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步木仓被他甩手斜挎至腰侧,他解开裤子,摸索着掏出生殖器。像是配合好了,探照灯的灯光从他身后切至车内,刺眼的白光正好对着燕绥。
突然的强光刺得燕绥下意识闭起眼睛,眼前青光阵阵,她怒从心起,偏头用手挡着光看向挡风玻璃。
那瘦小的索马里人在示威,扶着生殖器往挡风玻璃前浇了一泡尿。
燕绥掀了掀唇角,眼尾的锋利如光刃,整张脸透出一股冷意来。
她持木仓的手微曲,反手用木仓托重重地砸向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座的司机额头,直听到他一声痛吟。燕绥起身,双手从后绕过驾驶座椅锁住司机的脖颈用力,直勒得司机的后颈后仰,呼吸粗重,她偏头,对陆啸说:“皮带解下来。”
陆啸“啊”了声,因为索马里人的羞辱脸上怒容还未收起,下意识摸到勒着腰身的皮带,不知所措地看向燕绥。
燕绥用下巴示意他:“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话落,她又刻薄地加了一句:“会不会?”
陆啸语塞了几秒,乖乖照做。
——
预料之中的,司机开始剧烈反抗,但因燕绥勒住了他的脖颈,他一挣扎锁住他脖颈的力量就越收越紧,到最后,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只能仰头面向车顶大口喘气,再没有半分力气。
等腾出手来,燕绥放下木仓,先揉了揉手腕。
她一沉默,车内便安静得只有司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外的哄笑辱骂从未停歇过,不过听不懂,燕绥也不在意。她卸下弹夹,认真得清点了子弹的数量。
辛芽躲在角落里,此时才敢小声地问:“燕总,你练过木仓吗?”
燕绥侧目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没回答。
沁着汗的指腹一颗颗摩挲过子弹,燕绥垂着眼,飞快思索着。
她在雇佣兵这里的信息资料几乎没有隐瞒,等同于外面这伙索马里人也清楚她是来自中方的企业家。深夜急忙赶路,无论是谁看来,她都是一头肥得流油可以好好痛宰的绵羊。
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把弹夹上回木仓管,指尖有汗水混着子弹交融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还在思量间,车门的把手从外被人扳动。
车外的人明显已经失了耐心,在强硬地扳动门把发现车门仍旧锁着后,举木仓对着后窗已经有一丝缝隙的薄弱处又开了一木仓。
和木仓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一丝裂缝裹夹着子弹瞬间碎裂成花白的蛛网,整片玻璃从中点密集的缝隙往外,密密麻麻。
辛芽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车窗被子弹打裂,情绪彻底崩溃。
她刚还压抑在喉咙间的细碎哭声终于忍不住,恐惧到极致连哭声都破了音。
燕绥下意识按低她的脑袋把她拖下后座:“待着别动。”
她重新握起木仓,刚擦干的手心又一次因为紧张,湿漉漉地出了一层冷汗。
许是察觉到车内临近崩溃的情绪,车外的笑声更加嚣张,那笑声伴着朝天射击的木仓声,像是提前庆祝。
燕绥忍不住闭了闭眼。
安全的地方待惯了,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一支武装势力团团围困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抢劫,就连在商场被偷钱包也没遇到过。
她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早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
她咬唇,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下车投降,乖乖支付一笔“过路费”,破财消灾。
只是她无法肯定交钱是不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下车后,他们的贪婪不止于要钱呢?
