离开的方向,忽然勾起了唇角。
“既然这份礼物殿下不喜欢,本少爷另送一份便是。”
语罢,秦子川直接将手里的那本志怪传奇丢给仆人:“你且将此物送给那位夫人,就说是我送她解闷消遣便可。”
“这……大少爷您没有弄错吧?咱们送她金锁都不要……”
仆人一脸震惊,待反应过来时发现对方早已没有了踪影。犹豫了许久,仆人只得无奈的拿着话本离开。
萧阮收到秦子川送来的话本,同样觉得异常惊讶。
快速将里面的东西翻了一遍,却发现此书崭新无比,就好像是专门买来送与她一样。
萧阮看不出异常,又见送书的仆人明明一脸羞愧却又强作镇定,心中好笑,摆摆手便人将他送了出去。
而赵衍得知秦子川竟然叫人送来一个话本,略略翻了一下发现这话本竟是他看到的那本当即皱起了眉头,当即以为自己今日退还贺礼的行为惹怒了秦子川,所以对方才会用这种出乎常理的行为。
心头略有理亏,但赵衍这一次却没有再叫人将话本退还回去。
佩儿于第二日午后便赶回了萧阮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她轻声轻脚进得萧阮的房里。还以为对方正在休息,熟料一进门便看见她侧正靠坐在床上,侧头盯着身边的孩子发呆,连她进屋都没有看见。
“夫人,这是奴婢娘亲亲手做的豌豆糕,真的特别好吃,您快尝尝!”
佩儿走到床前,将手里的碗豆糕讨好一样递到萧阮的眼前,萧阮这才缓缓抬起头。
“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佩儿诧异的看着萧阮的眼睛,手里的豌豆糕险些掉落在地上。
此时的萧阮满脸水迹,睫毛带泪,满眼忧伤的样子,俨然是受了什么委屈,而她身边还放着一本书。
佩儿吓了一跳,忙掏出手帕为萧阮擦泪,但见她情绪不佳,更是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过了半响,萧阮面上的忧色去了大半,竟主动拿起了佩儿放在一侧的豌豆糕,俨然刚才暗自垂泪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佩儿娘亲做的豌豆糕,清甜可口,淡淡豌豆味道弥漫在唇齿间,确实比她寻常吃过的豌豆糕味道略胜一筹,然而萧阮仅仅吃了一小块便将其放下。
“我不是已经准了你在家里多停留几日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阮不过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话,佩儿脸上堆出来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犹犹豫豫的看着萧阮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萧阮很快便觉察到异常,她在佩儿面上细细的看了片刻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佩儿开口。
“夫人,奴婢知道现在和您说这些十分不合适,但……但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以后怕是不能留在夫人您的身边了……”
佩儿一开口便泪如雨下,声音更是有些哽咽,显然是对萧阮十分不舍。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说?”
萧阮眉头一动,不觉抬眼朝她看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佩儿是夏郡王府新招进来的一批丫鬟,虽没有签订卖身契,但必须做满一年才能离开,中间没有特殊情况更是不得轻易出府回家。
萧阮此次准许她回家已经是对她提供了便利,但对方这一回来就哭着说不能在她身边伺候,难不成是……
“奴婢……奴婢家里发生了变故,明日就会向府上的管事请辞离开……但奴婢是真的舍不得夫人啊……”
佩儿抹了抹眼泪,似乎是担心惊醒睡着的孩子,不敢声音过大,但又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只得捂着嘴巴,低低的啜泣。
萧阮见此,太阳穴不觉轻轻的跳了起来,如今她正有一事需要身边信得过的人帮自己去办,而这佩儿却说要离开王府,如此一来,她的事情又该交给谁?
