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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动作一顿。
勾着嘴角看着某个紧张的脸眼都闭了起来的人，他伸手从后面的墙上取了毛巾。
干什么？以为他要打她？
徐修之不紧不慢的擦着手，嗤笑一声，“你紧张什么？”
邵佳希这才睁开眼。
看着对方正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直起身吐了口气，她说，“我以为你要揍我。”
“确实挺想的。”
“？”
“你做菜当辣椒不用钱的时候。”
“我简直想把你打晕了丢出去。”
“……”
邵佳希咽了口唾沫，把汤勺放回碗里，“我看到你今天四杀了。”
“泉水金身。”
“你膨胀了。”
膨胀的中单之光脸上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还知道泉水金身？我以为你连红buff是什么都要思考三秒。”
邵佳希：“……”
她看起来就那么蠢？怎么说也已经是一个十五级的召唤师了好吗？
鼓了鼓腮帮子，她开口强调，“比赛有解说的。”
“就算我看不懂，我又不是聋子，我不会听？”
男人停顿了一下，单手拿了一碗鸡汤，另一只手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
声音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不起的。”
“……”
这么敷衍的语气你是想应付谁？真当她是幼儿园大班生脑子顶上贴朵小红花就觉得自己宇宙第一棒了？
餐桌上的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除了脑袋快低到碗里的Rocket，连一向餐桌上日常黑脸的徐修之今天脸上的表情都难得的平静。
耷拉着眼睑，手里捏着筷子，往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牛肉。
他好像比较吃这道菜比较多。
邵佳希单手托腮，在餐桌上扫了一眼，大家的食欲都还不错。
她拿着筷子夹了一只鸡腿，俯身叠到Rocket的碗里，“我们的宋义学选手多吃点。”
男孩子晃悠悠的抬起头，神情呆滞的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带了些鼻音，更加奶声奶气的，“谢谢佳希姐。”
然后头又埋了下去。
邵佳希还想说什么，被徐修之一筷子丢过来的青菜给打断了。
“你多吃点。”
附送一个你给老子赶紧闭嘴的表情。
邵佳希一噎。
扒拉着青菜在米饭里搅了搅，她重新抬起头，在盘子里夹了另一只鸡腿叠到周池的碗里，“多吃点噢，你正长身体呢。”
周池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会给他夹菜，稍微愣了一下，青春期男孩子的声音有点沙，“谢谢佳希姐。”
邵佳希满意的点点头，坐下来的时候顺便往对面人的碗里也甩了一条青菜，正色危言的对自家中单进行教育：“我们的中单之光，挑食是不行的，长不高。”
中单之光看都没看她一眼，夹着青菜丢到了骨碟里，低头又夹了一片牛肉，“那不挑食就跟你一样？一米六都没长到就开始横向发展？”
邵佳希“啪”的一声扣下了筷子。
李嘉齐啧啧两声感叹，“哇你俩之间的气氛是真的妙，真的妙啊。”
关系妙不可言的两人直到吃饭结束都没有再说话。
饭后水果刚上没多久，盘腿缩在沙发上并且目光呆滞的Rocket就被姜戈给提溜到了一楼的小黑屋里。
门很有力度是“嘭”的一声甩上。
邵佳希手肘抵了抵坐在旁边看比赛数据的旭哥，探长了脑袋仿佛能看见房间里的情形似的，她撇撇嘴，“旭哥，你说Rocket等等还能活着出来吗？”
旭哥伸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觉醒情况好的话，估计能完整出来。”
邵佳希眨眨眼，“什么叫觉醒情况好？”
旭哥：“他现在整个人状态太丧了。”
“？”
“估计是和TIX打了两场，被针对的连自信都磨没了，这几周的比赛打得都很迷。”
“说实话，连他之前一半的水平都没到。”
旭哥啧啧几声感叹道。
看他这幅样子，邵佳希好像觉得事情不是小朋友情绪有点低沉而已了。
微服私访的小老板有点心急地问： “那怎么办？”
旭哥看她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能怎么办，反正我们教练未卜先知的买了个种子选手，现在看着还挺不错的。”
邵佳希看过去。
周池正蹲在电脑后面和小也rank双排打得认真。
态度端正得比坐在椅子上边抠脚边看海贼王笑笑嘻嘻的首发上野选手要多的多的多。
看她一脸紧张，旭哥嗤得一声笑出来，“逗你的。”
“……”
真是信了你的狗话了。
“Rocket和周池不是一个路子的AD选手，Rocket要稳一些，周池，嗯……打发比较激进吧。”
“就是这个Rocket要快点调整过来才行。”
邵佳希还是有些担忧，“姜总那张鬼见愁的脸，确定Rocket不会被调整的越来越回去么……”
旭哥兀地收了笑，脸上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沉默了一下，他说：“其实，我也是那么觉得的。”
“……”
“骚叽之前就是被姜戈怼得怀疑人生，直接门一反锁，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月才出来。”
“哇，出来的时候那形象啊，放出来估计得有一半的女粉都得脱粉。”
邵佳希颇有些八卦的追问，“徐修之怎么了？”
旭哥淡淡的扫她一眼，“佛曰，不可说。”
“……”
那你开个鸡儿的头？
在一楼又看了会儿他们的日常排位，徐修之还是磨刀霍霍地玩着他的儿童劫。
操作一度十分辣眼睛。
一瓶酸奶喝完，邵佳希瞄了一眼小黑屋，Rocket和姜戈还没出来。
她噔噔噔的上了三楼拿了衣服准备洗个澡。
等她洗完出来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经关了灯，只剩楼梯上的壁灯还亮着。
她突然想起来明天好像是洲际赛比赛日的第一天，SG他们早上有比赛来着。
慢悠悠的从一楼到了杯水往楼上走，路过二楼阳台的时候，她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
端着水杯靠过去，缩在阳台落地窗的边沿，邵佳希捏着窗帘的边角掀开一个小缝。
是徐修之和Rocket。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
