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毫不客气说:“你今年才几岁?开业证照齐全吗?我看你是专门骗小孩子的钱吧!”
岳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说:“安溪,管好你的男朋友!别以为我不会打人啊!”
“顾徵,岳姐姐是段小洲介绍的,不会骗我的……是我的问题……”安溪头痛地拉着顾徵。
“你纹的是什么?纹了多少?”顾徵质问,“刚才为什么哭着跑出来?”
安溪顿时抿起了唇,不想说。
“安小溪,你想我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林姨吗?”顾徵威胁道。
“不要!你不能告诉妈妈。”安溪急了,“你告诉妈妈我就和你绝交!”她搁下狠话。
顾徵心脏一缩,被气笑了:“好啊,合着我一发现你不见了就立刻跑过来找你,还为了你打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要和我绝交?好啊,我不管你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收,面无表情地甩开安溪的手。
“不要!”安溪语带哭腔,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一口气说,“顾徵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和你绝交!”
顾徵继续甩开她的手。
“爸爸的名字!”安溪脱口而出。
顾徵一顿。
“我要纹的是爸爸的名字!安杨!”安溪哭起来,“妈妈要嫁给顾叔叔了,再也不是爸爸的妻子了!所有人都忘记爸爸了,我也忘记了!我不要忘记爸爸!安杨才是我的爸爸!”
她放开顾徵,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直哭:“我不要忘记我爸爸……”
顾徵看着哭得很伤心的安溪,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安溪从小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和父母关系亲密和睦,即使父亲不幸早逝,她对他依然充满爱和怀念。
林婧即将再婚。她会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摘下安太太的头衔。安溪在理智上表示理解和支持,但在感情上,还是受到一定打击,忍不住为早逝的父亲感到伤心难过。
这不难理解。
就是顾徵,自小和父母关系淡漠,父母离婚后,一年到头见不到母亲一面,和父亲也是这两年才接触得多些,但真的要多一个后母和“姐姐”了,心里也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是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无法消除的。
他其实很明白安溪的感受。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安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悲伤得不能自已。她觉得全世界都把安杨遗弃了,她一定要把他牢牢记住。只要她还记得爸爸,他就不会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
她才不要真的当抢走妈妈的顾廷川是爸爸!
有一瞬间,安溪觉得顾徵这个顾廷川的儿子也是她的阶级敌人。
正愤愤不平地想着,安溪只觉视线突然一暗,又很快恢复光明,然后,团成球的自己被揽入一个不够宽大但温暖的怀抱里,干净的少年气息一下子盈满她的口鼻。
阶级敌人用好听的声音轻柔说:“知道了,不会告诉林姨的。如果你真的想纹身,我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给你纹。”
安溪刚升起的敌意顿时像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一样,气全部泄走了。她有些郁闷地把脸埋进顾徵的颈窝,眼泪全蹭到他的衣服上。看到他肩上被揉出的衣服褶皱,安溪的心情又立刻变爽了,“噗”一声笑出来,随后又不好意思说:“谢谢你啊,顾徵。”
顾徵察觉了,只能朝天翻白眼,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回去帮我把衣服洗干净。”
“嗯……”
少年与少女头碰头说话,气氛亲昵,两张漂亮可爱的脸也配一脸,几乎可以入画。
岳月冷眼旁观,煞风景地凉凉说:“说完了没?说完了就滚,别妨碍我做生意。安溪,我等着你这个扎两针就嗷嗷叫的大孝女纹完爸爸的名字。”
顾徵&安溪:“……”
顾徵挑眉看着安溪,安溪满脸通红,幽怨地盯着岳月:“岳姐姐……”你怎么能拆穿我呢?太无情太冷酷太无理取闹了!
岳月冷笑。
最后顾徵拉着安溪进岳月的店里逛了一圈,他需要了解安溪纹身的进度,以及看看店里的卫生状况。
结果令人意外。
别看“月月刺青”的门面不像话,岳月的外表也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但店内的设备相当完善,卫生状况也相当良好。岳月对器材的清洁消毒非常到位。
她非常骄傲说:“我的店在青叶市可是数一数二的。”
安溪的纹身打算纹在腰椎附近的位置,因为不能让林婧看见,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本来只是一个小纹身,但她非常怕痛,下定决心纹身的壮烈一躺到椅上便成了簌簌发抖,到正式开始纹时,岳月才扎了几针,安溪已经受不了,哭着叫着推开岳月逃出去。
正好碰上过来找她的顾徵,引起一场误会。
所以现在安溪腰椎附近的皮肤除了红了指甲大小的一块,其他位置都干干净净。
顾徵看到安溪掀起衣服,露出腰部的一片肌肤,耳尖发热,别开脸咳了咳又转回来,眼睛定在她脸上,问:“还纹吗?”
