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坚决不肯松口,一副“我就不给你看”的老僧入定模样。
他越是这样,安溪越心痒,好奇得抓心挠肺。她想了想,声音一软:“顾徵,给我看看嘛……”调子拖得长长的,撒娇。
顾徵手上一滑,立刻弹错了一个音,几乎条件反射斥道:“说话正常点!你从哪里学来这种怪模怪样的腔调?”他脸红耳赤,还好灯光昏暗,安溪看不清他的脸色。
安溪心虚了两秒。
能说有些小黄片上的女主就是这么嗲声嗲气地说话,然后男主会立刻对她言听计从,顺势扑倒吗?
当然是不能的!
安小溪反抱怨回去:“谁叫你不给我看歌词!”
“停电了怎么看?眼睛不要了?”顾徵力持镇定说。
安溪立刻机灵说:“你说的,来电了给我看?”
顾徵拿她没办法,无奈说:“我唱给你听,怎么样?”
安溪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会唱歌?”
顾徵白了她一眼:“有什么难的?学音乐的谁不会唱歌?”
“快唱快唱!”安溪双眼冒光,乖巧地坐定,竖起耳朵倾听。
顾徵看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双手重新放在琴键上,一连串流畅的前奏过后,是刚才他弹过的不知名曲子。
他的歌声踩着拍子响起,嗓音干净清冷,咬字清晰,情绪淡淡的,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然与讥嘲。
随着歌词一个字接一个字唱出来,安溪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目瞪口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不可否认,顾徵的嗓音很好听,非常干净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质感。
但是……
“这歌词是什么回事?”安溪一脸懵逼地低呼,“残缺不全的成人世界……天真的孩童,手里藏着尖刀……宿命的悲剧宛如伴生的藤蔓……”
这歌词也太阴暗残忍了吧?
满满的绝望,好像见不到一丝亮光,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写出来的。
顾徵脸一沉:“你也认为不是我写吗?太愤世嫉俗?”
“是啊!”安溪耿直说,“顾徵,你根本不像这样的人。”
顾徵不高兴说:“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安溪突然扑哧一笑。
顾徵紧紧皱起眉:“你觉得很可笑吗?”他对她有点失望。他还以为她会理解他,是他的知音,没想到她和那些人的反应一样。他是不是应该收回对她的喜欢?
安溪丝毫不知道他的心思纠结,笑着说:“不是。顾叔叔说你现在正处于叛逆期,很难教。但听到这些歌词,我认为你不是正处于叛逆期,而是处于叛逆期的恢复期。你的叛逆期应该是你写这些歌词的时候。现在的你比那时候好多了,难道你不觉得吗?”
顾徵平板说:“我没有叛逆期。”他的教育告诉他要时刻保持冷静理智,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克制、克服。他才没有叛逆期!
安溪歪头看着他:“可是,现在你还能写出这种歌词吗?”
顾徵一愣。
安溪拍拍他的肩,安慰说:“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这些歌词也不要了,你给我曲子,我帮你重新填词!”
顾徵怀疑说:“填词?你行吗?”
安溪扬起下巴,骄傲道:“别小看我,我‘三中小才女’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什么‘三中小才女’,你自封的吧?”顾徵不以为然道。
“嘿!语文考全班第三十名的不要跟我这个考第一名的说话。”安溪气呼呼说。
“……”
顾廷川下班回来,听到1601号隐隐传出来的琴声,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1602号的门。
看到满屋子的蜡烛,他放下公事包走向厨房:“停电了?”