可根本没有时间让燕绥选择……
他们意图从最脆弱的后窗攻破,第二木仓,已经不堪一击的玻璃被子弹射得整片玻璃内凹,再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整块玻璃摇摇欲坠。
——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车里加上她三个人,别说有武力值了,连自保能力可能都是呈负数增长。
而车外,数十个人,她们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砰”一声闷响,木仓托捶着碎裂的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燕绥惊得从后座上站起,双臂持平,持木仓对准窗口。
后座卫星电话的铃声几乎是和第二次锤玻璃的闷响同时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急促,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音色单调,还透着一股年代感。
燕绥却忽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舒泛了些。她伸手够到手机,转身靠着副驾的椅背,一手握木仓继续对准车窗,一脚踩着后座的坐垫,让发软的双腿有个支撑点。
随即,微微屈身,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喂?”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傅征下意识皱眉,抬手伸上吉普车的车窗,把风声阻隔在窗外。
耳麦里清晰地传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确认通话安全后,他敛眸,直截了当道:“我是傅征,中国海军陆战队队长。”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暂沉默后的轻笑声,燕绥偏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像掀不开的黑纱,她触目所及,就连长在路边的荒树都透着一股凄凉。
她踩着坐垫,拱高身子,四下打量:“我的安保和索马里人勾结,我和我的助理,翻译被困在车内,后座的车窗坚持不了很久。”
这个姿势有些吃力,燕绥喘了口气,继续道:“车里还有一名当地的司机,本想做人质拖延时间,但索马里的黑鬼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我手上除了一把木仓,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傅征本以为,自己开口后要先安抚受惊的女人,在浪费几分钟后才能问清她的周围情况。
此时听对方条理清晰交代完情况,有些意外。
他挑眉,沉思数秒后,回答:“我还需要十分钟。”
他没说大概,没说也许,也没说可能,而是很肯定的告诉她,他到达救援还需要十分钟。
这种确定的语气无端让燕绥的心镇定下来,她算了算时间,难得有开玩笑的兴致:“长官,十分钟你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话音刚落,耳麦那端陡然传来一声木仓响。
傅征的眸色一凝,手下方向盘速打一圈,飞快从索马里狭窄的巷道穿过,驶上公路。
——
燕绥在剧烈抖动的车身里一头撞上车顶的扶手,额头剧痛。
她“嘶”了声,手机没拿稳,跌至后座。也顾不得去捡手机,她在后座玻璃彻底被捅碎前,拉过辛芽推至身后。
握着木仓柄的手收紧,燕绥龇牙,没犹豫太久。
她调转木仓口对准仪表盘,一咬牙,“砰”的一声开了一木仓。
木仓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耳鸣。整条手臂像被人拧着转了一圈,瞬间酸软。
突如其来的木仓响以及司机被碎裂的仪表盘刮伤的吃痛声让一切戛然而止。
夜色忽然静了。
燕绥双手持木仓,因后坐力不断颤抖的手指带着木仓口也微微颤动着。她的眉目间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她微微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完了……”
一直留意着那端动静的傅征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本该肃容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完了?
不存在的。
他垂眸看了眼离他越来越近的定位,低声保证:“你怎么来的我怎么带你回去。”
第五章
开木仓前,燕绥其实没过脑子。
她分心接着电话,眼看着车窗要被子弹打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狠,没怎么想就把仪表盘爆了。
但在她之前设想的一二三四五种应对计划中,唯一没有考虑的就是开木仓威吓。
试想,她一个要拖延时间的人,不得卖乖卖惨身娇体弱到让人放下戒备?凶悍到让对方有所防备,那是脑子有病!
