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娆呆滞脸吞了一口唾沫。杜黎严肃脸吞了一口唾沫。
李教授见两人这种反应, 问:“怎么了?如果觉得45分钟太长,20分钟也可以, 只是治疗效果没那么明显。”
娆娆的反应明显比杜黎更大。
杜黎生病跟她有毛直接关系?凭什么让她奉献初吻?
她轻咳一声,向李教授提出意见:“李教授,我跟我先生呢, 一直以来都是用精神谈恋爱,从没接过吻。一上来就接吻, 这比直接往他身上泼污泥更要命吧?李教授,这种刺激可不可再降低一点?譬如……换成牵手、拥抱?”
杜先生作为一枚黄金直男,和女性接吻当然乐见其成。但他是洁癖患者,一上来就接吻, 想到可能会不小心交换唾沫,他也不太能接受。
针对他们的现状,李教授思索片刻后, 点头说:“杜太太说得也有道理。那这样,接吻换成牵手,我将你们俩绑在一起, 45分钟。”
娆娆松一口气,心理压力骤然降低。
“这样没问题。”
为了帮杜先生治疗洁癖,也为了以后两年相处和谐,牵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就当牵了个智障小朋友,不吃亏。
娆娆大方地摊开手,“来吧,杜先生。”
杜黎抬手的时候,腕骨居然止不住地发颤。他在空中将五指伸展开,对准了杜太太那只小白手,却迟迟不敢扣下去。
他注意到,即便这姑娘有一颗爷们心,可她的手却很小,很白。
李教授将男人的手一把摁下去,宽厚的手掌立刻与女孩白皙的掌心贴合。
他手掌压下去那一瞬,感受到女孩掌心宛如烙铁滚烫。他条件反射弹开,又被李教授给摁了回去。
李教授利用布条将两人的手腕捆在一起,又用一根绳,将他另只手固定在腰部。此刻的杜黎宛如独臂大侠。
娆娆将五指展开,将杜黎的五指紧紧扣住,说:“老实呆着吧,杜先生。”
他的手被女孩握住,眉紧蹙,紧张地满额汗。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犹如百爪挠心,烦躁感极盛。
李教授感受到男人即将爆发的情绪,开始给他做心理疏导:“杜先生,闭上眼,闭上眼,深呼吸,深呼吸,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娆娆感觉到男人想挣扎,将他的手扣得更紧。
女孩的力量很大,手劲儿甚至不亚于成年男人。
杜黎闭上眼,按照李教授的方法——吸气、吐气。让暴戾的情绪归于平缓,让身体归于宁静。
李教授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令人非常舒服。
男人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仿佛睡过去。娆娆也感觉到他放松下来,抬眼问李教授:“教授,他没事吧?”
李教授扶了扶眼镜框,小声说:“睡着了。一时半会醒不了。”
“唔。”
李教授一脸严肃看着她:“杜太太,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李教授扫了一眼陷入深眠的杜先生,说:“杜先生的心理包袱太重,即使治好了洁癖,要卸下他多年来的心理负担,恐怕很难。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杜太太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婚姻生活很有可能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会很幸福,要么会很痛苦。”
娆娆不解:“这是为什么?”
针对杜黎的情况,李教授继续说:“从目前情况来看,他的心理疾病不算太轻。当他洁癖治愈,你们正式进入夫妻生活后,会跟目前的婚姻生活有很大出入。他对你要么极好,要么极差,他可能有暴力倾向,或许会对你实施家暴。”
家暴?
“哦。”娆娆扭过头,看了眼杜黎,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
李教授让他们夫妻俩每周来做一次治疗。
临别前。李教授嘱咐说:“如果想让杜先生快点好起来,你们夫妻在家也可以做治疗。杜先生可以多尝试与杜太太肢体接触,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杜黎与娆娆刚牵过手,被禁止洗手。他的手攥成拳头,隐忍着来自掌心的痒感。
一直到上了车,那种感觉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娆娆将车倒出停车位,撇过脸看了眼紧蹙眉头的杜黎。
男人将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拳头攥紧,沉沉地搁在大腿上。他的拳头捏得非常用力,手背青筋凸起,看起来很暴戾。
男人的面部表情配上他这双蓄势待发的拳头。娆娆觉得,没准儿他真有暴力倾向。
看来她最近得加紧锻炼,不能在体能上输给了这个男人。
坐在副驾驶的杜黎此刻如百蚁噬心般难受,想洗手的欲望愈来愈强烈。那种感觉宛如鸦-片上瘾,血液仿佛被蚂蚁大军侵袭,难以自束。
他忍无可忍,抓过就近的纸巾盒,连抽几张纸巾开始擦手。
男人猩红的双目,以及拿纸巾搓手的样子让娆娆觉得可怕。这特么算精神病吧?