林婧盛好最后一道菜,回头朝他笑了笑:“嗯,饭做好了,叫顾徵和小溪过来吃饭。”
顾廷川扶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吻了吻:“辛苦了。我还以为停电了不能做饭,要出去吃。”
林婧失笑:“可以的,只是麻烦了一点,我保证味道不会差。”
顾廷川从她身后环住她的纤腰,温柔说:“你亲手做的,我相信。”
林婧脸一红。自从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这个男人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时她会有种错觉,顾廷川根本不当她是女朋友,而是当她是新婚妻子。
“你放手啦,该吃饭了……”林婧低弱说。
顾廷川轻轻摩挲着她的腰际,在她颈间深嗅,女人的幽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越和这个女人相处,他越有种上·瘾的感觉。
他喜欢她对他温柔浅笑,喜欢她为他洗手做汤羹。
“刚才我进来,还以为会有一顿烛光晚餐,只有你和我一起吃。”顾廷川说。
“孩子在隔壁……”林婧被他摸得腰肢酥麻,搭着他的手,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让他们在隔壁吃饭。”顾廷川把她抱上洗手台,亲吻她的颈项。
“廷川,别这样。”林婧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顾廷川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认真看着她:“林婧,嫁给我。”
第66章
听到顾廷川求婚,林婧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年,确定关系才不到四个月,顾廷川就想和她结婚?
虽然在追求她的时候,顾廷川就表明过是以结婚为前提,但这也未免太快了吧?林婧完全没有准备好。
感觉到林婧的僵硬,顾廷川眉毛一挑。
其实这个脱口而出的求婚,他也是心里一热,一时冲动说出口的。在林婧面前,他有时会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没有任何身份加持,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能随意表达喜怒哀乐,偶尔还会表现得像个毛头小子,做出一些事后他回想起来会摇头不已,但又感觉新鲜愉快的行为。
一如这个求婚,说完连他自己都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相当不错。
不用考虑其他,仅仅是他喜欢她,和她相处了快一年依然丝毫没有厌倦,对她的感情还在不停加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可是林婧的反应再一次告诉他,有些事不是他说了就能算。即使她已经有些意识到他的家世显赫,也没有动摇到她的任何心思。
顾廷川直起身,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把林婧困在中间,看着她道:“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跪地求婚,贸贸然开口,是我太草率了。但阿婧,我是认真的。”
林婧轻柔道:“那些不是重点,我没有很在乎。我只是觉得太快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相互之间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对于我来说,目前了解到的部分已经足以令我想娶你。”顾廷川低沉说,“你还想了解我哪个方面?”
一瞬间,林婧的脑里闪过很多,比如他的工作,他的家世,他的交友状况等等,她都不是很了解。因为按时间算,他们的恋情才刚刚开始,她不可能像审犯人一样事无巨细地审问他,逼他一一交代清楚。这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这些东西是影响她做决定的关键因素吗?
……不是的。
最后林婧脑里回荡的是好友秋如曼的提醒:如果你试过他真的不中用,我建议尽早分手。这一点很关键。四成的夫妻或情侣都是因此而分手的……
思及此,林婧的体温直线飙升,在心里狂呼打住。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林婧反问。
“我想名正言顺拥有你。”顾廷川搂住她,顺着她不知不觉紧绷起来的背,“可以在这种时候,理直气壮叫其他闲杂人等走开,到隔壁待着。”
林婧嗔怪地捏了他一下:“那是你的儿子和我的女儿。”
“都一样。”顾廷川握住她的手,俯首亲吻她,极尽缠绵。
“……如果你想要,我、我可以帮你……”林婧气喘吁吁,攥住他的衣服小小声说,声如蚊呐。一说完,她便羞得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交往了好几个月,他们的肢体接触大多发乎情止于礼,会亲吻,会拥抱,甚至极少数的几次差点擦枪走火,但到最后都会停下来。
顾廷川的自制力一流,林婧也勉强控制得住,她不想给人一个轻浮的印象。
然而,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双方身心健康,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秋如曼对她的提醒虽然直白现实,但不无道理。
林婧没想过那么快结婚,但也不会不近人情到逼顾廷川陪着当和尚。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情动。
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变得炽热。
顾廷川搂住她的手一紧,差点忍不住,但到底没有轻举妄动,艰涩说:“等我们结婚之后……你放心,我不会在婚前冒犯你。这是对你的尊重。”
林婧沉默了几秒,轻声道:“你是怎样定义‘冒犯’的?“除了最后一步,他可没少对她亲亲摸摸。这些就不是“冒犯”?他的标准未免定得太宽泛了吧?
