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嗯”了一声,又提醒李阿姨:“她这会儿又睡了,您先不要过去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之前昏迷中的小姑娘梦里都不安生,虽然睡了三天,但是精神却没有得到休息。好容易睡着,他不想让人打扰她。
“知道了,那你晚上还在她屋里打地铺吗?”李阿姨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又不怀好意的问了一句。
雪松有些赧然:“醒过来就没多大事了,我不用一直守着她了。”大不了晚上多起来几次去看看。
喝着茶看晚报的李医生突然说:“小松,你们在这边待了好几天了,有没有给家里送个信?他们知道小瑜受伤的消息了吗?”
“我们明天就回去。”雪松之前是情急之下忘了给村里送信,后来看陈瑜醒了,又觉得没有必要。这边离村里也不算太远,他准备直接带陈瑜回去。在熟悉的地方养身体,她可能好得更快一点。
想到李宏声写的那封举报信,虽然是左手写的,但是要被修行的人发现,说不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雪松趁夜又去了一趟革/委会。
还好革/委会的人正忙着开会商量对策,雪松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那封信,迅速带回来销毁了。
第二天雪松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李医生夫妻两个居然都在,有些意外:“李叔,李姨,你们今天不上班?”
“我也跟你们回去,跟亲家好好道个歉。说来这事都是我们家咪咪惹得祸,要不是帮咱们找猫,也不会惹上那个道士。”李医生内心十分愧疚,觉得不当面去致个歉,心里过意不去。
李阿姨把家里好点的礼品都带上了,还有这几天给陈瑜买的补品,没吃的也带上了。就这她还不满意,遗憾的说:“你们说走就走,供销社这会儿还没开门,不然还能再买点东西。”
“不用了,阿姨,我没事了。再说我们骑车回去,东西多了也带不下。”陈瑜扶着门说道。鲁通元的事情虽然由咪咪而起,但是遇到他这样的人,就算没有李家人,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叔和阿姨根本不用对她有什么歉意,只是她也知道拦不住这两口子。一个女孩子在未婚夫长辈家受了伤,男方要是没有一点表示,街坊邻居都会说她不受重视,爹娘心里也不舒服,只能劝他们少带点东西了。
李阿姨看陈瑜这么懂事,更心疼她。她回房找了一沓子食品票用手绢包上,等走的时候留下,让孩子想吃什么,回头自己拿票去买。
陈瑜在李家夫妻俩和雪松的一路护送下离开了镇子,丝毫不知道有个暴怒的老头子正坐了车往镇上赶来。
王金兰前几天夜里突然心口一阵抽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了去镇上的闺女。等到过了两天还不见人回来,她就开始担心了。只是想着闺女走个亲戚,她不好上门要人,只能安慰自己亲家喜欢,多留了几天。
等到李家人和雪松带着脸色苍白,嘴唇发灰的闺女回来,王金兰就后悔了。早知道她就拼着一张老脸不要,也去把人要回来,好好的人去了镇上一趟,回来就去了半条命。
王金兰扶着闺女进屋了,陈卫国也抽着烟跟上去了,把李医生两口子和雪松晾在了院子里。自觉理亏的三个人没有一丝怨言,站在院子里也不敢擅自进去。
等到陈瑜拼命解释,她这回受伤是自己逞能,不关别人的事,而且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之后,王金兰才招呼院子里的人进来。
她这个闺女啊,现在本事越大,就越难管了。只希望她以后出头的时候,多想想家里的爹娘。
诚心诚意的道了歉,李医生两口子下午就离开了,医院里忙得很。临走的时候李姨还不忘把手绢塞给陈瑜。
陈瑜掏出来一看,里面是十几张各种各样的食品票。她急忙追上去,李医生两口子已经骑上车飞快的离开了。
看陈瑜为难,雪松就说:“你收着吧,不用想太多。”就算还回去,李叔也不会收的。他把先前的太岁切了一块给李医生留家里了,希望这一家子好人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就算师傅对李叔有救命之恩,李家能给自己一个身份就已经足够了。但是他们却一直都拿他当自家孩子看待,他也会竭力回报他们。
过了两天,李宏声突然出现在陈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说镇上这两天气氛很奇怪,有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老头子突然出现在小楼附近,天天阴森森的盯着过路的人。
“这几天好多人都说家里突然来人查门,还问有没有人去过小楼,都见过什么人。”别人都以为是查什么反/革命分子,只有李宏声怀疑跟那个坏道士有关系。
革/委会问到他们家的时候,李宏声只说去找过猫,回来才发现咪咪躲在家里,根本没有出去过。
他倒是想说没去过,但是他们找猫的动静不小,也问过小楼那边的大姐,要是咬死了没去过,被揭穿了,就是明晃晃的嫌疑人了。
还好来的是革/委会的人,好糊弄。那两个人回去之后也没特意跟老道士提起李家,他们一天要查那么多人,确定没有问题就丢到脑后了,哪里还会费心记下来。
雪松听完就庆幸离开前销毁了举报信。这个老道士的底细他们不清楚,但是一定比鲁通元要厉害。现在他们实力不足,小瑜还没恢复,要是贸然跟他对上,恐怕凶多吉少。
