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岳于是脸色更红,拧眉道,“喂……你看着我干什么?”
郎浩却激动地一拍手,“你不是正为明天该表演怎么样的表情而烦恼吗?我觉得你现在的神态,就很合适啊!”
“咦……”海岳一愣,郎浩就抓过她手中的小镜子举起来,“你看看,是不是?”
海岳的神色却怔住了,镜子里的自己只剩了一脸红晕。脸庞宽阔的她其实自带一丝质朴娇憨之气,此刻双颊的红晕更是把‘羞涩和期待’若隐若现地泛了出来。
“哎呦,你怎么不笑了?刚刚抿着嘴唇笑,特别可爱的模样。来来来,再笑一个。”郎浩急道。
“我……我现在笑不出来啦!”海岳苦恼地摇摇头。
“就是这样的笑啊!”郎浩更急了,索性自己端正了脸色,模仿方才的海岳,摆出一副抿着嘴唇,含羞带笑的模样。他那张俊脸配上这等少女的表情,海岳倒的确是笑了,却是哈哈大笑地趴在了床上爬不起来!
郎浩于是皱起眉头,气呼呼地就坐了过去,一把捏住海岳红彤彤的脸蛋,佯装生气道,
“笑什么呀,我不也是尽力在帮你吗?来来来,我帮你把刚才的笑容摆出来!”说罢,就轻轻捏住她的嘴角往上扬,海岳不断地挣扎可郎浩就是捏着不放。直到郎浩的双手彻底盖住了海岳的嘴唇,那柔软的触感好似让他心中一荡,他低头看着海岳躺倒在床上的模样,盈盈秋水的眼睛里印着自己的面容,睡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雪白的脖子和纤细的锁骨。中间的一颗扣似乎在打闹间也有些半松了,隐隐现出白色内衣的轮廓里……
郎浩的脑海空白了片刻,只冒出了一个之后让他觉得羞耻的想法:不是听说,女孩子穿睡衣时,里面是不穿内衣的吗……
好吧!他到底在想什么?此刻的思想太危险!赶紧就正人君子地坐回沙发上吧,他的双手用力地抓起剧本凑到眼前,却眼神涣散不知看什么才好。
幸而小林很快回来了,一进门就热热闹闹道,“倩姐让你们加油哟,我还买了话梅和口香糖,要不要来一点儿?”
“不了,”郎浩却腾地一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小林就把被窝中的海岳拽了起来,催着她赶紧去化妆换衣。
海岳昨晚其实没有睡踏实,但洗漱之后精神还算不错。她妆扮得当后副导演过来和她又聊了几句,确定了下走位和台词。副导演为人不苟言笑,很多演员都暗暗说他面向有点儿凶狠,可他对海岳却颇为客气。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海岳的那则蚊香广告播出了,副导演之前在微博上看了,笑点甚高的他却意外地对着海岳画圈圈的段落笑得前俯后仰,此刻来了剧组和蚊香女孩儿一起工作,看着她自然也多了一丝笑意。
但副导客气,海岳却也不敢造次的。各部门就位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开始如同打鼓了,匆匆扫一眼全场,看来郎浩还是听了她的,没有过来围观。这下她倒是有些松下心来,自我调节地深深呼吸一番。
随着场工的一计打板声下,周围的群演一下子活泛了起来,马路上是稀稀落落的人流,红绿灯在清晨的薄雾中闪着暗淡的光芒。有个腋下夹着报纸的群演走到她面前,
“小姑娘,来个肉包子。”
而海岳置身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前,一抬头,已然是那个民国年间的邻家女孩儿,笑脸迎人,脆生生道,
“好咧,这就给你包上。”
………………………………
☆、第27章 晓慧 上
道具组真是有心了,海岳早点摊上的包子和豆腐花都是实打实的真货。听闻是剧组一大早去附近早饭店买来的,一屉屉肉包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儿,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弥漫开来。海岳一边帮客人把包子装起来,一边自己个儿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没办法,一早起来的她还没吃早饭呢。
这个细节落在谭元文导演眼里,却觉得甚为有趣,忍不住点了点头。一个劳动阶层的姑娘,蒸了一屉屉肉包自己却还舍不得吃一个,这形象便更是鲜活了。
眼见着海岳包上包子,又殷勤地问客人要不要来碗豆腐花坐下吃?行色匆匆的群演就摇摇头,但另一边又上来一位,朗声喊道,
“晓慧,给我来碗豆腐花,多放点儿葱花!”
