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杨振华问了好几次他遇到了什么问题,吴烨只说等太阳出来了再说,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毕竟是年轻人,半夜没睡第二天洗把冷水脸,照样精神奕奕。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吴烨这才觉得回到了人世,然后就把昨天的遭遇跟杨振华说了一遍。
杨振华这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思想端正的优秀青年,对神鬼只说嗤之以鼻:“你小子是看花眼了吧,还是想女人想疯了?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别往外说。队长刚说了要扫除封建迷信,你就来这一出,找削呢?”
“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你。要是眼花,我能连着眼花两次?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是不打算回去住了,我去跟团结挤一挤。”吴烨看杨振华不信,顿时急了。
杨振华笑了吴烨胆小:“这就吓着了?你去吧,我今天半夜起来看看,要是看不到什么美女,明天再找你算账。”
下午下了工,吴烨直接跟着团结走了。杨振华扛起铁锨走到陈瑜身边,正想说什么,却见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正想追上去,秀荷从却突然后面跑过来,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的去路:“杨大哥,吴大哥去了宋家,累了一天,你一个人开火也不够麻烦的。要不晚上到我家吃饭吧?”
“不用了,中午饭没吃完,晚上我回去热热就行了。”杨振华看了一眼走远的陈瑜,压着不快拒绝。
秀荷只当没看见杨振华的冷脸,继续欢快的说:“不就一点剩饭,有什么好吃的。我家今晚炖鱼,是我哥去后河沟里摸的,足有两斤多。我娘手艺可好了,你就过来吧。”
“秀荷同志,剩饭今天不吃,明天就该坏了。贪污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社员都在饿着肚子搞生产,我们不能浪费大家的血汗。”杨振华教育了秀荷一通,看她捂着脸跑开,才觉得心里的火气下去了一点。
陈瑜刚才一看杨振华跟上来,就开始头疼。幸好秀荷突然出现,她迅速追上前面的王金兰,挽着她的胳膊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瑜喝着稀饭,看着乖巧坐在门槛上的二妞,有点稀奇。她不是稀罕小妹妹稀罕得不得了吗,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
收拾了碗筷,陈瑜把陈佩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在灶屋洗涮,趁机低声问二妞:“终于想起姑姑了?不看你的小妹妹了?”
“福妞吃饱睡着了,我来是想跟姑姑说一声,大院里突然来了个漂亮姐姐,还吓着人了。姑姑你最近晚上不要去那边,我先去摸摸情况。”二妞小大人一样交代陈瑜。
陈瑜开始还明白为什么来了个漂亮姐姐就吓人了,一深思就吓了一跳,这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吧?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二妞,除了你,咱们庄里到底还有几个……鬼?”
她还以为人死之后都去投胎转世了,也就二妞横死,怨气太大,才留在了人间,没想到还有别的鬼。一想到以后晚上出去,见到的不知是人是鬼,陈瑜就心里发慌。
“也没几个啊,庄子后边的桥头有个花婆婆,河沟里有个长喜哥哥,现在又多了前边大院的姐姐。额,可能也有不爱出门的,庄子里我知道的就这几个,野地里就多了。”
二妞板着手指说了一通,看陈瑜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安慰她:“姑姑你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尽量不要出庄子。咱们庄里的都是我的熟人,不会对你怎样,外面的就不好说了。”
陈瑜定了定心,这才想起二妞刚才说的事情:“二妞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找人……同伴陪着你去,要是有个万一,也不至于吃亏。”
“好的,我让长喜哥哥陪我去吧。花婆婆天天坐在桥头,不爱说话,不爱动的。”二妞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长喜哥哥。
两个对一个,就算不占便宜,也不会吃亏吧?陈瑜这才放了心,嘱咐二妞:“伸手不打笑脸人,去了态度好点,打听一下她的来意。”
“小瑜你跟谁说话呢?”王金兰出来倒洗脚水,听到灶屋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家里来了人,说话间就走了过来。
陈瑜偷偷跟二妞摆摆手,镇定的说:“我自己随便念叨几句,没有人。”
“你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没有发烧吧?”王金兰进了门,看到屋里果然只有陈瑜一个人,就担心她又犯病了。伸手就摸了摸她的脑门。不热啊?这什么毛病,没事跟自己说什么话,净吓人。
