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无聊的问题任彦东没回答。
夏沐见他不语,识趣的没再多说。
任彦东站起来,看向夏沐:“一会儿你最好打个电话给纪羡北。”
夏沐:“没事的,有问题我喊护士。”
任彦东点点头,顿了片刻,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又咽下去,离开病房。
路过护士站时,任彦东要了笔和纸,把自己号码写上去,又备注:1210病房,夏沐的紧急联系人。
把纸递给护士:“要是有急事打我这个电话,谢谢。”
护士笑着说好。
任彦东又特别嘱咐,夏沐还在打点滴,让护士多过去看看。
他刚抬步就被护士长喊住:“病房里没有家属陪同?”
“没有。”
“食道和肠胃都出了问题,半条命都没了,你们的心可真大,一个人都不留。”护士长又提醒:“一会儿真要有什么问题,医院找谁去?”
任彦东跟护士长说:“她看上去不错。”
“硬撑的。”护士长摇摇头:“没见过这么能忍的,再疼也一声不吭,换一个人,不管男的女的,早就疼的晕过去了。”
任彦东的手指微缩,对护士长说了声谢谢,又折回病房。
病房里,夏沐已经睡着,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睡得很沉。
任彦东站在床边,这才仔细看她的脸,脸颊上还有泪痕,嘴唇也干裂了。
这是普通的单间病房,没有任何洗漱用品,他去护士站叮嘱了护士多过来看一下,下楼去给她买东西。
纪羡北还不知道夏沐住院,饭局结束,他到家夏沐还没回来,打了她电话也没人接,心正提着时唐文锡给他打了电话。
“哥,你跟夏沐分了?”
纪羡北拧眉:“大半夜的,你犯什么病了?”
唐文锡好奇:“群里的视频你没看?”
“什么视频?”
“夏沐的,以为你跟她分了,她没了后台才拿命拼的。”
纪羡北一头雾水:“拼什么?”
“你自己看视频,夏沐这回是一战成名,我也开始有点崇拜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你还是问问吧,酒量好的男人这么个喝法也会被喝死的,何况她一个女人…”
纪羡北没心思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开始到群里找视频,爬楼好几分钟也没找到,今晚群里跟疯了似的,所有聊天内容都是跟夏沐有关。
他发了条:【谁有视频?】
唐文锡立即重发给他:【这只是一小段,我这里还多着呢。】
群里又开始起哄,大概都没想到纪羡北也对这样的事感兴趣。
纪羡北打开视频,视频里夏沐正在吃辣椒,右手端着酒杯,额上、脖子里全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辣椒呛得泪流满面,偏偏眼神里全是倔强。
看到最后,他心脏某处像被撕开一样,疼的窒息。
第二十七章
纪羡北边换衣服边打夏沐的电话,拨了三遍才打通,他声音急促又带着紧张:“夏沐,你在哪?”
夏沐语气平静:“在北京。”又问他:“你忙完了?”
纪羡北呼口气,声音都是沙哑的:“在哪家医院?”
夏沐沉默几秒才说了医院的名字,“纪羡北,别生气。”
纪羡北不由握紧手机,顾不上这个,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她有气无力道:“洗过胃,不疼了。”
纪羡北心里又是一阵牵扯的疼,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质问她,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夏沐,这件事明明还有别的解决方式,你怎么就选择了自杀式的拼酒?你嫌自己活的时间长了是不是!?”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她做错了,他也不能这么凶她。
夏沐说:“是的,嫌自己活时间长了。”
纪羡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在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这件事。”
夏沐情绪不免激动:“你这叫心平气和?”
纪羡北克制着自己没说话,这已经是他最大容忍度里的心平气和。
她对自己这种喝酒方式无所谓,可他不行,光是想想他心里就疼的难受。
他把自己的火气往下压了压,尽量平静:“这样的工作,大不了不要,用得着这么委屈自己?”
