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周颐去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去了。
离出海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周颐有好几次话到喉咙都不好对李应茹开口。
直到第三次,李应茹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摸了摸肚子,“相公,你是不是想说你要跟着出海?”
周颐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李应茹展颜一笑,这也是她特别安心的原因,周颐在对待外人的时候,总是满肚子弯弯绕绕,直把别人坑了还让人反应不过来,但在家人面前,周颐却坦诚的让人心疼,能不多想的就不多想,“还我怎么知道,你都在我面前好几次想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海贸你看得何其重要,第一次出海,你怎么也要亲自跟去才放心。”
李应茹拉住周颐的手:“相公,别的我不强求,我只求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我们一家人都等着你呢!还有孩子,等你的回来的时候,咱们的孩子就已经出生了……”她将周颐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忽然间,周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踹了一脚。
“他在跟爹爹打招呼呢!”李应茹笑着道。
周颐喉头滚动:“要不我不去了吧。等孩子再大一些……”
李应茹静静的看着周颐:“你若不去,我自然是高兴的,你若去,我也全力支持,我知道全天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第一次出海容不得有差池,反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夫唱妇随。”
“应茹……”周颐的手抚上李应茹的脸颊。
“因为我相信,为了我和孩子,你一定会平安归来!”李应茹看着周颐,一字一顿说的深信不疑。
周颐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这件事周颐根本就没有丝毫担心,君子不立危墙,说白了,他可是怕死的很,特别是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都全乎的情况下,为了这次出海,他不知做了多少重保命保险,如果这都玩儿完了,那也只能说明他的确命该绝了。其实他执意要跟着出海,也不全是李应茹说的这个理由,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实际走一遭,才会更好的制定以后的政策。
李应茹能理解周颐,但周老二和王艳却是一听脸都白了,特别是周老二,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六郎,你为啥要跟着出去让那些人自己出去不行吗我听别人说,那海上可危险了,你要是有个啥情况,你让爹咋办?”周老二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爹,对不住,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周颐噗通一下跪在周老二跟前。
周老二却是第一次在周颐面前狠下心,“你别求我,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你以前念书的时候不是读到过高堂在,不远游吗,你这是不孝知不知道!”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嘛。”周颐小声嘀咕一句。
周老二一瞪眼:“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因为这事,周颐和周老二闹了几天不愉快,不,应该说周老二单方面的对周颐冷战了。
不过他一向在周颐面前狠不下心来,被周颐缠磨了十几天,最终还是含着泪答应了。
出海的这一天,无数的船只停在京海港,旌旗伸展,遮天蔽日。
崇正帝派二皇子带着众臣来给周颐送行。
第166章 后方
“宝墩儿,宝墩儿,看看,娘手里是什么?”周府院子里,李应茹摇着一个拨浪鼓,逗着趴在软榻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儿。
这孩子长的跟糯米丸子一样,胖乎乎的身子,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包子似的圆脸上缀着一张圆圆的小嘴。
“哈……”宝墩儿嘴一咧,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来抓李应茹手里的拨浪鼓,李应茹逗他,每次在他快要拿到的时候都将拨浪鼓往后撤。
“啊!”宝墩儿声音大了一些。
“好了,给你,给你”李应茹说着要将拨浪鼓给孩子。
宝墩儿见李应茹把拨浪鼓往他面前送,立刻乐的两只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笑声也变成嘎嘎的。
就在他以为拨浪鼓要到手的时候,李应茹又把手撤了回去。
“啊!!”宝墩儿忽然就变了脸,笑意立刻就没了,从笑呵呵的胖团子变成了皱着眉的软萝卜,还用满是肉窝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身子底下的坐垫,示意他现在很生气。悄悄觑一眼李应茹,见她并没有哄他的意思,眼睛里立刻氤氲了水汽。
“夫人,您别逗小少爷了,他都生气了。”青儿端着水进来,见着李应茹又在逗宝墩儿,捂着嘴带着笑意道。
“个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也不知道随了谁。”李应茹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将孩子万般怜爱的抱了起来,将拨浪鼓塞进了宝墩儿手里。
宝墩儿拿到了拨浪鼓,立刻不哭了,双手抱着拨浪鼓抠索了起来。
“小人精一个。”李应茹笑着点了点宝墩儿的鼻子。
“还能随谁,脾气大自然是随了小姐您,这机灵劲儿嘛,奴婢看是随了姑爷了。”青儿将水盆里的帕子拧干净,轻柔的在胖墩儿身上擦拭着,边擦边说道。
已是七月末,正是炎夏的尾巴,天气热的人异常烦躁,但宝墩儿还小,屋子里又不能放冰,偏生这孩子又长的胖乎乎的,身上已经长了好些痱子了,李应茹只好用这个方式为他降温。
听见青儿提起周颐,李应茹眼神一暗,周颐走之前说半年就可以回来,但现在眼看只差两个月就要到一年了,却还不见海贸队回程。
京城里已经有好些人在说,他们怕是在海上出了事。
不光周老二和王艳焦急无比,就连李将军和李夫人也跟着揪心不已,李应茹表面上没什么,还要安慰双方的老人,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但回到屋子里,常常会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青儿见李应茹的样子,立刻在心里呸了一声自己 ,“小姐,您不用太担心,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聪明,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李应茹抱着孩子,“是啊,相公一定会回来的,孩子都半岁了,再过不久就要满周岁了,他还得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呢!”
