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柳诗韵走上来,冷静道:“你娶姜漪是娶,娶董婉怡是娶,你娶我,又怎样?”
“柳诗韵,”秦书淮声音冷淡:“看在她的份上,我送你一句。”
柳诗韵露出疑惑,秦书淮平淡开口:“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聪不聪明不是最重要的,瞎不瞎才是。”
柳诗韵还没反应过来,秦书淮便转身离开。
他匆匆下了琉璃阁,直接冲上了卫府。
秦芃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白芷叫醒。
“秦书淮来了。”
“啊?”
秦芃迷迷糊糊起身,走到门口,还带着些尚未睡醒的松懈:“王爷……”
话没说完,她就被秦书淮一把拖进房里。
“全都滚出去!”
秦书淮拖着秦芃就往屋内走,白芷没来得及进门,江春就干脆利落将门轰然关上。
秦芃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甩开了秦书淮的手,高喝出声:“秦书淮你疯了?!”
“我疯不疯,”秦书淮嘲讽开口:“你心里不知道吗?”
第五十九章 (一更)
“我……我知道什么?”
秦芃退了一步,忍不住有些害怕。
秦书淮眼里带了嘲弄:“你不知道吗?你不清楚吗?秦芃你扪心自问。”
他捏起她下巴,盯着她,眼里全是冷意:“我送你那朵牡丹花时,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知道吗?!”
她从来聪明。
当年他对感情还懵懵懂懂时,她就已是七窍玲珑心。
他摘下被人送她的栀子花,他将自己的花插在她头上,这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可以扔了那花,她可以不要他的感情,但不该将这花就如此转赠别人。
你可以拒绝一份感情,却不该肆意践踏。
秦芃呆呆看着秦书淮,他抓着她的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眼眶带了些红。
她脑中一片嗡响,好半天才明白,他是在说那多牡丹花。
她猜想应该是她将牡丹花被她扔掉的事让秦书淮知道,看着面前的人,她有些犹疑道:“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做笔交易而已……”
“交易?”秦书淮嘲讽开口:“你有什么值得我去交易?”
“是。”
听到这话,秦芃忍不住笑了:“我不值得摄政王屈尊降贵以身相换。”
说着,她挑眉瞧他:“毕竟我不像玉阳公主能给王爷庇佑,不像姜漪能给王爷北方军权,也不像董婉怡能帮王爷经营宣京文臣中的势力,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如今摄政王身份尊贵,哪里还需以姻亲交换权势?!”
听到这话,秦书淮面上露出震惊:“你……”
他张了张口,然而那句“你”之后,却是什么都无法再说出来。
秦芃勾着嘴角:“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说着,她欺身上来,美艳的面容贴近秦书淮,眼中全是嘲弄:“秦书淮,你这样三嫁之身,也配和我谈感情吗?”
“我没有碰过她们!”
“你娶了!”
秦芃抬头提高了声音:“你娶了她们,你将她们明媒正娶进了你秦家大门,无论是什么理由什么借口,秦书淮,”她声音慢慢冷下来:“我不要别人的男人。”
秦书淮没说话,他呆呆看着秦芃,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之间不仅隔了卫炀,还隔了太多。
是他傻。
他怎么会觉得赵芃会明白他呢?
怎么会觉得赵芃会不介意呢?
眼前秦芃嫌弃的目光仿如刀刃,一刀一刀剜过他的皮肉,疼得他微微颤抖。
秦芃打量着面前的人,不知道怎么,竟就有了那么几分心软。
她转过头去,打量一旁晃动着的珠帘,好久后,终于听秦书淮道:“是,是我的错。”
“可是秦芃,”他捏紧了拳头,咬着牙:“我娶玉阳公主,却是真心的。”
秦芃愣了愣,回头看他。
那人盯着她,目光里全是执着:“无论她那时候是不是公主,无论那时候她能不能给我庇佑,我都会娶她。”
“我喜欢她。”
秦书淮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赵芃活着那些年,他其实很少和她说这句话。
几乎每一次,都是她缠他缠得不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几乎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这句话,哪怕在当年她垂死之际,他都没有。
期初是因为羞涩,后来是只顾着她的病情,都忘了这些风花雪月。等她走后,他才惊觉,原来这最该说的话,却鲜少告诉她。
如今她不再和他要这句话了,她不在意,不需要,他却特别特别想和她说这句话:“我这辈子,一直喜欢她。”
秦芃愣愣看着秦书淮,好久后,她抿了抿唇,终于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说着,她看向窗外,眺望远方:“她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你不同她说,同我说做什么呢?”