Rocket低垂着头。
徐修之双手插着口袋，垂眼看着他。
怎么有点校园大佬欺凌小学弟的意思？
邵佳希努力伸着脑袋往门边的缝隙凑了凑，总算听清了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Rocket绞着衣角，声音低低的，“修哥我是不是真的很菜啊……”
“你是指什么？是说你最近比赛表现菜，还是说你现在这幅要死不生的样子很菜？”
Rocket抬起眼来。
徐修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慢，像是和小朋友沟通那样的，以往清冷的声音都缓和了些，但是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说实话，都很菜。”
“尤其是你今天一炮把对面打野轰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甚至想把你的键盘线拔断。”
Rocket：“……”
徐修之：“但是那又怎么样，因为我脑子里这样一闪而过的想法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几句话，你就否定你自己，觉得自己菜到不行了？想马上收拾东西从SG基地里挥挥手，说自己扛不住了回家耕地去了吗？”
“……”
Rocket看着他，动了动唇，却始终没蹦出一个字。
徐修之面无表情的，掀了掀嘴角，“我就问你，你为什么想打职业？”
Rocket总算有了些反应，低垂着头声如蚊蝇，“我想赢……想证明自己……”
“大点声。”
“我想赢……”男孩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徐修之嗤笑一声，“你就是用这么点音量来表示你的决心的？”
Rocket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音量兀地大了起来，“我想赢——”
偷听的邵佳希被震得差点没拿稳水杯，整杯倒到窗帘布上。
这边男孩子还在继续开口。
“修哥……其实，我打职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到S塞上证明自己……我不菜……我真的不菜……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对游戏的理解没你好，操作也比不上你，意识更是不如你。我这几天也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到底能不能行，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后来我发现，之前的我真的太乐观了。我不配赢，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游戏好像对我失去了意义，打游戏变成一件让我恐惧的事，我真的好怕输，我好怕被人骂，但是我也不想这样的啊……你知道微博贴吧上骂我的人有多少吗？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徐修之抬起手，硬拖着男孩的脑袋抬起来，他问他，“宋义学，你是第一天打职业吗？”
“别人说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手机上的微博贴吧还没卸干净？留着干什么，点进去找虐？你是来打职业还是来感受键盘侠的威力？”
他松了手，“电子竞技，输赢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有赢的这一天也一定会有输的时候，没有人会是永远的坚不可破。明明知道自己有不足的地方，为什么要揪着‘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垃圾弱点‘的想法不放？知道不足就去改。用实力说话而不是空喊着几句我想赢，我不想输。这完全没办法解决问题。”
“越是没有人看好你的时候你就越应该努力地往上爬。已经没有人希望你能赢了，唯一相信你的自己也要自甘堕落去否定吗？”
“没有一个人会去同情一个没用的弱者。”
“只有强者，才配活下来。”
只有强者，才配活下来。
就像古希腊的战士决斗，只有赢的人才配活下来，才配有话语权，才配拥有自由、鲜花和掌声。
弱者从来都是不被同情的。
这就是这个社会。
这个现实的社会。
邵佳希有些微怔。
徐修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有光。
她看到了。
是信仰。
*
端着水晃晃悠悠的回到阁楼的时候，邵佳希岔着腿在榻榻米上坐下来。
今晚的天气很好。
天上的星星亮的晃眼。
捏着水杯的手微微抬起，她嗫了一口。
刚刚徐修之那副神色淡然但一双眼却亮的吓人的样子，在她脑子里总是挥散不去。
像是刻在墙壁上一字一划的浮雕，棱角分明，有情绪的无法抹灭。
呆坐了好一会，她把水杯往床边摆着的小桌子上一放，打着滚儿圈进了被单里。
要命了要命了！
她居然开始觉得一个网瘾少年坚定不移的打游戏这件事酷到不行。
长发乱糟糟的在脸上胡乱的缠绕着。
在眼前行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
像是缠绕着少女的心事，错综复杂的散开。粉色的毯子透着白炽灯的灯光。
眼睫触着很慢的眨了一下。
睫毛根部传来的感觉有些痒。
房间里有“吱吱吱”的声音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东西的声音混着奇奇怪怪的叫声。
邵佳希扒拉着被角从榻榻米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把眼前的头发捋开，她就看到墙角正有一个灰色的不明物体。
前肢正拿着她随手丢在桌边的饼干。
一条细细的尾巴。
光秃秃的。
还在摆动。
邵佳希定睛一看。
尼玛！！！
是老鼠！！！
是老鼠啊！！！
拖着长长的尾巴，爪子又细又尖，裸.露的皮肤还要干燥皱巴巴的老鼠啊！
邵佳希这一下都忘了尖叫，喉咙里梗着一口气。
她发誓那一瞬间是她这辈子离开被窝最快的速度，脚步打飘跑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虚浮，差点滑着楼梯边沿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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