等太阳落山,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李应茹就抱着宝墩儿去前厅。
周老二和王艳一见宝墩儿,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周老二率先将宝墩儿抱在了怀里:“宝墩儿,叫爷爷,叫爷爷……”
“嘎嘎……”
“爷爷……”
“嘎嘎……”
正巧这时,周嘉从书院回来,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去,直接背着书袋冲进了前厅,人还未进门呢,就率先嚷开了,“宝墩儿~~,小叔来啦!!!”
“咯咯咯……”坐在周老二怀里的宝墩儿一见周嘉,眼睛一亮,连宝贝着的拨浪鼓也松了手,让它随意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直接张开双手,冲着周嘉大笑。
“少爷,呼呼呼……”周嘉的书童气喘吁吁的跟着他跑在后面,见他进了前厅,这才停在门外面弯着腰直喘气。
叔侄俩各自叉着双手,加上周嘉那飞扑的架势,搞得活像多年未见面似的,其实这样的一幕几乎天天都要在周府上演。
胖墩儿到了周嘉怀里,便趴在他的肩头,弯着眼睛,软乎乎的呼着气。他这样子,弄得周嘉心都软了,将自己身上的书袋递给书童,便抱着宝墩儿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的交流了起来:“宝墩儿,今天有没有想叔叔啊?”
“啊啊……”
“想啊,真乖。”周嘉在宝墩儿脸上mua一口,逗得宝墩儿兴奋的蹬了蹬脚。
“爹,娘,你们看,宝墩儿怎么这么稀罕他小叔呢,平时我们亲他,他哪里有这个反应。”李应茹在一边笑着道。
周老二看得眼热,只嘱咐周嘉:“他小孩子脸皮嫩,你别把他蹭疼了,好好抱着,好好抱着……”见那一大一小还是我行我素,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周老二只得转头对李应茹说道:“他这个样子啊,还真像八郎小时候,那时候啊,八郎谁都不亲,就亲六郎,连吃饭都要挨着六郎坐他才吃得下呢!”
王艳也在一边带了点儿笑意道:“可不是,那时候他们兄弟俩才是相亲得不得了,我和他爹也没见八郎这么亲热过。”
周嘉被说的微微有些脸红:“爹,娘,你们在嫂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还小时候?你现在不是还一样黏你哥!”周老二立刻道。
周嘉梗着 脖子:“我现在都大了,什么时候黏我哥了,我现在黏的是宝墩儿,是吧,宝墩儿。”
宝墩儿根本就不知道周嘉在说什么,反正在周嘉怀里他就挺乐呵,“是吧,你也承认吧,真是小叔的乖侄儿!”他看着宝墩儿,真是觉得哪哪儿都好看,甚至超过了他心里的第一顺位周颐。
这孩子是眼见着有从兄控发展到侄控的趋势了!
看着这叔侄俩的互动,其他人都笑出了声。
但笑着笑着,王艳就叹起气来,最后忍不住抹眼泪:“六郎那孩子,早就说了不让他去不让他去,你说说,他要是真出了啥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周老二眼睛一瞪:“你这是说的啥丧气话呢,六郎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赶紧呸一口。”
李应茹见状,忙安慰道:“是啊,娘,爹说的没错,相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别担心了……”
只是她还没安慰完,王艳就捂着帕子,“六郎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们没有生养过他,自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谁的儿子谁心疼。”
周老二立刻站起来,冲王艳道:“你这是说的啥话,这屋子里谁不担心六郎,难道只有你一人懂得心疼?”