“是啊,”秦书淮沙哑道:“她走了很多年了。”
她走了很多年,她爱上了其他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她那里早已是前尘往事,只是他一个人苦苦挣扎,死命支撑。
可他求彼岸而不得,只能沉溺其中。
两人安静下来,灯花炸开的声音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两人慢慢冷静下来,秦芃最先回神,拉了拉衣服,终于道:“王爷,如今已是深夜,在我闺房谈话始终不妥,还是去客厅谈吧。”
秦书淮没说话,低着头不言语。
秦芃有些无奈,正还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卫衍的声音:“嫂子,我听说摄政王来了,特意前来招待。”
听了这话,秦芃觉得简直是救星来了,赶紧扬声:“是!你进来吧!”
说话间,卫衍便推门进来,门打开后,秦书淮和秦芃才看到,江春被人绑了捆在了柱子上。
卫衍站在门口,面上含着笑意,瞧着秦书淮,挑了挑眉:“夜访他府还锁门,王爷也是挺有意境的。”
“我和公主有些话说。”
“也不该现在说。”卫衍眼神有些冷:“夜深了,摄政王。”
“这是私事。”
“管你什么公事私事!”卫衍拔出刀来,直接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秦书淮没说话,他抬眼看向卫衍,卫衍迎上他的目光,分毫不让。
秦芃看见卫衍的刀,皱了皱眉头。
按照品级,秦书淮自然是要比卫衍要高的,虽然秦书淮夜闯卫府不对,但卫衍拔刀,要真的伤了秦书淮,也怕不好善了。
她知道秦书淮的性子,话不让他说了,怕是不会走的。
她叹了口气,抬手道:“王爷,客厅请吧。”
秦书淮知道是没办法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只能跟着秦芃到了客厅。
到客厅后,卫衍就一步不离跟着。
秦书淮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他跪坐在桌前,直接道:“烦请将军回避。”
卫衍目光看向秦芃,秦芃点了点头,卫衍小声道:“嫂子,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
“我知道。”
秦芃眼里带了笑意,卫衍站起身来,起身便走了出去。
客厅门开着,卫衍就在长廊上坐下,对面是还绑着手的江春。卫衍笑了笑:“手麻不麻啊?”
“关你屁事!”
江春呸了一声。
卫衍啧啧回声,拿出帕子来开始擦刀:“你主子大半夜来做什么?”
“关你屁事!”
“嘿,”卫衍刀间指着江春:“你再说一句试试?”
“关你屁事!”
卫衍语塞了。
看见江春一脸豁出去的神情,他觉得和江春在一起,简直是拉低了他的智商。
他嗤笑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擦刀。
而秦芃坐在屋中,给秦书淮倒了茶。
这时候秦书淮脑子彻底清醒了,清醒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你不得不去面对的残忍过去。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赵芃为什么会爱上卫炀。
如今他却知道了。
原来在赵芃心里,他从来都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折手段的小人。
他对她的爱她从头到尾都怀疑着,或许在她心里,当年要陷害她失身的阴谋,都是他一手促成。
他设身处地而想,如果赵芃一直是这样作想,然后她成了秦芃,她遇到了一个和她没有任何牵扯、在她一无所有时娶她,却仍旧视她如珍宝的贵公子,谁会不动心呢?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他或许还有一争之力,毕竟卫炀已经死了。
可最致命的是,他娶过姜漪和董婉怡。
如果赵芃曾经爱过他,在他娶这两位的时候,大概她的爱情就已经消磨殆尽。
如果赵芃不曾爱过他,那娶过这两位,也是他一生的污点。
他无法和她诉说过去。
说了,对于赵芃而言,大概也只会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娶过就是娶过,任何理由都无法去遮掩这荒唐的一点。
他对柳诗韵说她瞎,他想着,任何一个女子,在知道对方为了权势连娶两人后都该避而远之。
可是他却忘了,秦芃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王爷今夜如此冲动造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芃见秦书淮一直不说话,便主动开口。
秦书淮抬眼看她,终于道:“柳诗韵用我送你的花约我出去。”
秦芃闻言呆了,随后便明白了秦书淮愤怒的点,立刻道:“我将花扔了,没送她。”
听到这话,秦书淮心里舒服了一些,秦芃给他倒了茶,淡道:“我虽不愿接受王爷的好意,却也不会如此作践。”
秦书淮看着茶落入茶碗,没有接话。
好久后,终于道:“卫家人对你很好。”
提到卫家人,秦芃忍不住笑了,她点了点头:“嗯,是很好。尤其是老太君,”秦芃放下茶碗,笑了起来:“有时候我会想,老太君为何不是我亲生母亲。”
“嫁进卫家,你过得很好吧?”