娆娆把车靠路边停下,从后备箱取了绳子,打开副驾驶门,杜黎也正要冲下车找地儿洗手。她一个膝盖将杜黎压回了车内,她的膝盖顶着男人腹部,又抓过他一双手,利用绳子将他手腕给捆住。
将杜黎双手捆好,她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喘口气看着他说:“杜先生,你就再忍忍,有那么难吗?”
杜黎一双手腕被绳子捆住,他有点暴躁,抬起布满血丝的红眼看向姑娘:“解开。”
娆娆的语气散漫:“呵。你倒想得美。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要治好这病?是谁信誓旦旦说,为了阿帕奇一切痛苦都能忍?”
杜黎满腔烦躁,拿脚尖去去戳她的膝盖。娆娆迅速往后一缩,躲过。
呵。跟她搞偷袭?嫩了点儿。
不远处有一个大型超市。她弯下腰,手伸进车内抓住绳子,将男人给拽了出来,“陪我去买点东西。”
她走在前面,拖着杜黎,宛如牵了一个俘虏。杜黎立原地不动,手上一用力,将走在前面的杜太太拽回来。
娆娆没有防备,受惯性往后倒去,后背直接砸进他怀里,后脑勺磕在他下颌。
杜黎疼得闷哼,用手将她推开。
娆娆站直身体,回过身看他:“你干嘛啊?要治病的是你,好心替你治疗的可是我。杜先生这是打算跟好心的杜太太杠上了吗?”
杜黎抬手亮了一下捆住手腕的绳子:“解开。我这样,像——”
他刻意停顿,声音压低:“条狗。”
“行吧。”娆娆替他解开绳子,就在杜黎以为自己双手得以解放时,姑娘却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虎口一收死,拖着他继续往前行。
杜黎被女孩拽着手腕往前走,嘴角一扯,声音冷飘飘:“杜太太,您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您喜欢我。”
娆娆嗤笑一声,像听了一个很特别的笑话,“我牵隔壁智障大傻子也这么牵。”
进入超市,她单手拖过购物车,扔给杜黎。
杜黎低眼看着这只公用购物车,一脸崩溃看她:“我推?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脏,被多少人摸过吗?”
“阿帕奇为了你浑身溃烂,你就不能下下决心,治治你这老毛病?”娆娆环顾四周,仰头看着他,威胁道:“今儿你要不是推,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公主抱。堂堂杜先生被老婆在公共场合公主抱,你这脸往哪儿搁?”
“杜太太,请时刻记住,您是女人。”
“反正我不介意面子这东西,杜先生如果也不介意面子问题,那我们就在这大庭广众下试试性别对换的公主抱?”
杜黎:“…………”
这种威胁对于杜黎来说,简直宛如一条毒蛇被拿捏了七寸。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这种被女性公主抱的行为吧?何况他杜黎。
杜黎冷呵一声,酷帅地抓过购物车,跟着娆娆往前推。
为了以防杜先生忍不住擦手,娆娆目视前方看路,却依然抓着他的手腕,拖着他往日用品方向走。
杜黎很少逛超市,日用品通常有固定品牌,有什么限量款和新款,助理通常都会买给他。
在近几年的记忆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逛超市。
杜黎垂眼,看见手腕上那只抓得很紧的小白手,像紧箍咒一样禁锢着他。
女孩来到一只货架前,在中间停下,她仰头望着货架倒数第二层的那瓶化妆水,努力踮起脚,指尖也才碰到瓶身下半部分。
小矮子这么努力的去够一瓶化妆水,杜黎终于看不下去,抬起手替她去抓。
娆娆感觉到背后压来一座大山,身后的男人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脑勺。男人因为身体前倾,结实的胸膛将她后脑勺往前顶了一下,她的额头撞在货架上,疼得“啧”了一声。
杜黎替她将化妆水取下来,丢进购物车。她单手揉着额头,继续抓着男人的手腕往前走。
娆娆带着杜黎停在女士贴身衣物的区域外,犹豫要不要带他进去。
她担心一松手,杜黎就忍不住跑去洗手间洗手。那么她今天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
杜黎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左眉一挑:“杜太太,你想带我进去?”