王艳便垂着头不说话了。
周嘉皱了皱眉,捂住宝墩儿的耳朵:“娘,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担心哥,你没看爹常常望着大门外吗,嫂子自己担心的不得了,还要时常安慰你,您说这些话又是做什么呢!爹刚刚也不是骂您,只是哥哥出门在外,您就算再担心,也应该说点儿吉祥的话才好。”
王艳红着眼睛看一眼周嘉:“我只不过是担心儿子,难道还有错了不成,你们用得着这样一个一个联合起来说我吗?”
“没说您有错,只是我们都担心哥,您这么哭哭啼啼的除了让大家更担忧,又有什么用呢?再说您再担心也不该说那样的话,什么叫自己的儿子自己疼,您打眼瞧瞧,这屋子里难道有谁是外人不成!”
青儿站在李应茹身后,见王艳被周嘉说的哑口无言的样子,顿时心里就解气的很,随着周颐离家越来越久,王艳便话里话外开始埋怨李应茹,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李应茹当初怎么能让周颐出去,没有做到一个妻子子的责任,没将周颐劝住。
也就他们家小姐识大体,不和王艳计较,把这些不当一回事。
“宝墩儿,和叔叔出去看小鱼吧,好不好?”见王艳不再说话,周嘉便抱起宝墩儿,出了前厅。
李应茹也没心思再安慰王艳了,她站起来冲着周老二和王艳弯了弯身子:“爹,娘,天气不早了,我先让他们去准备晚饭了。”说完便转身出了前厅。
等李应茹走之后,周老二才叹了口气,对着王艳说道:“你呀你,你说那些话做啥,你这不是伤儿媳的心吗,她对你还不够好吗?”
王艳擦了擦眼泪:“我又不是在说她,我就只是担心六郎而已。”
“艳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临老了,孩子们都大了,你反倒喜欢使小性子了呢,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不好吗,你自己想想吧,我先去外面转转。”周老二背着手也出了前厅。
王艳见人都走了,也红着眼睛站起来:“我就不明白了,我担心儿子有啥错。”后面还极低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但被她用帕子捂着,没传出来。
周颐和海贸队迟迟未归,朝野间早就热议四起,特别是那些组建了商队的大部分世家们,更是到处传留言,说周颐定是在外面出事了,他出事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周颐忽悠着开海贸,现在大家都跟着他倒霉,周颐居心拨测可见一斑。
这可真是,人也是他们,鬼也是他们,当初开海贸的时候跳的最欢的是他们,甚至不惜到处走路子,就怕捞不到海贸的名额。现在觉得出了事,就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周颐的身上。
当然,也并不全是全部的世家都是这样,也还有看得明白的,“现在虽说比预期的归期要晚一些,但也不能说明就是海贸队出事了,再说,当初是咱们自己要去的,商业部也事先说了海上风险大,先等等吧,周大人如此人物,肯定不会出事的。”
而其他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怪周颐的意思,富贵险中求,无论是边贸,还是海贸,都是提着命博财富,这些他们早就有心里准备,周大人给了他们一条发财的路,至于能不能在这条路上活下来,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其实这些都还只是大家背地里议议,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传来海贸队出事了的确切消息,但随着周颐久不归朝,面对着日进金山的商业部,朝中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早朝上,邢景开头:“皇上,周大人久不归来,商业部现在无主事之人,眼下商业部
越加显得重要,皇上,微臣建议还是暂时安排以为替代周大人主持商业部的人选,待周大人回来后……”说道这里,邢景悄悄看了崇正帝一眼,见他不似生气的样子,才说完后面两个字:“再议。”
崇正帝端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听了邢景的话后,问朝廷上的其他大臣:“诸位爱卿呢,你们意下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渐渐的,支持邢景言论的,差不多到了三成,这也和他背后的支持者差不多。
杨知文半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声色,而他这一挂的,自然也紧跟杨知文的脚步,眼观鼻鼻观心。
还剩下一些没有站队的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对邢景微微不耻,即便是要权,这样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商业部从头到尾都是周颐一手建立起来的,慢慢发展到今天,周颐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现在人家不过是出去的久了一些,有些人就耐不住跳出来摘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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