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喜的眉毛都立起来了,手一拍桌子,“啥?你还要带孩子走?亏你说的出口!天儿长这么大,你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给她做过一碗面条没?給她买过一套衣服没?教她念过字儿?陪她说过话?什么都没做过,你也配叫妈?”
他急了,“赵雪莲我告诉你啊!我白常喜一辈子心高气傲的,就是因为这一点,找女人才太挑,最后还栽到了你手里!可我没后悔过了!有了天儿,我这辈子才有乐趣,做人才有奔头,你现在上我这里逼逼扯扯的,想要认孩子?没门!”
赵雪莲向前跨上了半步,“常喜,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没意见,我确实欠你的!可你既然说爱孩子,就应该为孩子考虑吧?天儿是嫁人了!可她才十八,她和南夜的背景差距那么大,小两口现在是蜜里调油的,谁也不在乎,再过几年呢?你就敢保证,南夜不会嫌弃她?”
白算盘眯着眼睛,“你要说什么?有话就直讲,别跟我绕弯子!”
“我……你心里最清楚,当时我为什么嫁给你!你也不会不知道……呃,实际上,天儿不是你的……”
“够了!”
白常喜捏着拳头,瞧那神色都要和她动手了,“赵雪莲,你可别逼我扇你个嘴巴子!天儿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养了她十八年!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姓白,永远都姓白!”
“常喜,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爱孩子,可是你想一想啊,白天儿的亲爹官复原职了,现在是个大干部,比南夜的爹都……呃,他要是知道天儿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一定会帮着天儿……以后孩子才更有前途啊!”
真不愧是在一个锅里吃过饭的!
赵雪莲把白常喜的脾性摸得准准的……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他什么都愿意。
果然!
白算盘不说话了,想了好半天,才一扭头,“你回吧!以后,也不用来了,白天儿就是我的孩子!她亲爹就是我!要是真到了我影响孩子前途的那一天,也不用你说话,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压低了声音,“常喜,咱们年龄都大了,以前的事儿就让它都过去吧!咱们谁也别怪谁!要怪就怪那个逼人的世道!”
白常喜冷笑了一声,“世道再逼人,也有人守着孩子一起过穷日子的!也有人单知道自己好吃好喝,扔下孩子不管不问的!赵雪莲,你过得再好,我也不眼红,夜深人静的时候,谁心里亏的慌,谁应该最明白!你走吧!还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到天儿面前瞎得得,我白常喜也不是好惹的!”
赵雪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人家骂的句句都在理,自己也没脸辩白了,走到门边,还不忘了扭头说,“我……现在手里有点儿余钱了!你要是用得着,就都……”
“我用不着!咋的?你这是要买断啊?我养了天儿十八年,投入了多少心思?你那几个臭钱就都能解决了?留着吧!我还有女儿愿意养我的老!还用不着你的钱!”
赵雪莲羞愧的低着头,一拉肩上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消失在夜色里了。
白常喜闷闷不乐的回了家,往炕上一倒,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还是没起来……
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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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儿被南夜折腾了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腿也酸了,腰也软了,就剩求饶的分儿了,“南夜,别闹了,我服了还不行吗?以后家里都听你的!我也都听你的!”
咋整?
不哄着人家……就下不了床啊!
咬着牙在心里嘀咕:第一次那晚,就看出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兵临走的时候,心里更明白了,自己摊上了个“雄”货,现在一看,彻底是完了,这辈子都被人家吃定了!
男人支着小虎牙,点上一支烟,假装没听清她的话,“什么?你怎么了?以后谁听谁的?”
丫的!
得瑟样!
没办法!
谁让人家“能”呢?
白天儿低着头讪笑,“你没听清啊?没听清,我也不说了!咱起来吧,收拾收拾,回家,家里还一大下子人呢!我爹一个人估计也忙不过来!”
说完了话就起来穿衣服,南夜也没容她空儿,一把又把她摁倒了。
女人推他,“我的爷?你没完了?我看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马上也该回部队了吧?到时候,没了女人,看你怎么办?”
一提这话,南夜的眸子暗了,“大概真是快回部队了!估计还是从医院直接走!天儿,以前我也没觉得啊,有你没你,我照样吃的香,怎么现在一提要跟你分开,心里就空落落的呢?”
也没了再纠缠的心情,默默地望着女人穿衣服,眼里都是不舍……
还没离别呢,已经开始想念了!
白天儿要出门,“南夜,你不用急,睡一会儿再回家也行!我先去瞧瞧,帮我爹把早饭弄妥了!”
回了家,一进门,厨房里冒了一屋子的烟,小石头在灶下烧火呢……小小的人,费力的往炉灶里添着稻草,鼻子脸上都熏得一片黑。
白天儿把他换下了,自己蹲着烧火,“石头,怎么是你做饭啊?我爹呢?依依呢?家里的大人呢?”
“咳咳咳……”小石头呛得咳嗽着,“村长昨晚就发烧了,总是说胡话!陆大姐和武二哥刚出去,请赤脚医生去了!”