陈瑜不敢再说什么,趁机端着猪食盆子出去喂猪了。虽然一个人说话有点奇怪,也总比让她娘知道真相好点。
刷锅喂猪,洗脸洗脚,收拾好陈瑜就上床了。虽然知道庄子里来了个来历不明的女鬼,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知青大院里,杨振华订了半夜两点的闹钟,倒头就睡下了。明天还要上工,他可不会干坐着等着。
到了两点,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把杨振华吵醒了,他闭着眼按下闹钟,正要接着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正事。他批了外衣,搬个凳子坐到了床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院。
一直到鸡叫头遍,杨振华一看,都四点多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吴烨这小子,怕不是逗他玩儿的吧?这会儿他就庆幸订了闹钟了,昨天没睡好,今天要是再熬一宿,就是他年纪轻身板好,也扛不住这样作践。
二妞这边的进展也不顺利,不过好歹不算一无所获。
“姐姐什么都不肯说,我怕她来姑姑家,就跟长喜哥哥警告里她。不过姐姐说是个人恩怨,与姑姑家无关,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二妞捧着小脸坐在门槛上,一脸挫败。
个人恩怨?难道这个姐姐还是村里人?想到知青大院的前身,陈瑜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的对象。这女鬼八成是王地主的家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女儿,王素云。
王地主祖上也是言情书网,耕读之家。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就剩下一根独苗了,结果刚刚考上秀才,大清朝没了,他父亲当时就吐了一口血,没几年就没了。
之后,王地主的老娘就带着唯一的儿子王地主镇上落户到了南陈庄,靠着手里的积蓄盖了房,买了地,也就成为了一方小地主。地主是乡下人的称呼,实际上王地主本人还是以读书人自居的。
打土豪分田地那会儿,因为王地主平时并不苛待长工,又主动上交家产,批/斗的时候就走了个过场。大院也捐给了村里办公,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间偏房里。
除了白天有人办公,晚上大院还是只有他们一家人。日子虽然清苦些,但是也还过得去。到了后来王地主的老婆积劳成疾早逝,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前几年,不知道谁把王地主的事情翻出来了,一夜间村里贴满了他们家的大字报。有人说要他们家住牛棚,挂破鞋去游街,还有人说王地主仁义,不该这么过分。
生产队里正为此事为难,没想到王地主家却突然失火了,一夜间,一家四口全部葬身火海。
这把火到底是怎么起的,没几个人知道。虽然出了人命,但是毕竟王地主不是什么光彩人物,上面也不会为他伸冤,王家人之死只能不了了之了。
算来,这事已经过去七年了,也不知道王素云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了。如果真的是王素云,恐怕这事不能善了。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真的是她回来报仇,希望不要伤及无辜。
第10章
早上起来后,杨振华赶到社员上工前集合的场地,把吴烨拉到一边,生气的说:“兄弟哪点对不住你了,这样耍我?我等了后半夜,什么都没见到。我还出去晃了几圈,院子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我是什么人,你还清楚?怎么可能这样耍你。我确定不是我眼花,可能她昨夜没来,也说不定是前半夜来的。”吴烨言辞凿凿,终于让杨振华相信了他不是故意耍他。
不过杨振华还是不相信这世间有鬼神存在,反而更加坚定的认为是吴烨眼花了,想女人了,八成看到的是树影或者晾晒的衣服影子。最后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到了出工的时间,队长陈保国扫视一圈,发现这刚开完会,还有几个人顶风不来,他拉着脸不满意的说:“有些人平常出工就一天三歇四歇的,还经常装病不出工……我点一下名,没来的黑狗、赖三、翠花、国荣,从明天开始跟着四类分子一起无偿扫大街一月,表现不好的再加一个月。”
“队长,不好了,赖三家出事了……”陈保国刚说完,国荣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陈保国一脸嘲讽的看着国荣说:“他家能出啥事?是不是又病了,出不了工,她媳妇也得在家伺候他,一家都不来了?”
“赖三一家都是体弱多病,这有啥稀罕的?”底下一个社员小声说了一句,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这都是赖三躲避出工惯用的伎俩了,经常不是他“病”了,就是他媳妇翠花“病”了,这一个“病”了。家里孩子才四岁多,那另一个大人就得伺候着,两口子正好都不去了。
国荣急得拍了一个脑门,跺着脚说:“这回是真出事了!早上我起来上工,听到赖三家又哭又喊的,我跑到他家院门伸头一看,乖乖,这一家三口都倒在院子里,血流了一地。那娘俩躺着一动不动,赖三捂着裆正叫唤呢!”