秦书淮声音里带着苦涩,秦芃含笑低头,语调温柔:“是啊。”
她想着这个身体记忆里的卫家人,忍不住道:“有时候我都会想,为何不早一点来。”
听到这话,秦书淮手指微微一颤。
他自然明白,她所谓的早一点来是什么意思。
早一点来到这个身体里,早一点嫁入卫家,早一点认识卫炀。
这十年她过得这样好。
哪怕是守在护国寺上十年,也比陪伴他的那十一年,过得更好。
可他无法反驳。
甚至于,他还赞同着。
毕竟秦芃的十年,虽然卫炀早早离开,可是她的日子很平稳,她有人挂念,有人关爱。
而赵芃呢?
那十一年,步履维艰。
唯一一个拼死护着的他,在她心里,却也是一个只是为了权势设计娶他的质子。
他喉咙干涩,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就听秦芃道:“我听说过您的发妻玉阳公主。”
秦书淮抬眼看她,见到秦芃眼里带着怜悯:“有时候我会想,相对她来说,我这一生,或许是活得极好了。”
这话让秦书淮心里抽疼,疼痛从心上开始蔓延,瞬间传达到指尖,让他微微抽搐。
“不说这些,”秦芃抬眼微笑:“其实我很好奇,王爷既然如此深爱自己玉阳公主,又说我没有利用价值,为何又要赠我那朵牡丹呢?”
秦书淮没说话。
他抬头看着秦芃的眼,知道秦芃在算计什么。
如果他说是为了感情,依照秦芃的性子,其实根本就不会相信,除非他告诉她,他知道了她是赵芃。
然而说了呢?
说了以后,不过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赵芃已经不爱他,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感情债。
而且,如今在她心里,已经背叛了感情两次的自己,又拿什么脸面去和她说感情?
他唯有说权势,也只能说权势。
如今他大概就是当年赵芃心中的封峥,哪怕是拿着婚姻,也要拉拢。
他艰难笑开:“公主以为呢?”
“我本以为,王爷是觉得,我长公主的身份若能为你所用,可以更好控制陛下。等日后寻个理由让陛下宾天,前太子加驸马的身份,能让王爷做某些事更加名正言顺,也减少了许多阻力。可如今王爷告诉我不是这个理由,我便猜不出来了。”
秦芃有些苦恼,嘲讽道:“王爷莫不是真的喜欢我吧?那您对玉阳公主这片真心,可真让人怀疑了。”
秦书淮没说话,他捧起她煮的茶,沙哑道:“事实上,本王的确如此作想。”
秦芃将茶叶导入壶中,倒也不意外。
秦书淮看着秦芃,认真道:“我欲以正妻之位迎娶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秦书淮,”秦芃淡然开口:“你前三任妻子都死了。”
秦书淮没说话,秦芃抬头,灿然而笑:“我怕死,我不敢嫁。”
“你不会死!”
这话勾起秦书淮当年最惨痛的记忆,他断然开口:“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人碰你汗毛半分!”
秦芃顿了顿正在洗茶的动作。
秦书淮的话,说得仿佛她前三次死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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