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河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也抬了抬眼。
看到林殊有些出神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一把将人拉过来,抱在了怀里,“怎么?想你家三公子了?”
林殊一看到他的样子,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他盯着林殊看了许久,“这小子的学问做得不错,怕是今年的状元就要落在他头上了,连中三元,倒是风光地很。”
林殊想到贵妃娘娘说他差点就成了状元,赶紧安慰道,“不不不,再厉害哪有督主厉害?督主可是给这小子当过老师的人,督主最厉害最厉害!”
他冷笑一声,揪住了林殊脖子上的软肉,来回摩挲,“把我当孩子哄呢?”
林殊缩缩脖子,摇头表忠心,“哪有哪有……”
林殊想了想又道,“三公子的确待我很好,我心里也是把他当大哥看的,但是他从没把我放再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放弃过一次,我就不可能再回去了。只是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回报的。”
季星河听了这话,眯起来的眼睛终于舒缓了一点,没说什么,干脆顺手把林殊搂在怀里当做猫咪顺毛了。
一出城,就有人早早等候着,林殊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卫国公。
卫国公看到林殊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动作和林殊还有几分相似,“阿殊,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林殊:……
督主倒是有点头疼,解释道,“国公大人自己和陛下请命的,陛下同意了,我想着他也算是武力值不错,就把人留下来了。”
林殊点点头,倒是国公爷听到他这么解释,直接哼了一声,但是碍于他在林殊面前地位没有督主高,只好把抱怨往肚子里吞了。一招手,搂着林殊就进了他的马车,是的,这位威风赫赫的国公爷,这次竟然也坐上了他最瞧不上的轿子,司马昭之心,令人发指。
马车里面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林殊很快就乐不思蜀了。
留下督主一个人在轿子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怀念极了那顺滑的触感,突然十分后悔将人放了进来。
这一次江南之行,没有带多少人,但是都是精英,除了东厂的,还有一些亲军都尉府的人。
这一行,有多少危险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小径,然而就算是小径,也有不少看到这几辆马车就上来讨饭的流民。
说是讨饭,但是那些发绿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这不算华贵的马车撕碎吃干抹净似的。但是他们这一行人可不是善茬,督主只吩咐把那些扒拉着马车的人丢掉便可,不能伤及他们的性命。
至于要饭什么,柳镇抚使早有准备,取了一包铜板就往一旁的空地撒过去,那些人一哄而上。
若是给的是银子,给的就是祸患,谁拿到谁的命就不久了,这里头孩子又多,给一堆铜板的话,虽然哄抢会造成一些伤害,但是不会闹出人命来,也能帮助的人更多一点。
林殊看见其中不少年纪不大的孩子,各个饿得皮包骨,还拼命地去抢东西,就再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情,闷闷地趴在窗柩上。
☆、东陵
等完全出了临安的地界,这些流民才慢慢少了下来,只有路上稀稀拉拉的一些人,还在赶往临安的路上。
但是去了临安又能如何呢?
“这些人都往临安走,人数这么多,朝廷要怎么安置他们啊……”
在督主的冷气压和国公爷不甘心地瞪眼之下,三个人坐上了一个轿子。好在轿子宽敞,三个人也不拥挤。
林殊趴在窗户上回头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疏散一部分,安置一部分。”季星河回答道,他面对林殊总是多了些耐心,眼神有些幽深,“疏散则将人迁往附近郡县,并阻止继续上京;置于安置,会招揽一部分青壮年进入军队,恰逢北境战役,兵源倒是解决了。至于剩下迁往其他郡县的,就分散地开垦荒地,进行安置。”
“更多的,大概不能活着走出临安的地界罢?”
他这话说的有些薄凉,但是也忍不住目光往窗外飘去。他们走的是山路,透过稀疏的枝丫,就能看到有些阴沉的天色,他不由得微微一叹。
林殊大吃一惊,“不是都会有安排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会死呢?”
“江南的人敢这么在地方上贪污振济粮,在临安哪里会少得了人罩着呢?若不是流民捅到了天子脚下,他们恐怕还要逍遥自在。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林殊沉默了,“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么?”
