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儿还没回话呢,小石头在一边钻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大搪瓷缸子,装了一下子的热水,里面温着一小壶二锅头,往桌子上一放,也没多说话,小腿儿一盘就上了炕,用手指夹着个饺子直接往嘴里一送,“嗯!好吃,白二傻……呃,给我在拿点儿醋!”
白常喜骂他,“这个败家孩子,你还没回家呢?有功啊?还要你小姨伺候你?”
南夜插嘴了,“小姨?天儿是他小姨?这辈分咋论的?”
“咋论的?他妈叫白天儿大妹子,你说咋论的?”白常喜悠哉游哉的满上了酒,“吱溜”地喝了一小口,“小武,老皮,都吃啊!自己人,别客气!”
南夜瞄了女人一眼,“天儿,大人喝酒呢,把孩子弄走!厨房吃去啊!”
白天儿知道他是要说话,乖乖的把石头领走了。
白算盘脑子快,斜睨着姑爷,“啥意思?你要放啥狗屁?”
“哎,瞧这老爷子说话?”南夜都气笑了,“咋还骂人呢?”
“就骂你了!”
白常喜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南夜我告诉你啊!别管你身份多高,军种多牛X,开飞机?就算是开火箭,你也是我姑爷!懂不?别给我耍小心眼儿,我白算盘算计人的时候,你亲妈还没生出来呢!”
越说越来劲了!
小武在一边儿咬着筷子乐!
他在这儿住了大半个月了,白常喜是啥人,他瞧得最明白……这村长厉害着呢!
皮埃尔听不懂,自顾自的吃饺子。
白天儿打圆场,“爹,好好说话啊!急啥啊?”
“急啥?他一转眼珠子,我就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屁!他在村里待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他?”
南夜嬉皮笑脸的,“爹,没错!我最服你了!你火眼精精,一下子就看出我的意思了!我吧,私底下以为,你也该再找个女人了!天儿进城了,你一个人在家没人伺候,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想着吧,王春兰也年轻,长的也还俊,孩子都扔这儿叫你爹了,人家八成也有那个意思吧?真不行?你就把她娘俩都收了吧!石头一改姓,老白家也算是有后了!”
白常喜点上了一袋旱烟,抽了几口,这才淡淡的问南夜,“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天儿跟你说的?”
“我自己的意思!和白天儿没关系啊!”
南夜一梗脖子,还没忘了得瑟,“她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嘿嘿,什么都听我的!”
小武鼻子里一哼,“切,这吹的!”
“咋的,你还不信啊?”
男人拔直了腰,故意粗着嗓子,“白天儿,白天儿,来,给大伙倒酒!”
女人笑着应了,先给白常喜斟上了酒。
白算盘瞧着她,“南夜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你自己跟我说,你是啥意思?”
“我?”白天儿低着头,“爹,我都听你的!你咋把我带大的?我心里都清楚!只要你高兴,干啥我都没意见!”
“行!我没白养你!”
白常喜拉着女儿的手,引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天儿,你不用惦记我!我做什么事儿,心里都有数儿!你好好的过日子比啥都强!跟你实话说吧,我没打算再娶……”
话还没说完,有人一挑门帘,风风火火的就进来了,“村长过年好!哎呦,吃饭呢,我有口福,正赶上了!”
白天儿扭头一看,“方依依,你怎么来了?”
小武皱着眉,“我的天啊,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两天?一个女孩子家的,大初一就往外跑,咋那么疯呢!”
方依依呵呵一笑,微微咬着唇,“我愿意!”
眼睛里的东西最骗不了人……瞧着样子,她是喜欢武立勇了!
这可有意思了!
小武是匪!
方爸爸是警察……这一对儿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白天儿立刻起身,“依依,桌上的人你都认识吧?老皮,南夜……这是方依依,上次杜鹃家的PARTY,咱们都见过的!”
皮埃尔有风度,见来了女人,赶忙起身让座,白常喜扯着脖子向着厨房喊,“石头,石头,拿副碗筷来!”
小石头脆生生的答应着,果然把碗筷摆上了!
方依依性格爽朗,也没啥忸怩的,直接坐到了小武的身边,“哎,瘸子,我走这几天,你想我没?”
“想你?想你啥啊?想你叫我瘸子?我再跟你说一遍啊,方依依,你这类型的,不是我的菜!”
“滚啊!得瑟样!”
白天儿一看人家打情骂俏呢,挨着皮埃尔小声的说,“老皮,一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啊!去看一块地!”
南夜急了,用筷子翘着碗边儿,“哎哎哎,懂点儿社交礼貌不?桌上坐了一下子人,你两说法语?合适吗?”
转头瞪着皮埃尔,“老皮,speak,english,ok?说英文,至少我能听懂!”
皮埃尔但笑不语!
吃完了饭,小武和方依依留下收拾碗筷,白天儿拉着白常喜,“爹,你带着我们出去转一圈儿,让老皮见见咱们农村的大好风光,顺便咱也看看那几块荒地!”
荒地?
看那个干啥啊?