“也不看看什么形势,居然敢跟上面勾结,还在镇上搞得沸沸扬扬。我们想办法把老道士的靠山推倒,让他成为过街老鼠,以后就好对付多了。”陈瑜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这个老道士虽然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巴上了上面的人,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如果让那个官员的对头知道了,政治生涯肯定就要结束了。
失去依靠的老道士没了靠山,也只能跟他们单打独斗了,日后对上,他们这边的胜算也大了一些。
这回雪松没有让别人动手,他亲自换了笔迹写了一封信,匿名送给了刘主任,把他儿子暴毙的真相揭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刘主任了。
官场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人清楚。具体刘主任怎么做的,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几天后,随着王木林入狱,张主任免职,镇上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们还是加紧时间修炼吧,等哪天老道士找上门来,也有跟他对抗的能力。”虽然事情暂时压了下去,但是陈瑜也有了危机感。
雪松却提醒她:“不可急于求成,坠了魔道。”修行切记心浮气躁,正因为有强敌虎视眈眈,才更需要心境平稳。
陈瑜被雪松和煦的声音安抚下来,终于没有那么急躁了。自古邪不胜正,他们站在正义的一方,就算是上天也会帮助他们的。
感觉身体恢复了差不多,陈瑜就准备去诊所上班了。但是王金兰硬是压着她多休息了两天,最后还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点名要找她,陈瑜才趁机去了诊所。
“陈医生啊,你看我胳膊上的这个疮能不能治?我从大队拿了几副膏药,贴了都没用。雪医生也没有办法,你看看……”老头挽起裤腿,给她看小腿上那个拳头大小的恶疮。都说这小陈医生能看很多邪门的病,他没办法了才想试试。
陈瑜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恶疮,中心都开始溃烂了,周围疙疙瘩瘩的,看着十分狰狞。是的,狰狞,因为这些隆起的地方怎么看都像一个人的五官。
看着时不时痛苦呻/吟的老头,陈瑜戴上手套伸手按了几下,把那个面目可怖的恶鬼抽了出来。
就在恶鬼被抽走的一瞬间,老头突然惊喜的说:“按完好多了!陈医生,你再给我按几下!”
“您稍等一会儿,我先出去一下。”陈瑜不顾老头不满的抗议,拎着恶鬼去了旁边的房间。
把不足一尺高的恶鬼放到桌子上,陈瑜低着头问他:“为什么缠着刚才那个老头?”就算是恶鬼,她也不会不分缘由的消灭。
踏上修行之路一来,陈瑜渐渐明白,鬼道众生比人类的处境可怜多了。畏惧阳光,畏惧生人阳气,如果没有香火供奉,饥寒交迫,更为凄惨。就算少数为恶的厉鬼,大多也有冤屈的过往。
恶鬼感受到陈瑜身上的气息,瑟瑟发抖,听到陈瑜的话之后,才稳住身形,语带悲愤的说起了自己生前的遭遇。
她是赵家的童养媳赵妮儿,因为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三岁就被送给了赵家。赵家刚好又穷,担心两个儿子娶不起媳妇,正好收养个女孩。多少给口吃的,养几年就能干活了,大了扯个结婚证,正好当儿媳妇。
童养媳的地位肯定高不到哪儿去,赵妮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饭不敢多吃,活也抢着干,但是还是免不了被婆婆打骂,动不动还不给饭吃。还好赵家的大儿子赵大牛经常偷偷给他送吃的,她才熬了过去。
虽然婆婆对她不好,但是未来的丈夫贴心,公公又不多事,赵妮儿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挨饿受冻的时候,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她也阴暗的想过,婆婆总归要比她先走的,到时候她就可以解脱了。
事实上,赵妮儿的婆婆比她预想的走得还早。就算在农村,四十岁也不算多大的年龄。赵妮儿这会儿已经十六了,给婆婆守完孝就可以跟赵大牛结婚了。
这时的赵妮儿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没想到婆婆的离开,反而给她带来了后面的噩梦。
在乡下,四十多岁的女人大多对夫妻那档子事没了热情,但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却没几个能少得了女人的。
平常赵老头如果想了,还有人可以消消火。这回婆娘死了,他就无处发泄了。因为家里穷的叮当响,长得又丑,就算死了男人的老寡妇都看不上他。
憋得眼睛都绿了的赵老头无意中发现大儿子跟赵妮儿躲在屋里亲亲摸摸的时候,梆硬的下面突然跳动了一下,一股腥浓的液体就流了出来。
从此以后,赵老头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跟着赵妮儿转,经常找机会跟她接触,假装无意碰下她的胸,她的屁股。
赵妮儿只以为公公待她亲近,虽然觉得这些无意的接触让人难为情,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以后刻意避着他了。
这点甜头都没有了,红了眼的赵老头终于挣开了人伦道德的束缚,找了机会把两个儿子打发出去买粮。就把赵妮儿堵在家里,一把扛起扔在床上,压了上去。
十几岁的赵妮儿因为常年吃不饱,又瘦又小,而四十多岁赵老头却还很强壮。所以,就算她拼了命的挣扎,还是让赵老头得手了。
赵妮儿悲愤的质问赵老头,干这么龌龊的事,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对不对得起他的儿子?