季星河看到林殊那副痛恨的样子,忍不住一愣,勾起嘴角一笑,“我们这不就是去抓人了么?阿殊好好表现,将人绳之以法。”
林殊躲开他摸脑袋的手,往睡着的国公爷方向躲了躲。
他话里揶揄,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林殊就忍不住相信他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松。
“不过这一路,可就不太平了。”他挑起车窗淡淡道。
不能坐以待毙,当然要主动出击,若是让这钦差有去无回,当然是最好了。
果然刚刚进入了庆安县的地界,这不太平就来了。
刺客来了三四波,好在这队伍武力值高,没有什么折损,但是这一天几回的车轮战,也不由得让人十分疲惫了。再这么下去,还真会被他们耗死在路上。
督主一挥手,就带着众人下了马车,只带了银两和少许物资,直接进入了庆安县城。
和一路上看到的凄惨情景相比,这个县城集市上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虽然行人不少面黄肌瘦,但是情况还算好了。
季星河带着一行人进了县城人流最大的集市,就干脆地吩咐分头行动,他只带着林殊、国公爷和几位随行的玄衣射声卫,其他人由柳镇抚使带着,在洪都汇合。
恐怕他们一出临安府就被盯上了,只是碍于离临安府太近不敢动作,等他们走远了就立刻行动起来。这些刺客的实力都不怎样,恐怕只是“前菜”,就是为了干耗他们,等到他们疲于应对的时候就派出精锐,一举消灭。
但是督主怎么会如他们的意呢?
进了庆安他们就分开了,督主就带着人去了裁缝店,给人换了身打扮。
林殊被要求着换上了女装,在强烈抗议下,还是在外裙下面穿了便于行动的裤子。
督主换了身月牙色的袍子,国公爷样子高大,还有一点儿胖,就直接扮作做了富商。督主和林殊就扮作做卫大老爷的女儿和女婿。
督主:本色出演。
林殊:没毛病。
卫大老爷:(╬◣д◢)
在城里聘了镖局护航,压着“货物”,就光明正大地往洪都出发了。
本来这种时候明知道洪都乱,镖局是不会冒这个险押镖的,但是实在是督主给的薪酬太过诱人,终于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只是这些人背后没少嘀咕这些奸商,赚钱不要命了。
他们下意识地把督主一行人当做发灾难财的黑心商人了。
林殊先前还担心会不会被发现,谁知道这一路相安无事,倒叫人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一路上风雨兼程,也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到洪都。
还没有进入洪都府,就已经是一片生灵涂炭的模样了。
一路上看到的人家都十分破败了,显然是水灾过后没有得到好好修缮。一路上都能看到人倒在路边上,不知道是饿晕了还是已经没气了。
除了几伙不入流的劫匪还算耽误了时间,他们顺利地进入了洪都郡的钟陵县,众人便在县上歇下,打算明天动身去洪都。
进了钟陵郡里头,状况才稍微好一些,但是督主的脸色却不见得好。
靠近县城外面的客栈几乎是空的,到了县城里头还有几家稍微好些的,只是这一盘青菜买上个半两银子,荤菜直接上三两,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这哪里是菜,这怕不是银子做的吧?
小厮的态度很嚣张,十四正欲和他理论,便被国公爷拉了一把,“这点银子,你家老爷还不心疼。”
但是这一副无奈的样子,看上去的确有些发愁。
小厮只觉得又是一个来发灾难财的奸商,还是个没什么钱,打算一次性翻盘的,就没有再多分心在他们身上了。
督主这一行人人数不少,这个小店子本来就住了些人,这么一来估计就不够。
督主直接道,“阿殊和我一间房,老爷一间房,剩下两间房十四你们自己分了。”
笑眯眯地回应了未来岳父的眼神,就直接带着林殊上楼了。
“夫人,委屈了。”他笑道。
林殊每次听到他这么叫都有点脸红,但是现在旁边有没有别人,他叫她“夫人”做什么?
“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他直接换了个说法,用那双深沉好看的眼眸一刻不眨地看着林殊。
林殊踩了他一脚,扮了个鬼脸就溜床上去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了一团,“不叫不叫!”
