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之前,刚好就是他们演出团统一订票的时间。阮念初感到很惊讶,“你早就准备跟我一起去边城,为什么昨晚不说?逗我好玩儿是不是?”
厉腾转头盯着她,一点也不隐瞒:“是。”
“……”阮念初简直要抓狂,深呼吸,用尽全力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保护你。”
“还有耍我?”
“还有什么你不知道么。”他倾身往她靠近些许,声音很沉,紧贴在她耳垂边上,“阮念初,一个男人惦记一个女人这么多年,你觉得还想干什么。”
闻言,她心跳莫名快了几拍,脸微红,往旁边挪了挪。碍于其它乘客不敢声张,只能低声斥:“人多,你不要乱来。”
他也配合她低声:“人少就能?”
“……”
厉腾垂眸,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手背,语气很淡:“你放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就是想乱来也分场合。”
阮念初察觉,被烫着似的缩回了手,咬咬唇,不再理他。
这是惹上了什么假正经真流氓的神经病。她积攒了这么些年的心如止水处变不惊,被毁得渣都不剩。
简直日了狗了。
*
去驻地慰问,其实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吊嗓子。阮念初进入演出团的四年来,也去过其它城市搞慰问晚会,但边城,她还是头一回来。
这里和繁华的云城截然不同。
这个城市离边境已经不远,四面环山,经济很落后,不算太发达的旅游业是唯一的支柱产业。
不过,这些不影响阮念初对这里的好感。
这儿的天空一碧如洗,湛蓝得不可思议,阳光也格外透彻。
阮念初下了飞机仰头看天,笑起来。她上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天,还是七年前在柬埔寨,她获救的那天。
军分区包了两个大巴,把演出团一行接到了指定的接待酒店。
第二天就是第一场正式慰问演出。地点在陆军某集团军某炮团的部队驻地,舞台就只是搭在训练场上的一个方形平台,音响在两侧,彩灯架在支架顶端,配上简单的气球装饰,就是整个晚会的舞美。
下午时,一群演员在团长和部队领导的带领下,进行了简单的彩排。
不知不觉,夜幕便降临。
炮团的战士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集合整队,在训练场上席地而坐,准备观看表演。
由于条件受限,部队把靠近舞台的几间杂物室收拾出来,给演出团做化妆间和更衣室。
男演员化妆和换衣在一起,女演员则有两个房间,一间化妆,一间换衣服。
阮念初有两个节目,一个独唱一个合唱。独唱的《绒花》在排在节目单的倒数第五,合唱的《松花江上》在倒数第二,中间间隔两个短舞蹈。
两个节目不是一套演出服。
《绒花》唱完,她谢幕之后便匆匆跑回了更衣室,脱下大红蓬蓬裙,去换合唱穿的浅白色纱裙。
正是晚上九点多,山间的天已经完全黑透,墨泼似的,繁星如水。
大部分演员候场的候场,补妆的补妆,所有人都集中在化妆间。女更衣室空无一人。
时间不充裕,阮念初手忙脚乱,飞快把白色纱裙往身上套。
偏此时,忙中生了乱。
白色纱裙后背的拉链在上拉过程中,卡住了她的内衣。
阮念初皱眉,手指用力,往上往下都试了很多次,就是拉不动,显然已经卡死。她看不见拉链卡住的情况,急得大汗淋漓,准备去化妆间找人帮忙。
正要转身,却听见化妆间的门被人打开。有脚步声靠近。稳稳的,很有力。
阮念初一喜,执着于拽拉链也没有回头,直接说:“我拉链卡住了,麻烦你过来帮我弄一下,谢谢!”