皮埃尔一挑门帘出屋了,“白,我瞧着你父亲像是感冒了!昨晚发烧到了39度,我用了一些物理疗法给他降了温,烧才退下去一些!依我看,需要打退烧针!”
白天儿一听,哪儿还有心思忙厨房啊,疾步进了屋,趴在了白常喜的枕头边……老爹的脸色惨白,只一夜没见,嘴唇也烧的脱了层皮,眉头皱着,喉结上下蠕动,仿佛要说什么。
“爹,是我!你要什么?跟我说!”
“天儿啊?”白常喜勉强睁开了眼睛,目光试着聚焦,最后才定到了女儿的脸上,一挑眉梢,声音暗哑,“天儿,你不会离开爹吧?不会不要我吧?”
可不是烧糊涂了吗?
白天儿有点儿怕!
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的体温……有点儿高,可也不至于说胡话啊!
“爹?我往哪儿走?干吗不要你?别瞎合计了啊,一会儿医生就来了,没事儿的啊!”
白常喜在被底下伸出了一只手,虚弱的动了动……白天儿明白了,把自己的指尖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爹,你咋了?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病了?心里有啥事儿想不开?”
到底是姑娘了解父亲。
白算盘欣慰的笑了,“没咋,就是着凉了!天儿,你昨晚睡的好不?那屋炕热不?晚饭没吃吧?我还给你留了饺子呢,在窗外冻上了!”
都这时候了,他还惦记女儿呢!
白天儿一盘腿上了炕,和他头并头的躺着,胳膊隔着被,环着父亲的腰,“爹,有啥话你跟我好好说!我为啥要离开你?为啥会不要你?”
爷两都是人精……都是别人说上句,他们就能猜到下句的主儿。
白常喜昨天下午还好好的呢,无缘无故的就病了,突兀的一见女儿就说“疯”话,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
话音刚落,陆依依就进门了,身后还跟着个赤脚医生……
大概二十岁出头,一副知青的模样,背着个医药箱,里面放了了铝制的大饭盒,盒盖一打开……底下铺着几层纱布,纱布上排着两只针管,一旁放着七八只针头,一瞧这样子就知道为什么叫“赤脚”医生,医用设备可真是够简陋的。
医生呵呵一笑,态度倒是和蔼,“村长,没问题啊!我带了退烧针,一会儿再给你两片‘病毒灵’,今晚我再过来瞧瞧,烧要是还没退,再吃两片‘扑热息痛’,晚上发发汗,要还是不好使……”
白天儿急了,“你这是什么医生啊?整个一个半吊子,到底该怎么治病,你自己都没个准主意?”
那人也不生气,“我是赤脚医生,不是专科毕业的大夫,就是給大伙儿应应急病,你要是信不着我,可以上县医院啊!”
“去就去!”
白天儿起身要下地,“我送我爹去医院!”
方依依立刻拦,“先试试退烧针再说吧!外面多冷啊,再一折腾,没病也得冻出病来!”
也对!
眼瞧着医生打过了针,白常喜有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南夜回来了,一进屋有点儿懵,“你爹这是咋的了?”
问谁呢?
白天儿也好奇呢!
扭头问依依,“昨晚家里出啥事儿了?”
“没有啊!你们走了,白叔还给我们下饺子了,后来……”她一拍额头,“对了,后来,来个了女的,和村长一起出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和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早早就睡了!”
女人?
一起出去的?
“那女的是谁啊?”
小武接过了话头,“我隔着窗户看了,长得还不是一般的漂亮,三十多岁,穿的也时髦,一看就不是农村人!姓什么来的?陆依依知道!”
“姓赵!”
姓赵?
城里人?
白天儿一时也有点儿搞不明白了!
屋里几个人正说着话呢,听到院门有响动,有人脆生生的在院子里问,“村长在家吗?”
又是女人?
这白常喜大年初始……就开始走桃花运了?
石头一听门外的动静,立刻跑了出去,一头扎进女人的怀里,仰着小脸笑……那副样子,仿佛是“天”又回来了,“妈,妈,你出院了?”
王春兰搂着儿子……她经历了生死一线,望着孩子就格外的亲,忍不住在石头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乖,吃饭没?”
“嗯!吃了!吃的大饺子!”
石头搂着母亲的腰不松手,王春兰走一步,他也跟着蹭一步。
白天儿眯着眼睛笑……这小寡妇刚一出院,就立刻到白家来,除了接儿子,大概也是想开了,要来主动“出击”白常喜了!
王春兰脸一红,讪讪的低下了头,“那什么,村长没在吗?我得跟他说声谢!”
“我爹病了!在屋里躺着呢,刚打了退烧针……”
王春兰疾步就上了台阶,“村长病了,那我得瞧瞧去!”
脸上的神色还真是挺上心。
这下连南夜也看出苗头了,偷偷的望着白天儿一伸舌头,做了个“有戏”的表情。
王春兰从众人身边挤进了屋,一看白常喜的样子,立马回头嘱咐儿子,“石头,去,给我端盘凉水来,得給你白叔降降温,老这么烧着,人都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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