“好咧!”海岳饰演的晓慧答应着,手脚利索地取了碗装起豆腐花来。一边装一边还瞥着那位客人把钱放在竹筐里,确定他给足了金额,这才笑吟吟道,
“嘿,多给您放葱花!”
这一丝小精明的细节是剧本上没有的,是海岳自己琢磨的。剧本上的晓慧做的大多数熟人生意,也放心让客人们自己丢钱进竹筐里。可毕竟还是个自力更生的穷苦姑娘,这份对钱的仔细小心总该是有的。
至于做豆腐花的手势,海岳就更是熟练了。因为先前拿来的剧本上就有这一幕,虽只是寥寥半行字,但海岳为了琢磨透了,也特地跑过几家早餐店去学习。现在的早饭店,往往为了图快,事先把豆腐花装好在杯子里塑封着卖,海岳连跑了几处才找到现做的人家,一连观摩了两天,第三天直接厚着脸皮求人家让她试试。那店家很是诧异,但收了海岳给的一百块钱,也就狐疑地让她做做看了。她于是窝在那儿练了一早上,起初不是豆腐舀得太碎了就是辅料放得太少了,总算在老板的指导下,这才能手脚麻利儿地舀出一碗面相尚可的豆腐花。
监视器后的谭元文看了,兴许是瞧出了海岳下过的功夫,朝着副导演点了点头。可这些前戏做得再好也只是点缀,海岳心知肚明,轮到自己和杜子俊的片段,那才是这场戏的重头呢。
忙活了一阵子,群演们有意无意地散开了些,把聚焦留给了海岳。镜头中心的海岳于是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水,抬眼之际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杜子俊。她擦汗的手于是停滞了片刻,眼神与杜子俊遥遥相望。
海岳明白,接下来的这段戏十分重要,她曾经设想过许多种表现的手法,但此刻却因为紧张而统统记不得了。脑海一片空白之际,她蓦地想起了昨晚,想起和郎浩的那番打闹,想起自己因为郎浩的关心而露出了让郎浩觉得很可爱的笑容。
于是恍惚之间,站在马路对面朝她微笑的男人似乎不再是杜子俊,而变成了郎浩了。海岳远远地看着他,脑中又浮现出昨晚,打闹过后的郎浩按着她的嘴唇,凝神看她的模样,不禁又是羞又是笑,怔了半秒才想起台步和台词。
她往前走一步,抿嘴浅笑地朝着对方招招手,随即杜子俊就大步流星地过来了。
“你傻看着我干嘛呀,吃早饭了吗?”海岳娇嗔。
杜子俊就憨厚一笑,“还没呢,就来份包子和豆腐花吧。”
………………
“卡!”随着导演一声令下,这场戏的拍摄告一段落。
海岳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后半步,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打鼓。杜子俊很是惊喜地赞许说,
“海岳,你演得不错啊!”
海岳一边喘气一边摸着胸口,“真的吗?其实我……我都有点儿恍神了。”
眼见着副导演跑了过来,海岳更是紧张,简直是毕恭毕敬地站直了!所幸副导演只简单吩咐了几句,
“等下再来一条,你看见杜子俊后,往前走步时步子大一点……这个位置看到没,站在这个位置,脸上就能吃到光,更好看些。”
交代完他就要走,海岳连忙问,“副导,我刚才表演得还行吗?”
“还行吧。”副导演回头,难得露出了笑容,“谭导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还算满意。多拍几条方便以后多角度剪辑,你别担心,好好发挥保持水平!”
“好的,谢谢!”海岳心口的大石头落地,在各部门各就各位,她也回到早餐摊前做准备时,忽而想起方才自己把杜子俊看成郎浩的事儿,耳根子忽然就一片烧热了。
………………
那段戏拍了几条,据副导说,面部表情倒还是第一段最好。不过显然谭导演对海岳的表现已然满意了,或者说是他一开始对海岳这种新人并不抱希望,拍完之后倒滋生了几分惊喜。换场之际还对海岳说了声,
“明天还有一场重头戏,好像还有娱记来探班,记得要好好表现。”
虽只是寥寥一句话,可也把海岳给激动坏了!