“你知道我指什么。”顾廷川无奈道。十分喜欢的女朋友温香软玉在怀,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绝不会无动于衷。他能一直克制不做到最后已经很了不起。
“你……确定忍得住?”林婧一动,状似不经意拂过某个位置。那触感可不像无动于衷。
顾廷川猛地抓住她的手,警告道:“阿婧,别试图挑战一个男人的忍耐力。”
“嗯……”林婧低低应声。这声音又轻又软,仿佛从喉间喃呢出来的,透着一丝性感慵懒。
这妖精!
顾廷川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赤红。
林婧对外的形象总是端庄保守,凛然不可侵犯。这一点很好理解。毕竟她一个单身妈妈带着年幼的小女儿,稍微表现得轻浮张扬一点,也会招来闲话和不必要的麻烦。
但一个真正传统刻板的女人做不出未婚先孕,休学嫁人再复读这种事情,也适应不了网红这种新潮时尚的工作。
所以林婧其实有她大胆热烈的一面。
只有真正靠近她,得到她接纳的男人才能碰触到她这一面,并且为之欲罢不能。
她是铁了心要撩拨他吗?
顾廷川正准备接招,林婧已经一把推开他,跳下洗手台,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整理衣服,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完成妖精到圣女的转化。
“孩子们肯定饿了,快叫他们过来吃饭吧。吃完再继续弹琴。”林婧一本正经说。
顾廷川眯起眼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林婧脸色不变,被他看得久了,不由自主心跳加速。就在她快要受不了时,顾廷川淡淡移开视线:“阿婧,不要玩火。”
林婧脸一红。
两个大人磨缠了一会儿,两个小的不用他们叫,先过来了。
“妈,晚饭好了吗?好饿。”安溪说。
“好了,可以吃饭。”林婧若无其事说,招呼大家到饭厅吃饭。
“琴室还好用吗?”顾廷川问安溪。
安溪点点头:“好用,谢谢您和顾徵送的礼物。”
顾廷川含笑说:“刚才我们在这边隐约听到一点声音,是门没有关紧还是隔音有问题?”
安溪一愣,看了顾徵一眼,说:“可能是门没有关紧吧。太黑了,一时没注意。”
顾廷川道:“小溪弹琴进步了很多,果然设置一个琴室是应该的。”
“呃……”安溪顿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刚才那一段时间她根本没弹过琴,都是顾徵在弹。顾徵的弹琴水平当然比她好。
但这架钢琴名义上是属于她的。都是顾徵在弹是怎么回事?
顾廷川可没有松口让顾徵继续学钢琴。
“还好吧,一般般……”安溪干笑,硬着头皮认下这个“进步”的夸奖。
“什么时候弹首曲子让我欣赏一下?”顾廷川充满鼓励道。
安溪:“……”
她一向是个很机灵的小女生。但不知怎地,每次对上顾廷川,她都变得怂怂的。即使是之前因为顾廷川抢走林婧,理亏在前,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顾廷川横眉冷对的时候也一样。
见安溪的破绽露得到处都是,顾徵无语说:“您在旁边听着,她能正常发挥才怪。”
“正是因为如此,更应该多练。音乐是一门需要分享的艺术,不能闭门造车。是好是坏,必须让别人批判,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小溪,你说呢?”顾廷川慢条斯理说。
安溪压力山大,支支吾吾说:“我、我会努力的……”
“正好今晚停电,没有其他事做,择日不如撞日,吃完饭我们让安溪弹奏一曲……”
“吃完饭再说吧。快开动,菜都凉了。”林婧微笑着打断顾廷川的话,拖鞋辗在他的鞋面上。
顾徵一直瞒着顾廷川偷偷弹琴的事,林婧早向他报备过。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真的不觉得那么疼爱顾徵的顾廷川是一个专制横蛮的家长。如果两父子能认真沟通一次,或许能解开这个结。
而且,以顾廷川的精明敏锐,她不信他真的对自己儿子的动向一无所知。尽管顾徵做得隐秘,又有安溪帮他打掩护,但纸包不住火,连林婧都发现了,没道理顾廷川没有发现。
果不其然,林婧一说,顾廷川立刻表示他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公开布诚和顾徵谈一谈,而是让他总提着心偷偷练琴,顾廷川没有明说,但林婧猜测,这里面可能有锻炼顾徵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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