“你且莫要哭泣,你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若是我能帮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佩儿的眼泪又一次汹涌而下,哽咽的说起了缘由。
“不瞒夫人,这次回家其实是想看看奴婢哥哥家的孩子,谁料……谁料一回家却得到噩耗,哥哥家的孩子竟然被人给偷了,哥哥上山砍柴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如今家里全靠嫂嫂一人照顾,所以……所以哥哥便决定将我卖给隔壁村的豁子做媳妇……”
萧阮听到最后,眉头越皱越深。
佩儿家中有一老父常年卧病在床,母亲已经老迈,平日里只能做些轻便的家务活儿,家中生计全靠哥哥一人。
如今这哥哥又摔断了腿,嫂嫂因为孩子被偷,恐怕……不不!不对!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果然如此
萧阮犹如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心口突突直跳,一面暗想绝不会这么这么巧合,另一面又忍不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圆儿,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你哥哥家的孩子被人偷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阮声音异常,但此刻的佩儿心间难受根本没有注意到萧阮的哪里不一样,老老实实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佩儿哥哥家里大约在一个月前生下了一个男婴。
因这是家中长子,全家人喜气洋洋。谁料乐极生悲,某天夜里,孩子忽然就不见了。佩儿家人找遍了家中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之后才有听说不久前村里来几个陌生人专门打听谁家刚生了孩子。
“哥哥说我家侄儿生得白白胖胖极为壮实,将来说不定还是做官的料子,认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祸事。便是我连与我那可怜的可怜的小侄儿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佩儿吸了吸鼻子,我想到了自己即将交给的豁子,面上神情瞬间萎靡:“当初奴婢便是不愿嫁人所以才来王府做事,而如今……”
“你哥哥家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啊?”
佩儿正在神伤,万万没有想到萧阮会突然问起孩子的情况,愣了片刻,细细思索了一下不觉又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归家时只顾着伤心,不曾记得是合适被偷,倒是不曾记得孩子什么时候被偷……”
萧阮面上划过一抹失望,但眼睛一转很快又道:“你方才不是说哥哥伤了腿无法做工了吗?这样,你回去告诉你家嫂嫂,就说我这里还缺一个奶娘。若是她同意就先来我这里试试,我会给她开双倍的工钱,让你哥哥不要把你卖出去。”
“这……奴婢多谢夫人!”
佩儿万万没有想到萧阮会如此仗义帮助自己,一时间心头无比狂喜,慌忙跪下不住地磕头。
“你不必谢我,我帮你自然也是有条件的。”
“夫人您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只要不让奴婢嫁给那豁子,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愿意去!”
佩儿满脸感激,心间发誓一辈子都愿任由萧阮调遣,而萧阮却摆摆手:“你为我赴汤蹈火,此次你离开王府出了归家接你嫂嫂以外。还要帮我办一件事,那就是给我把当日与我接生的稳婆找来,我有些事情需要问她,但一定要记得小心这件事绝不可叫任何人知道。”
“夫人尽管放心,奴婢一定替您办到!”
佩儿满口答应,丢下这话便急急离开,而萧阮却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
“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侧的男婴突然醒来哭闹不止,萧阮盯着对方的越来越翘的嘴唇,心头一阵恍惚,眼泪险些又一次掉落。
强忍住心间悲伤,萧阮沉声冲外间叫人:“来人,让奶娘进来!”
……
佩儿这一次的脚程极快,第二日便带着嫂嫂孟氏来见萧阮。
孟氏身材丰满,生着银盘大脸,看着倒是有福相的人,但却像个小媳妇一样跟着佩儿的身后,轻易不敢说话。
“夫人,这边是奴婢的嫂嫂,她愿意来您跟前做小少爷的奶娘。”
佩儿一脸欢喜的朝萧阮介绍,但见萧阮那不转睛的盯着孟氏的脸,心头顿时有些忐忑,犹豫了片刻又道:“夫人,我嫂嫂奶水很足,做事也谨慎小心……”
“为何不见稳婆?”
佩儿正说着,萧阮突然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声音似乎也带了一种说不出的严厉。
“夫人息怒,奴婢正要与您说稳婆的事。”
佩儿吓了一跳,慌忙跪下与她解释:“奴婢已经去了稳婆家里去寻,但她家门紧闭,四周的街坊都说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还有人说她出城走亲戚,谁也不知现在何处。”
萧阮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手里的茶碗也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茶碗破碎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佩儿和孟氏的耳朵里,两人皆是吓了一跳,不知萧阮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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