………………
这天她收工挺早,中午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知道郎浩下午要去拍打戏,原本心心念念也想跟去看看,但助理小林说拍摄场地在影视基地外的山林,B组人马要坐车过去。海岳这才作罢,却也没让自己闲着,找个空地儿捧着明天那场的剧本又自顾自地琢磨起来了。
杜子俊这时也得了空,特地跑来和她对戏。
明天的这场戏描述了海岳饰演的晓慧去城郊村落探望生病的外婆,打算回城时天色已经晚了。外婆本想留她住一宿,但晓慧挂念着早点摊的生意,便执意要连夜回去——更何况,杜子俊饰演的小警察每天早上都会来吃包子呢,晓慧可不想让他饿肚子。
“随后,她就在村外的小路上遇到了雨夜屠夫,”杜子俊也翻看着剧本,“这里有一场冒雨追杀,逃命的戏。最终晓慧摔倒,被屠夫拖进草丛连捅数刀……”
“就在屠夫预备下最后一刀毙命时,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慌忙跑了。”海岳接口道,“原来是夜深了,小警察见海岳迟迟未归,就打算去村口接她。结果听见了草丛里的动静,又看见小路中央晓慧掉下的一只鞋。小警察找到了草丛中已经奄奄一息的晓慧,晓慧在他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也正因如此,小警察悲愤不已,变得越发嫉恶如仇,在之后更是成为缉拿雨夜屠夫的智囊团之一。
“和屠夫在雨夜的追逐戏,要演出惊慌失措的感觉,对你而言应该不难。”杜子俊如是分析道,“而明天的重头戏,应该在于屠夫逃走后,重伤的你最终死在小警察怀里的那段。”
“我也这么认为,”海岳点了点头,却又叹气道,“可剧本写得太简单,台词只有一句‘我……我……’,然后我就死了。”
“剧本如果把神态动作都写到位了,那演员也就没发挥演技的余地了……”杜子俊合上剧本笑道,恰好瞥见了饰演屠夫的演员苏钢路过,就扬手把他也叫了过来。
苏钢也是个演艺圈新人,浓眉大眼,面容俊秀,一眼看上去还颇为正气的模样,怎么也和连环杀手联系不到一块儿。可当他凝神屏息,微微牵动嘴角之际,却自有一股‘衣冠禽兽’的意味。不得不说谭导演找他来演这个角色,还真是选得恰如其分呢。
苏钢的戏份大多是夜戏,白天就空闲一些。于是此刻杜子俊就拉着他一起和海岳讨论,聊聊被屠夫连捅数刀之后的晓慧,该以怎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死在小警察的怀里。
“……我觉得,痛苦是必须的吧,”苏钢捏着下巴,琢磨着,“被歹徒穷凶极恶地连捅数刀,疼得都要窒息了。所以晓慧那个‘我……我……’的台词,估计是‘救我,救我’的意思吧!”
海岳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钢就更加笃定道,
“正因为晓慧不想死,想活下去,可她伤势太重了小警察救不了她,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所以之后的小警察才性情大变,嫉恶如仇。”
海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隐隐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待到苏钢摆摆手离开,杜子俊见她沉默不语,就问她,
“你觉得苏钢说的怎么样?”
“其实我之前也觉得,那句‘我……我……’,应该是‘我不想死,救救我’的意思。可总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海岳坦白道,见杜子俊隐隐含笑,想他表演话剧多年,必然更有经验,就摆出一张讨教脸,缠着他再给点提示。
杜子俊心里自有答案,但每个演员对角色的理解不同,他并不想用自己的答案去框死海岳的想法。于是就耸了耸肩,简单道,
“你觉得,晓慧为什么挣扎着不想死呢?”
“这不是废话吗,活得好好的,谁想死啊!”海岳一愣,哭笑不得道,“晓慧虽然穷苦,但自食其力也活得不错,另外她还有父母外婆要赡养照顾,更何况还有那小警察……”
“那小警察怎么?”杜子俊循循善诱。
“小警察和她眉来眼去许久了哟,她……”海岳说着说着,忽而沉思地低下了声音,喃喃道,“等等,她和小警察暧昧了那么久,虽然很甜蜜,但两人一直都没有踏出表白心意的那一步……”
杜子俊见状,偷偷笑了下。恰好苏钢又折返回来,说副导演喊人了,让他也赶紧过去做准备,杜子俊就放下了默默思索中的海岳,转身和苏钢过去了。
…………………………
海岳是吃过晚饭才回了旅店的。下午时分她特地去明天的拍摄地转了一圈,走了走明天要拍追杀戏的石子路,又蹲在一旁的草丛里,遐想着自己身中数刀,奄奄一息的感觉。
她想象着自己被杜子俊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抱起来,想象着他滴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身上的血窟窿……于是海岳闭上眼,喃喃地说出那句台词,
“我……我……”
她忽然明白了,此刻的晓慧到底想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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