赵老头却不要脸的说:“大牛也是我的种,没有我他从哪里来?养你这么大,你孝敬孝敬爹还不成?”
赵妮儿被赵老头的无耻恶心得吐了出来,一把推开他光着脚抱着抱着衣服跑了出去。她打了一盆凉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使劲儿的搓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脏得难以忍受。
得了便宜的赵老头也不拦她,点了一杆水烟,蹲在赵妮儿门外,眯着眼睛享受的抽了起来。
这十几岁的大姑娘,滋味比他家那死婆娘好多了。他那婆娘才四十岁,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胸前两个袋子都垂到腰上了,亏她以前还经常拿床上那点事要挟他干活。
这些恶心的话,他都隔着门跟赵妮儿说了出来,听得赵妮儿干呕了几回。赵老头听到声音,还取笑赵妮儿这么快就有反应了,是不是要给他生个娃?
然后他就教着赵妮儿回头找个机会引着大牛做那事,这样以后有了也不怕,用赵老头的话说就是“都是我们赵家的种,喊谁爹不一样?”
赵妮儿这会儿才想到,做了这种事情,是要生娃的。她照着肚子捶了十几下,又想到,就算这次没怀上,只要公公不放过她,她早晚都会怀上一个孽种。
她接受不了赵老头的主意,把一个孽种栽到大牛头上。她也没办法跟大牛说,他爹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强迫了自己的儿媳妇,惶惶无助的她只能抱着自己哭泣。
等大牛和二牛背着粮食回来之后,赵妮儿平静的从房间里出来,什么话都没有说,把家里剩的那点白面全部拿了出来,烙了几张葱花饼,还煮了一锅大米粥,切了一块腊肉拿水芹炒了。
赵老头知道儿媳妇心里不舒坦,就由着她撒气,还在大牛说落她败家的时候劝他说,大半年都没见荤腥了,偶尔打打牙祭也不为过。
吃了饭赵妮儿在灶屋刷锅,赵老头还腆着脸让她晚上睡觉别插门。赵妮儿躲开他的脏手,叫了一声大牛才把赵老头吓走。
夜深人静,赵老头鬼鬼祟祟的爬起来,去推赵妮儿的门,发现她从里面插上了,还用桌子抵着。他并没有失望,只要还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想找机会还不容易?
第二天早上,赵家父子三个起来,看到冷锅冷灶才发现赵妮儿没有起床。赵老头还以为赵妮儿在赌气,还跟儿子说赵妮儿平时太辛苦了,让她多睡一会儿,破天荒的自己去做饭了。
直到做好了饭,大牛喊了三四回,还没见赵妮儿应声,还以为她病了,着急慌忙的就去推门。赵老头这才意识到不对,难道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的儿媳妇还真敢寻死不成?
爷仨撞了半天门也没撞开,最后还是大牛直接把门卸掉一扇才进去。跑得最快的赵老头直接撞上了两条腿,一抬头,吓得当时瘫倒在地上。
原来赵妮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给婆婆守孝时扎在腰上的那条麻布,直接吊死在了房梁上。
陈瑜一声叹息,善良的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先选择伤害自己。她同情的看着赵妮儿:“你就没想到趁你公公睡着的时候,做点什么?”
可以参考素云姐姐整治赖三的方法,趁他睡着偷偷拿绳子一捆,堵了嘴,一剪子把他那条孽根剪断,让他活活疼死。
“我当时什么都顾不上想了,看到大牛就觉得对不起他。说他爹对我做了那种事,我也说不出来,只想着死了就一了百了。”赵妮儿扭曲的五官看不出表情,话里却透露着悔恨。
她只想着以死来逃开赵老头的纠缠,摆脱那种挥之不去的屈辱。但是死了以后她才知道,这样憋屈的死法,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赵老头病了一场后,慢慢就放下了逼死儿媳妇的心理负担,背了人还骂她晦气,二牛也很快把毫无存在感的嫂子丢到了一边,只有大牛短短几天瘦了一圈,天天晚上抱着她的衣服才能睡着,醒来枕边湿了一片。
早知道,她就先杀了那个老畜生,再一刀抹了脖子,也痛快一点。
“我死后想尽办法想要杀了他,最后无意发现,我能钻进当初在他胳膊上咬出那个伤口里,能让伤口无法愈合。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直到他的伤口慢慢变成恶疮,我也跟它快融为了一体,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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