好半晌夏沐才说话:“你不是也经常带着你的秘书助理参加应酬?你以为她们真愿意去?可是不去又能怎么办?这个位置不缺的是有人想挤进来,她们不去,有人争前恐后想去,她们换了另一个公司,依旧避免不了要陪着领导去应酬,这是换工作就能解决的吗?”
她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吼出来的:“你们男人就特么的变态,就喜欢美女陪酒助兴,要不是你们这些恶趣味,你问问哪个女人想喝酒!”
没给纪羡北插话的机会,夏沐接着道:“我没有资本随心所欲,想要安稳工作,不是顺从就是想法子应对。”
纪羡北用力攥着手机,实在没法忍了:“想法子应对没有错,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辣椒喝了多少酒?!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放心,死不了的。”
“夏沐!”纪羡北气急,那句话还是没憋住吼了出来,“你当我这个男朋友是死人是不是?!”
“你凶什么!”夏沐直接挂了电话。
纪羡北:“……”
看着被摁断的通话,他心里堵的不行。
到了楼下,司机和保镖还没到。
纪羡北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里的那股火气直往上蹿。
七月的夜晚空气又闷又潮,都快喘不上气,他把衬衫的纽扣松了好几粒,还是不管用,心口发闷。
气了几分钟,纪羡北又拨了夏沐的手机,响铃结束,她还是没接。
汽车来了,纪羡北坐上去,司机问先去医院还是会所。
纪羡北:“先去医院一趟。”
司机点头,驱车离开。
纪羡北继续拨夏沐电话。
还是没接。
直到第五遍,夏沐这回接听了,也不说话。
纪羡北又忍不住质问:“明明该生气该发火的人是我,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脾气?”
她回呛:“辣椒吃多了,不行?”
纪羡北:“…”
静默片刻,“如果你之前打电话时跟我说你被别人为难,吃辣椒喝酒了,”他说:“夏沐,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会直接去找你。”
他心里又疼又闷,缓了几秒:“你打电话给我时我没听出你异常是我的错,就算包间太吵了,也是我没细心,可是…”
他气的是:“你怎么就不能多说一句?你性格要强我理解,可这都是要出人命的事,你还是一个人担着,是不是在你那里,我这个男朋友真的有等于没有?”
夏沐一直沉默。
“夏沐?”
“嗯?”
纪羡北不想再跟她吵,吵了他心里更难受,他压低声音:“你休息一会儿,我十几分钟后就到。”
夏沐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床头。
她刚才是被纪羡北的电话吵醒的,睁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四面都是白墙,她还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意识回笼后才想起这是医院。
太累了,夏沐眯上眼又睡过去。
任彦东买东西回到病房,盐水袋里的药水已经快见底,他叫来护士换药水。
去洗手间给她拧了条湿毛巾,站在床边半晌才弯腰给她擦脸,动作很轻,怕吵醒她。
这是他第一次伺候别人。
任彦东给她擦好脸,坐在床边,盯着她的唇看了好久,想用棉签给她擦擦,最终还是作罢。
这个女人啊,把自己活成了男人。
突然病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任彦东回头,房门被推开,正好跟纪羡北焦急的目光撞上。
两人都愣怔。
气氛沉默又压抑,房间里像弥漫了无形的硝烟。
势均力敌的两人没想到在情场又狭路相逢了。
无声对峙几秒后,纪羡北的视线落在任彦东挽起的衬衫衣袖上,他手腕上有很深的抓痕,手里还拿着湿毛巾。
“你来了正好,她情况还不稳定。”任彦东把毛巾搁在床头柜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纪羡北一时没弄明白到底什么状况,但面色如常的说了句:“谢谢,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任彦东想了下,还是简单解释道:“跟沈凌在饭店楼下遇到她,就直接送了过来。”
他拿上手机离开。
纪羡北盯着合上的大门若有所思,收回视线,大步走到夏沐床前。
看到她,纪羡北的心像被剜了一刀。
她头发潮湿,嘴唇也被咬破了,还有干涸的紫红色血迹。
他弯腰,双手垫在她脑后,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夏沐被亲醒了,有些烦躁,想推开他却被纪羡北抱的更紧,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夏沐没再挣扎,又安稳睡去。
纪羡北又亲了亲她,留下一个保镖在病房外,他离开去了会所。
坐上车,他用力揉着眉心,头疼欲裂,心里撕心裂肺的疼着。
手机响了,以为是夏沐,他赶紧拿起来。
结果是唐文锡。
“哥,你现在在哪?”