——
燕绥闭了闭眼,干脆将计就计。
她转头,看向陆啸。
陆啸是她来索马里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译。在此之前,燕绥见过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燕氏集团的海外项目。
她收起木仓递给他:“记住刚才冲挡风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陆啸不明所以,没敢接,只点点头,完全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木仓帮我收着,”她随手把木仓抛进他怀里,“有机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她边放着狠话,边捡起还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拉开领口塞进去,夹在海绵垫和肩带之间,又担心会被发现,垫着胸托扶了扶。
“你现在用对讲机告诉他们,车里有人受伤了,你不希望再发生冲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燕绥弯腰捡起掉在车垫上的双肩包,她记得包里有辛芽休假去泰国时带的一盒止痛贴。
本是预防长时间飞行的肩背酸痛,不过现在嘛……
燕绥撕开包装,巴掌大的止痛贴正好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司机的嘴。
“不出意外,他们肯定要钱。”燕绥把包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窗外,突生英雄末路的悲凉感来。
陆啸从领会燕绥的意图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心口还有火舌舔燎着,两侧脸颊像被人用大嘴巴狠狠抽了两下,火辣辣得痛。
“不然我去吧……”他动了动唇,鼓足了勇气:“我是男人。”
燕绥本想笑的,唇线刚弯起,余光却瞥到他攥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崩起的手筋,乌青盘错。
一想到这句话是陆啸下了多少决心才说出口的,燕绥哪还有半分笑意。
“对讲机的通话距离在一公里以内。”她倾身,压住陆啸的后颈,手下微微用劲,转过他的脑袋让他去看不远处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两百米左右,他们的地盘离这里不会超过半公里。”
“我没有现金,会要求一台电脑进行银行转账,从他们索要这笔过路费到我讨价还价的过程我都需要你翻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待在车上。”
松开手,燕绥扣着他的手腕,把对讲机移到他嘴边,补充最后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对更安全。”
——
另一边,抄近路穿过巷道的傅征,边留神开始移动的坐标点,边加足了马力从狭窄的路面上疾驰而过。
耳麦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像蒙了一层不透气的纱布,沉闷,迟钝。
他侧目,瞥了眼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远光切换成近光,渐渐减缓车速准备停车靠近。
除他以外,同车的还有三位一队的特战队队员。
临近任务点,沉默了一路的傅征终于开口:“提高警惕。”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尽快控制车辆,保证人质安全,等待指令撤离。”
“是。”
——
燕绥下车后,除了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当着武装头子的面一个个掏空身上的口袋。
除了手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
确定她没有携带木仓支在身上,从她下车起便一直指着她的木仓口终于放下。有人递来一个雇佣兵车内的对讲机给燕绥,供陆啸帮助翻译。
索马里的黎明,夜风比二月的春寒还要陡峭,一件风衣根本不能御寒。
“过路费按照人头算,包括雇佣兵的……”陆啸音调都变了,没忍住,吐槽:“十万美金一个人,比打劫‘燕安’那帮海盗还要狮子大开口。”
整个车队加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二个人,按照十万美金一个人算,一百二十万美金。燕绥不傻,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抛出来试探的价格。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冷,嘟囔道:“你问问,安保车队的人我不给钱,就一辆车加司机四个人行不行。”
陆啸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有些无奈:“燕总。”
“行行行。”燕绥认真起来:“让他们给个打包价。”
她低头,借着搓手的动作瞄了眼手表——刚过去五分钟。
——
虽然燕绥没打算交这笔过路费,但表演的诚意必须有。
傅征没来之前,她都要表现出一种孤立无援只能配合的窝囊样。
嘴上服着软,心里却憋着坏。
想是怕夜长梦多,武装头子也没矫情,偏头往雇佣兵那看了一眼,许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伸手比了个五,要五十万美金。
风刮面实在有点冷,燕绥被吹得有些糊涂,正想再耗着时间砍砍价,陆啸的话刚递过去,本就有些不耐烦的武装头子喷出一口气,伸手拔出别在腰间木仓袋的手木仓几大步迈到燕绥跟前,拉开保险抵住燕绥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陆啸大喊了一声,恐惧骇在嗓子尖,连忙妥协。
燕绥没说话。
木仓口冰凉,抵着她眉心的寸口触感一路复制到心口,让她那一块被火星烧出了一个子弹大小的直径,痒得她浑身发软。
怕。
很怕。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见子弹从木仓管里飞出的声音,穿透她的脑壳,径直落在满是砂砾的黄土上。
她再不敢掉以轻心,双手高举示弱:“好,五十万,我给你。”
最后半句话,咬牙切齿。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需要一台电脑银行转账,而且调动资金我必须要和集团副总协商……”燕绥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木仓口慢慢从自己的眉心移开:“麻烦不要拿木仓指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拧断你手指。”
陆啸翻译到一半,立刻打住,没再敢把后半句照实翻译……生怕武装头子一个没有轻重,真开木仓了。
刚被惊出一身汗湿漉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背,黏腻得难受。
他忍不住侧身扯开紧贴自己后背的衬衣,刚一偏头,余光瞟见一道影子快速贴近车门,他眨了一下眼,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头也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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