但是被他这么一折腾,林殊那因为沿途的难民而低落的心情终于不那么沉重了,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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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蛇
第二天清晨,林殊就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
他们住在客栈的二楼,喧哗声正是从窗户下的大街上传来的。
就见那一条不算宽敞的大街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的最前端,有人正在施粥,周围站着几个官兵维持秩序,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而这样的队伍,不光街道的这头有,那头也有。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还在县城的其他的地方上演。
林殊忍不住有些疑惑,若是天天施粥的话,外面那些饿殍满地的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督主不温不火道,“消息还挺灵通。”
林殊恍然。
督主吩咐十四前去队伍里探打探。
队伍很长,十四好一会儿才回来,禀报道,“督主,施粥点上除了官府来维持秩序的衙役之外,还有几个小厮,正是他们在施粥。属下问了几个人,这一个月来,每天早上都有人来施粥,这施粥之事听说是镇上的县令和张员外主持的,那些小厮也正是张员外的家丁。”
“不过这粥,督主您看——”十四把粥递了上来。
季星河看了一眼,不语,林殊接过来晃了晃,这才道,“米汤清得能见底,上面连米的影子都看不见,这一大锅粥恐怕没有用多少粮食。”
林殊还眼尖地看见了谷壳和碎沙,怕不光是少,还用了垫底的边角米。
“走,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善人罢。”季星河淡淡道。
快中午了,派粥的人都准备着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这时候便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男子气度不凡,倒叫人多看了了两眼。
“这位小兄弟,可是你家老爷在此施粥?”他笑得谦和,不了解督主的人,怕是要以为这人是个好相与的。
小厮看了看这一行人,有个特别高大的男人,但是看他大腹便便的样子恐怕也是个商人,便开口道,“是啊,谁不知道我家老爷的善心是这洪都数一数二的!你们是外地人吧?问这个作甚?”
“我们是北边的商人,来洪都做点生意,听闻你家老爷的善举,颇想前去拜访,可否请小兄弟引个路?”
小厮道,“当然可以,我家老爷最为好客,但是这个时间,恐怕还在衙门里和县老爷待一块儿……”
“那就麻烦小兄弟了。”
小厮有些怀疑,但是想到那可是在衙门,这些家伙哪里能折腾什么风浪出来,便带人去了。
一路上,小厮和几人闲聊着,这小厮显然机灵有余,谨慎不足,不一会儿就被套出了话来。
那张员外可是这洪都有名的粮商,要不是祖籍在这个钟陵县,恐怕也不会和县令结亲。是的,县令娶了张员外家的女儿,两个人是关系非常好的岳婿,张员外常常在衙门里面吃饭留宿。
到了衙门里头,小厮和门口的衙役说了声,便带着人走了进去。
“你们还真是运气好,这下子县老爷和我家老爷都能一块儿见了……”小厮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林殊那边看了看,“你家夫人还是在外头等着罢。”
卫国公一副笑脸,“不碍事,将小女带过去也显得有诚意些。”
季星河眸子微沉,拉住了林殊的手,“夫人且跟上。”
林殊点点头。
张员外是个油头满面的胖子,县令爷倒是一副老实厚重人的相貌,早就听到了人的通传,等了一会儿才传人进来。
这行人进来的时候,那张员外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眼神直勾勾地透过几个大男人,往中间娇滴滴的娘子看去。
他看得入神,连这些人的介绍都没有听清,直到被人唤了两声,这才转过头去,就对上了一双寒潭般的眼眸,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一瞬让张员外四肢冰冷,再看过去,那一身气度不凡的男子又是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让人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张员外喝了口茶,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听这几个说,他们是北边来的商人,做的是北货南运的买卖,来到这儿,听说了张员外的名号就想要张员外帮忙引荐引荐。
等到张员外有了兴趣,开口问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买卖,就看到为首的那位开口道,“盐。”
张员外和县令爷一惊,盐凡是和盐扯上关系的可都是大买卖啊。
县令爷冷哼一声,“我这洪都遭了水灾,粮食都不够,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多盐?”
“此言差矣,大人可知那范蠡聚财之道?”他微微一笑,“小的刚从北方回来,那边已有风声朝廷要将此业收回,此后的盐价可就不是人能够左右的了,怕是这一波是最后的赚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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