那人果然走了过来,一手扶住她半遮半掩的腰,一手捏住拉链环。
阮念初赶紧把手拿开。
两只手碰触的刹那,她忽然皱了下眉。背后的人手指很修长,指腹硬而糙,结着一层老茧。
哪里像女人的手。
“……”阮念初心一沉,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什么。
那人已经抽出卡住的布料。为了演出,她特意做了卷发造型,乌黑浓密的长卷发散在肩膀颈后。他伸手,把她的卷发拂到一侧,手指若有似无滑过她雪白的脖颈。
“刺啦”轻响,拉链合上大半。
背后的人环住她的腰,低头,轻轻吻了吻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皮肤。胡茬带起一层颤栗。
“……”阮念初浑身一僵,睫毛颤动,心跳几乎要突破极限。竟提不起回头的勇气。
然后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拧过来。
这个人是厉腾。
阮念初眸光惊跳,短短几秒,依稀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见了深海和自己。
“你……”
话没问完一句,他就低头,吮住了她的唇。
第32章
外面就是露天晚会,喧嚷热闹,全是人。阮念初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厉腾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冲冲地闯进来吻她。
她惊讶到忘记了反抗。
这是厉腾第二次吻她。和上回一样令她措手不及,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嘴里没有丝毫酒味。
大约是过于紧张,阮念初身子僵硬,感官却变得尤其敏锐。她能感觉到他双唇轻微的开合,舌尖的温度,甚至是有些浊重的气息。
他闭着眼,吻得投入而深。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推他。
可没有成功。阮念初手碰到厉腾的瞬间,便被他轻松捏住,反钳到身后。与此同时他睁开了眼睛,里面暗暗汹涌的浪潮,看得她心惊。
她莫名想起乔雨霏的那套爱情理论——一个人如果想睡你,并不代表他一定喜欢你,但如果一个人喜欢你,那就代表他一定想睡你。
走神的几秒间,厉腾有了进一步动作。他制住她的双手,倾身向前,往她逼得更近。她抵抗不过,踉跄着被他摁在墙上。死紧。
阮念初呼吸有些乱了,脸通红,瞪着他,想要爆粗口。
刚张开嘴,对方的食指便抵在了她的唇上。他语带笑意,声音低得只她可闻:“骂人之前想清楚,外面可全是你同事。”
“……”阮念初咬唇,愤愤又无奈,滚到舌尖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只压着嗓子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保护你安全。”他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
“这里是炮团营地,没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安全!”她羞恼不已:“你这根本就是以公谋私。放开我。”
厉腾垂眸看了眼她的服装,纹丝不动,“一会儿还有节目?”说话时那语气,淡然得就像他们刚才只是在这儿来了场偶遇。
“……是。所以你快放开我。”她又试着挣了挣,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恐吓他:“马上就是合唱节目,你再乱来我就喊人。你这么大一个人物,也不想被人撞见这场景吧?”
厉腾低笑了声,温热气息喷在她耳垂上,“那天下午我去你单位送花,看见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小情侣,抱一下亲一下,难不成犯法?”
她皱眉:“我们明明早分手了!”
他冷静:“谁知道。”
“……”阮念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要吐血。这位高冷解放军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无耻之徒了?耍起无赖来面不改色。
他哪儿是中邪,他简直疯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忙脚步声,夹杂人说话的声音。
“小刘,你看见阮念初没有?”
“没见着。”
“真急死人了!”分团长满头大汗,急得团团长,“这支舞跳完就该合唱了,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念初——阮念初——”
听着分团长的叫喊声,阮念初眉心拧得更紧,沉声:“厉腾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他视线笔直看着她,不放。
这下,她彻底没辙了,声音只好软下来,非常无奈地问:“你还想干什么?”
话刚落,更衣室的大门就“砰砰砰”地响起来,分团长在外头拧着门把嘀咕,道:“这门儿怎么从里面锁上了?”然后音量拔高,“念初?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马上就要登台了!念初!”
阮念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慌了神,心跳瞬间和拍门的声音重合,又急又重。现在这副情形,她衣衫不整,被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她根本不敢搭腔。
万幸,厉腾终于松了手。
她脑子里的紧绷的弦也终于放松。
他垂眸,视线依然没有从她脸上离开,双臂伸展,绕到她背后。合拢还剩半截的拉链,纤白如玉的美背全掩进白纱之下。
拉完拉链,厉腾顺势揽住她的腰,弓身,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晚上十二点,你们酒店楼下见。我有话对你说。不见不散。”
“……”阮念初脸烫成番茄色,瞪着他,呼吸微急,没有说话。
一门之隔外的分团长又喊一次:“念初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门内的两人依旧对视。
几秒后,阮念初清清嗓子高声说:“在的!我衣服卡住了刚弄好,马上就出来!”