安溪握拳,咬牙:“纹。”
但以她的怕痛程度,顾徵一点都不觉得她能坚持到最后。岳月也是同样的想法。
安溪很固执:“我要纹!我可以的!”
顾徵和她打商量:“不如你不要纹中文字,纹拼音吧。”
岳月重新戴上口罩,闷闷提醒:“拼音‘AN YANG”比中文字‘安杨’少不了太多功夫。”
她不是很想给安溪纹身,但这是生意,已经收钱了,顾客至上。
安溪不自觉缩瑟了一下。
顾徵握住她的手说:“我的意思是,纹两个‘A’吧。‘AN’和‘YANG’两个拼音里面都有一个‘A’,两个‘A’,就代表了你爸爸,也可以代表你和你爸爸在一起。那你看到这个纹身就会想起他。不然,你纹上整个名字,以后被人看到了,人家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把爸爸的名字纹在身上,不是很奇怪吗?”
安溪领会到顾徵的意思,认真想了想,被说服了。
只纹两个“A”,还是小小的两个,难度是原来的十分之一。但安溪还是痛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咬了顾徵的手才压抑住尖叫。
顾徵站在旁边,被她弄出一身汗。
就是经验丰富的岳月,沉住气艰难地帮她纹完一个“A”,也狠狠地松一口气,不得不下通牒:“你再这样颤抖下去,下一个字我不纹了。”
“呜呜,无痛纹身都是骗人的……”安溪的美少女形象已经完全没有了,咬着纸巾满头大汗,眼泪汪汪。
“是你自己太怕痛。像你这种人,被特务抓去了肯定第一时间泄露国家机密。”岳月不客气说,“还纹不纹?”
安溪扁着嘴,要哭不哭。
顾徵看不下去,说:“我纹吧。反正我们以后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安叔叔也算是我爸。我帮你一起记住他,好不好?”
安溪的脑袋已经被疼痛折磨木了,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用“顾徵你最棒了”的眼神看着他,感动得恨不得亲他一口。
岳月一头黑线。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奔放的吗?小小年纪便偷偷私定终身,厚颜无耻地叫岳父做爸爸?
不过岳月也不得不承认,顾徵对安溪确实是真爱,看人家把小女友宠得。
段小洲希望渺茫啊!
岳月在心里摇头感叹,为段小洲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顾徵比安溪干脆配合得多,岳月连着给器材消毒,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帮他纹完了,快得安溪都反应不过去。
她觉得她刚才纹了半个世纪!这是她活到现在经历过最痛苦的酷刑,没有之一!
但看着顾徵背上那个还泛着红色的“A”,安溪的眼泪哇啦哇啦流下来。她抱住顾徵的腰,叫了一声:“爸爸!”
继被弟弟之后,又被爸爸的顾徵:“……”
不过看着安溪了结一桩心事,重新振作起来的脸,顾徵无奈想,随她去吧。
离开“月月刺青”后,顾徵问安溪:“段小洲和刚才那个怪女人是什么关系?”
安溪说:“岳姐姐是段小洲奶奶的干女儿,段小洲的干姑姑。”
段小洲的奶奶只有段小洲的爸爸一个儿子,年轻守寡。段爸爸去了外地打工定居,段奶奶不愿离开老家,一个人留在青叶市生活。后来段爸爸和段小洲的生母离婚另娶,段小洲便搬回老家和段奶奶一起住。
在段小洲回来之前,段奶奶照顾过父母双亡的岳月一段时间,两人认了干亲,平时的来往也很密切。
段小洲当过一段时间混子,后来改邪归正,还是岳月这个干姑姑把他保出来的。
不过这些事情安溪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追根溯源是她想纹身,偷偷问了段小洲,因为觉得他“江湖”门路多,知道哪家纹身店靠谱。段小洲直接把岳月介绍给她,顺便解释了他和岳月之间的渊源。
“你和段小洲的关系真是好啊。”顾徵不阴不阳说。
他和段小洲现在是亦敌亦友的关系,知道这个男生的性格有多骄傲自负。自从加入学校篮球队一战成名之后,追着他跑的女生一大堆,他还是只对安溪情有独钟。
顾徵问过段小洲喜欢安溪的原因,但他就是咬紧牙关不说。
安溪实诚说:“因为我帮过他啊。他会帮我很正常。”
本来段小洲一开始也是不把安溪这个班长放在眼内的。但有一次安溪遇到晕倒在路边的段奶奶,打求救电话送了她进医院,救了她一命,成为段家的恩人。这件事只有赶到医院的段小洲和她知道。因为安溪为善不欲人知,在段奶奶醒来之前就走了。段小洲很承她的情,对她的态度自然变得不一样。
这是安溪一直以来的认知。
她根本不知道段小洲喜欢她,亏人家表现得那么明显。顾徵想,安小溪在感情方面就是一只迟钝的猪。
“其实我也不太想麻烦段小洲。”安溪冷不丁说,“毕竟他喜欢我,如果我和他接触太多,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怎么办?”