“嗯。”女孩真诚地冲他点点头。
杜黎投以鄙夷目光,提醒她:“杜太太。这里是女士内衣区。”
娆娆一咬嘴唇,将他拖进女士内衣区。她停在一排内衣货架前,单手挑选着内衣款式说:“丈夫帮太太挑内衣,很合理嘛,没人会鄙视你。”
杜黎被她的话噎住,居然无言反驳。
杜太太果然侠女作风,对于男女授受不亲仿佛没什么清晰的概念。
他们来到蔬菜区,杜黎终于压制不住好奇,问她:“杜太太喜欢什么样的女性?”
“我吗?”娆娆从一堆青椒里挑了一只个头最圆,表皮最新鲜的。她想了一下,回答说:“说不上具体,主要看眼缘吧。”
杜黎眉头微蹙。
杜太太果然喜欢女孩子?
娆娆将挑好的蔬菜丢进购物车,抬起小脸问他:“你呢?杜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杜黎唇角微勾:“可爱。”
“真糟糕。”娆娆感慨。
他们卡在计价秤队伍中间,龟速前进着。娆娆双手压着购物车,反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形婚?可爱这一点,我并不符合。”
“我不是圣人。”杜黎扶着购物车,垂眼看她时,目光里的睿智不可阻挡,“如果我找了这样一个符合自己要求的女性,我恐怕把持不住。”
娆娆啧啧一阵,斜睨他:“如果你找一个小可爱,您这洁癖指不定新婚之夜就治好了呢?”
她正说话,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娆娆一回头,看见身后长身玉立,穿白衬衣、提菜篮的萧承。
娆娆激动地“啊”了一声:“萧承!”
萧承向她比手语。
——真是你们。我和小悦以为认错人。
“苏悦?”杜黎转过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苏悦。两人对视一笑后,苏悦朝他们走过来。
苏悦穿着牛仔裤和长款条纹衬衣,她是模特身材,即使一身休闲装也穿得非常有味道。
她走过来看了眼娆娆,又转而看向杜黎,调侃说:“杜先生来超市买菜,奇闻啊。”
“彼此彼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承,调侃道:“看来苏小姐是想念前夫的手艺了?”
“切。谁稀罕。”苏悦一双胳膊环抱,一脸不屑:“莱云最近因为向卓那事儿,名声响了一把,这不,俱乐部几个新骑手吆喝庆祝一下。萧承打算自己做饭宴请他们。一来,可以增厚骑手们之间的感情;二来,他好拉个人缘,以后不至于老被人排挤。今天他下厨,杜先生和杜太太也赏个脸一起?”
娆娆一脸期待看向萧承:“介意多添两双碗筷吗?”
萧承笑了笑,比划说:
——求之不得。
去萧承家路上,苏悦开车。
针对那几天微博的事儿,苏悦开口问娆娆:“杜太太,您为什么会得罪管特?”
“嗯?”娆娆不知道苏悦为什么问这个,下意识反问:“你认识他?”
苏悦点头:“嗯,不熟。管特私下跟我聊过,愿意用杜先生的两倍价格,请我去他们俱乐部挂牌。条件很丰厚,如果我缺钱,可能就去了。他请我过去其实没什么实际性好处,这个风尖浪口,反而会给他招来舆论,让他坐实了的确收买骑手,在行业内不正当竞争的行为。他这么不计后果,如不是恨你入骨,没必要多此一举。”
闻言,杜黎扭过头看向娆娆。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眼神?”娆娆解释说:“管特不是针对我,是针对整个莱云。他和以前的老板早就结下了矛盾。老邢去世后,管特那老鳖孙给老邢孙子下套,让他欠下了一千万赌债。他这么大费周章,是想拿走老邢留下的那匹温血马,米格。他要是真的愿意好好对待马,我也不会接手莱云这个烂摊子。可问题就是,那匹马压根不愿意给他骑乘,甚至将他摔下马背,所以,他打算收了米格,将它人道处理。米格那么优秀,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娆娆看向杜黎,叹息一声说:“之后,就有了我们的事。”
她意有所指,杜黎了然。
副驾驶的萧承转过身,朝他们比划手势。
——这次市马术协会对骑手向卓提出禁赛一年的惩戒,可是对于始作俑者管特,却只是口头批评,可见他背后力量。杜太太,以后要小心这个人。
等红绿灯时,苏悦侧目看向萧承,她说:“这事儿闹这么大,我市马术协会之所以只给他口头批评,那是因为他弟弟管虎是我们东云省马市协会的副主席。”
杜黎一双浓眉收紧,沉声道:“目前市马术协会大多事物由副主席接手,也难怪他敢这么嚣张。”
原本杜黎没把这人放心上,可苏悦这么一提,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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