分团长闻声总算舒一口气,“这孩子早不吱声……那你动作快点儿!我先过去了,快点儿啊!”说完,分团长就快步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
阮念初抬手推开了厉腾,提起裙摆,转身就拉开房门小跑了出去。他脸色平静,直勾勾盯着那抹雪一样的白,直至她没入夜色。
最终,那个合唱节目完成得很好,尾音收起的刹那,营地掌声雷鸣。
阮念初和参与合唱的演员们一起,下台候场,等最后的大合照。
有关系近的女同事打量她,好奇道:“你这腮红打得真漂亮,好自然啊。是自己化的么?”
阮念初冲那姑娘笑了笑,“嗯。”
回答完,阮念初不由有些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也能淡定得跟真的一样。自己中途没有补过妆,腮红早没了。
然后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右耳,眸色微恼,两颊却更娇艳。
刚才厉腾说“不见不散”的时候,分明咬了下她的耳垂。她确定以及肯定,那个流氓是故意的。
*
回到酒店,阮念初第一件事就是卸妆。她对着镜子边抹卸妆油,边思考,要不要去赴厉腾定下的那个约。
晚上十二点,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她很犹豫,也很纠结。
直到二十三点五十分,她才决定。去。演出团入住的酒店靠近边城市中心,楼下就是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谅厉腾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思索着,阮念初起身准备出门。
双人间的另一个室友是一名舞蹈演员,叫许芳芳。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阮念初在开门,不由狐疑,“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吃夜宵。”
当时阮念初只是随口这么一答,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见到厉腾后,他居然真的把她带到一个烧烤摊前,坐下。
厉腾神色自若地点菜。她无语,额头黑线密集。
摆烧烤摊的大爷烤东西去了。
剩下他们对坐无言,气氛微妙。
阮念初打量了一下四周,路灯昏黄,大街空荡,情景和她想象的热闹繁华大相径庭。好在还有个正在烤食物的大爷。第三人的存在,多多少少给了阮念初一些底气。
她没那么怕了。于是静默几秒后,朝厉腾露出一个假笑,说:“厉队,你兴师动众大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请我撸串?”神经病也是病,得治。
厉腾手指缓慢转了下茶杯,没什么语气道,“边吃边说,怕你紧张。”
阮念初呵呵了两声,“你想说什么?”
他垂眸,喝茶,很平静:“说我。”
“……”阮念初被噎了一下,皱眉,有点哭笑不得地问:“说你什么?”
厉腾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片刻,他抬头直直望向她,眸色很深,没什么语气地说:“厉腾,男,1985年10月27日生,嶂北人。由于智力出众,小学到高中一共跳过两次级,十六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空工大,毕业后进入空降旅某特种部队。之后,2005年至今,经上级指示共出过近两百次任务,其中秘密行动三十项,机密行动八项,绝密行动一项,十三年来,获得过九次‘先进个人’荣誉,目前是副旅职上校军衔。”
阮念初坐在他对面,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一通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
不等她问出疑惑,厉腾便继续:“我父母离异,家庭关系简单,只有一个六十岁的妈,一直住在嶂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问。
“因为阮念初,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抽风。”厉腾说这话时,语气很冷静,“我想当你男人。”
阮念初眸光闪烁了瞬,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这件事他之前也提过,但这么直白严肃,还是头一次。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挤出句话来,“……你真喜欢我?”
厉腾说:“对。”
她皱眉,“……什么时候开始?”
“七年前。”
她感到很不解,同时生出一丝莫名的火气,质问道:“那我们之前交往的时候,你为什么骗我你喜欢其他人?又为什么总对我忽冷忽热?”
嗓门儿太大,引得大爷看了他们一眼。
这边,厉腾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就柔几分,“这个上次我跟你解释过,有特殊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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