出人命了?陈保国心里一凛,转身就往赖三家跑去。原本一个个打瞌睡的社员登时都清醒过来,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跟了过去。
陈瑜她总觉自己重生回来的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明明上辈子,自己离开南陈庄的时候,赖三一家都活得好好的。
不过她的爹娘妹妹还是上辈子的样子,陈瑜也就不想过分纠结在这个点上了,而是思考起这事的蹊跷之处,和陈佩一起也跟着王金兰往赖三家走去。陈佩纯粹是跟着看热闹,倒没有想太多。
王金兰拧了她一把:“你们跟着干啥,小孩家秉气弱,不能乱看。你先回家等着,要是上工我再叫你。”王金兰还记着她丢魂的那档子事,生怕她再撞着什么了。
陈瑜把目光转向她爹,陈卫国也一脸不赞同。陈瑜没办法,只能转身离开。陈佩一脸失望,噘着嘴跟着姐姐往家走,嘟嘟囔囔的说:“我都十二了,哪里小了,燕子比我还小一岁呢,她妈都没管她。”
走到路口,陈瑜拉着陈佩躲到路边晾晒的包谷杆子后面,刮了一下陈佩的小嘴:“都能挂油瓶了,别气了,咱们等下偷偷跟在人群后面过去。”
陈佩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
等王金兰的身影看不到了,姐妹俩就跟着最后面的社员缀了上去。陈佩悄悄给姐姐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
陈保国还没到赖三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加快速度跑到赖三家院子里,看到翠花和孩子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赖三光着身子,一身是血,在地上打着滚嚎叫。
“没救了。”宋团结胆大,拔了根头发放在翠花鼻孔前,一动不动,再到孩子那边一试,也是一点气都没有。伸手一摸,身子都凉了,这是彻底没救了。
陈保国吩咐宋团结去派出所报警,自己捂着鼻子走到赖三面前问他:“赖三,你老婆孩子是谁害的?你哪里受伤了?”
赖三疼得意识模糊,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哀嚎。陈保国没办法,顺手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扯了一个破床单给他裹上,让人拿门板抬到大队的医疗合作社去。
“好了,别看热闹了,赶紧上工去。”陈保国安排好就招呼社员继续下地干活。赖三家出事了,生产活动还是要继续搞的。
陈保国话音一落,陈瑜拉着陈佩就往外跑,跑了一段,又掉转头慢悠悠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迎面碰到了王金兰。她假装姐俩刚从家里出来,若无其事的问:“娘,他们家出啥事了?”
“一家三口,两死一伤,可怜人……”王金兰心软,只觉得这凶徒太残忍了,说都说不下去了。摇摇头,领着两个女儿跟陈卫国汇合了。
到了地里,社员还在议论赖三家的事。
胖红拿着帽子扇风,不屑的说:“肯定是投机倒把,分赃不均,被人下了黑手。你看看他们两口子三天两头不出工,家里隔三差五吃白面馍馍。那白花花的富强粉,跟不要钱一样。”
“那怎么把他老婆孩子害了,就留他一条命?”有人提出质疑。
胖红信誓旦旦的说:“人家这才高明呢,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老婆死了还能再娶,孩子也能再生,有啥难受的。”吴大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跟着反驳。死了老婆孩子的多了,没见几个男人守着的。有的前头媳妇坟头的土还没干,新媳妇就过门了。
这回胖红没有话说了,讪讪的住了嘴,低头干活去了。旁边的社员却自顾自的继续议论赖三媳妇孩子的惨状。
“听说用砍刀砍的,翠花身上二三十刀呢,死的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孩子倒是死得干脆,一刀砍在脖子上,就连了一层皮。”
“干脆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下得了手。”
“也不知道赖三能念着她娘俩多久……”
陈瑜当时顾忌着王金兰,没看到现场。这回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也觉得凶手太过了,就算有天大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
中午下了工,社员们正三三两两往村里走,就看到打南边来了几个民警,呼啦啦蹬着自行车就朝太平村过来。
太平村是南陈庄所属的大队所在,社员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赖三家的事来的。这回饭也不急着吃了,扛着铁锨,挎着篮子跟着民警就往太平村跑。
这两条腿的怎么能赶上两个轮的,等社员们到了大队的卫生所,警察那边都问完话了,压着赖三就出来了。
赖三神情恍惚,因为钻心的疼痛,脸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在被警察拿手铐铐上时,他突然挣扎起来来,扯着嗓子喊:“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一个都逃不掉,逃不掉……”
社员惊疑不定,有人拉着刚才在场的宋团结说:“怎么把赖三抓走了?难不成还是他自己把老婆孩子砍了?”
“可不是,赖三自己都交代了。不过他说自己砍的不是人,而是狼。”宋团结接着就把赖三说的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赖三昨天正睡觉呢,突然有个大美人上来主动投怀送抱。赖三本来就是个下流痞子,□□熏心,居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迷迷糊糊就去脱美人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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