“怎么了?”
“没怎么,怕你一时失控把人打残。”唐文锡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会所。
纪羡北说:“我还没到。”
唐文锡松口气,直接靠在墙上,“哥,你冷静点。”
纪羡北:“我已经够冷静了。”
他说:“你要想废话劝我,还是省省,我现在不是什么公司的总裁,也不是什么知名企业家,我就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有喜怒哀乐,没那么多理智冷静,也不想跟谁去讲理。”
没给唐文锡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挂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汽车在会所门口停下。
几个保镖跟在纪羡北后面匆匆上楼,在楼梯口遇到唐文锡。
纪羡北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唐文锡瞅了两眼他身后的保镖,平日里他很少让保镖跟着,只有去中东一些国家才让他们一起。
今天这架势,是铁定了要出气的。
“哥,你的人就别用了,用我的,一会儿要打出事,我爸不会不管我,你要是闹出什么负面新闻,会影响中宸的股价。”
纪羡北睇他一眼:“终于像个男人了。”
“喔日…”唐文锡怒不敢言。
纪羡北说:“打人太便宜他了。”
唐文锡:“……”
他不理解纪羡北的脑回路,也没时间多问,大步跟在纪羡北后面进了包间。
包间里正玩的热闹,纪羡北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很少出现在这家会所。
他们心里不免嘀咕,特别是看到还带来那么多人。
纪羡北吩咐保镖:“把所有灯都打开。”
包间瞬间亮堂起来。
黄总正跟一拨人喝酒,这才看到纪羡北,热情打招呼。
纪羡北坐过来,面色阴沉,对黄总的寒暄听而不闻。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总今晚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黄总似笑非笑说着,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只是还没想到跟夏沐的事有关。
直到纪羡北让保镖把东西拿上来。
两瓶六十多度的二锅头。
纪羡北这才开口说话,“听说黄总感冒生病了。”
感冒?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感冒了。
黄总不动声色的看着纪羡北。
纪羡北朝保镖伸手,保镖递给他几管东西。
他瞅着黄总,面无表情道:“都说芥末治感冒效果非常好。”
黄总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今晚纪羡北为何事而来了,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夏沐。
夏沐是纪羡北的女人?
这次玩女人玩大了,玩到了纪羡北头上。
他笑笑,故作不知,“谢谢纪老弟的关心,感冒好的差不多了。”
纪羡北聊起衬衫衣袖,开始拧芥末瓶盖,他一字一顿:“好得差不多了也要巩固一下,免得复发。”
黄总一言不发的盯着纪羡北。
纪羡北拿了五个高脚杯,全部满上酒,他看一眼老黄:“这是市面上最纯的绿芥,配上白酒,治感冒效果最佳。”
边说边往酒杯里挤芥末。
两管芥末分在了四个酒杯里,纪羡北把芥末用力搅匀。
他看向保镖:“辣椒给我。”
保镖给了他两个辣椒。
“纪总,今晚是好兴致。”黄总知道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吃辣椒喝酒能喝死人,可是白酒里搀芥末,喝不死人,也不太伤胃,可是喝下去却比辣椒刺激,会让人生不如死。
纪羡北淡淡一笑,笑不达眼底:“我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刺激的喝酒法子,听说黄总也喜欢刺激,独乐不如众乐。”
他把两个辣椒一起吃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那杯没加芥末的白酒,“黄总,我先干为敬。”仰起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白酒跟辣椒在胃里汇合,如火中烧。
纪羡北用拇指擦擦嘴角,咬肌紧绷,捏着高脚杯倒过来,最后一滴酒滴在茶几上,晶莹剔透,折射着所有人的紧张不安。
他眼神阴冷,一瞬不瞬的盯着黄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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