白常喜纳闷的瞄了女儿一眼……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披上了大衣走在了最前面。
在村里的一亩三分地上转,白常喜就是老大,骄傲的像只大公鸡,昂着头,背着手,谁和他打招呼都一点头,“嗯呐!我闺女姑爷回来了!出去溜一圈儿!”
那副得意的样子,倒像身后跟的是省长!
眼瞧着路越走越偏,南夜小声的问女人,“这是去哪儿啊?老皮跟着干什么?天儿,你又打啥主意呢?”
“这不是要分地吗?我想着让我爹取点儿巧,别种大米白面了,种点儿葡萄!老皮是行家,让他帮着看看地!”
男人瞪着她,“白天儿,你这心眼子也太多了吧?你说实话,你把老皮弄过来,什么民风体验都是扯谈吧?你早就是想着让他帮你看地?还让人家毫无察觉地领你的人情!”
女人一吐舌头,“瞧你说的,多难听啊!这就是各取所需!老皮来玩得也开心,顺便给我指点一二,何乐不为呢!”
边说着话,边走到了后山,白常喜站在山脚下,大手一挥,“就是这儿了!瞧见没!这片山都是荒地,祖祖辈辈也没人开垦过!村里的熟地不够,村委会一商量,干脆吧!分山!谁有本事谁使,各显神通吧!改革嘛!上面都说了,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爱干啥?爱种啥?我们都管不着!”
白天儿好奇的问,“怎么个分法啊?是承包?啥条件呢?”
“简单,这么大片山头,一年給村里上交一千块!五年一签合同……其它的嘛?再议!”
白天儿转头问,“老皮,你是种葡萄酿酒的行家!我问问你,在这片地上种出的葡萄,以后能酿酒吗?”
酿酒?
南夜忍不住插嘴,“种葡萄也赚钱啊!干吗还酿酒?”
“葡萄谁都能种!没什么大的技术含量!一般都是卖成品,顶多做一些初步加工,利润没多大!酿酒就不一样了,酒水最赚钱!红酒将来会占领一大部分的酒类市场,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做,也许开始几年利润不大,可是边做边摸索经验,我初步打算用十年,做出一个自己的牌子,以后做的大了,说不定还能上市卖到国外呢!”
白常喜嚷上了,“多少年?十年?你要卧薪尝胆啊?”
“爹!做事业可不就是卧薪尝胆嘛!品牌都是要用时间打建经营的!要马上见利润也行,随便将就的把酒酿出来,找个塑料桶一装,连个商标都没有,马路边一卖,你做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吧?得了,你别说了!先听老皮的意见吧!”
皮埃尔笑了笑,“你要是认真的呢?我倒是可以把我酒厂的工程师请来,仔细的瞧一瞧!不过,我只是总体而言的讲一讲,一般品种的葡萄,抵不过东北的低气温,必须将葡萄埋土才能越冬,一埋土,就要耗去你三分之一的利润,同是还会影响葡萄果实的质量,葡萄树的寿命,等等等等,并不是很划算!”
“那也就是说……没有利润可言了?”
“也未必!据我所知,俄国有一种叫vitis的品种,可以杂交出一种山葡萄,好像从一九三几年开始,吉林就有酒厂在酿红酒了!”
皮埃尔顿了顿,“酿酒是个技术活,对葡萄的要求也极高,外在的条件尤为重要,诸如温度,湿度,日照……都会间接影响酒的口味,所以即便是我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酒,也不敢说每年的质量都一样,一年一个味道,这也算是一种乐趣和惊喜吧!”
白天儿笑着贴了上去,“那就把你家的绝活儿给我们透漏一点儿,一点儿就好,相信我,即便是再过几十年,也没有人能撼动你们家在红酒界的地位!”
这话不假!
至少在她生活过的2016年,savos一直都是千金难求的!
南夜扯着她的后脖领子,把女人拉回到了自己的身前,“和别的男人要保持距离!懂吧?白天儿,你胆子忒大了,当着我的面都敢如此放肆,你就是欠收拾!”
压低了声音,“你等我今晚把石头送走的!”
女人提醒他,“方依依还在呢!今晚你连我屋子都不能住了!死了那份‘浪’心吧!”
扭头对白常喜说,“爹,你说这片山一年承包费1000块?五年一续签?”
“啊!”
“这样吧!别管葡萄酒厂能不能建起来!这山我都包了,动动脑子,干什么都能赚钱!不过,我有个条件,我给村里1100一年,合同期限是20年啊!你回去跟村委会商量一下!就说咱家对这片山有兴趣!”
啥?
白常喜急了,“人家要1000,你给1100,你脑袋叫门給挤坏了?再说了,我连1000都没有,咱村儿谁家能拿出1000来,我管他叫爹!”
白天儿笑了。
1000块钱?
放在1980年是个大事儿!
包了片荒山,瞧着像是吃亏了!
可合同要签20年呢!
到了2000年……
这1000块钱,都不够买个手提电话的!
到时候是谁占了大便宜,那不是明摆着吗?
她也没解释,过去挽着白常喜的胳膊,“爹,你放心吧!承包的钱我出!以后建厂的钱,也是我出!反正你只管帮我照顾着,还有啊,万一赔了算我的,赚了?就都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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