顾徵一噎,微微失声道:“你知道他喜欢你?”
安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猪,怎么会那么迟钝?况且,小鱼和芃芃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观察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
顾徵不知怎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我又不喜欢他。”安溪很明确说,“他又没有表白,我只能远离他,尽量不给他希望。早知道你认识其他纹身师,我就不求他帮忙了,唉~”
顾徵舔了舔唇,干涩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男生喜欢你?”
安溪昂首挺胸,很自信说:“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我吧,我是班长,人缘可好了。不过像段小洲这种不是很多,收到情书我都不回的,我答应过妈妈,未成年不谈恋爱。”
顾徵沉默了一下,说:“你还收到情书,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情人节啊,我都放书包里带回家,一封不拆。这是人家的心意,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到处宣扬。对了,还有人托我送情书给你呢,不过我没答应。你比我还小,怎么能谈恋爱?啊!”安溪猛地住口,用一种不小心说漏嘴的表情看着顾徵,小心翼翼问,“呃,顾徵,你不会介意……没收到情书吧?”
“不介意。”顾徵毫不在意。如果安溪真的帮人送情书给他,他才会呕死。
“那就好。”安溪拍拍心口,松一口气,“你在三中就只收到这一封情书了,我不答应帮忙,对方大概也不敢直接给你。可能一直到毕业,你都收不到其他情书了……还好你不介意。”
顾徵:“……”这种夹杂着同情的口吻是闹哪样?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坐车去郊外的墓园。
到达之后,安溪在墓园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进去看葬在里面的安杨。她勒令顾徵在外面等她。
大约十五分钟后,安溪出来,满脸笑容,眼里再没一丝阴霾。
“怎么了?”顾徵很奇怪。扫个墓能这么开心?
安溪笑而不语,背着手哼着歌,蹦蹦跳跳离开,好心情仿佛能溢出来。
她才不会告诉顾徵,她在爸爸的墓碑上看到一束鲜花,一束灿烂绽放的紫玫瑰,新鲜欲滴。
那是林婧和安杨的定情之花。
永恒之爱。
无论如何,妈妈没有忘记爸爸,真好!
第101章
有了顾徵的监督,安溪的期末考试成绩总算回到正常发挥的水平,又拿到全级第一。顾徵的成绩也再一次进步,从期中考试的全级第五冲到如今的全级第三。
用宋嘉鱼充满羡慕妒忌的话来说就是:“你们两姐弟快把年级前三名承包了!”
初三的老师恨不得把两人供起来,找他们谈话都轻声软语的,让他们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按照平时的学习方式复习就好,放寒假要适当放松自己,但也不能太放松,要每天完成一定的作业量吧啦吧啦,事无巨细,苦口婆心,好像恨不得亲身示范保持状态的最佳方式。
顾徵一声不吭,全当耳边风。他努力学习是为了考省一,和安溪上同一所高中,与其他人无关。即使考不上,只要他想去省一读书,顾廷川也会有办法送他去。不过以顾少爷的骄傲,自然倾向于用实力说话。背景和金钱只是他的后备方案。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选择,他的心态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只有安溪“嗯嗯啊啊”地应答着,连顾徵的那一份也应了。不过她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而不是真的觉得老师说得对。在学习上,她一向有一种迷之自信,而且她对省一并不执着。考不上省一,省二省六也可以,只要是寄宿学校就行。在这个思想指导下,她也同样没什么紧张感,天天该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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