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话不说,黑鲨用两条义肢掐住他的脖子。
枇杷知道黑鲨不会放过他,索性不争辩,不挣扎,他能活到今天,在死之前做到了他想做的事,他已经很满足。
“鲲鹏”号躲避风暴的那个荒岛上,他当时陪海坤去岛上打水,发现岛上有银剑花和诺丽,他当时就怀疑岛上有人。
回到船上,枇杷发现有个穿着树皮,像野人一样的男人躲在他和泥鳅住的房间。
荒岛上的这个人,其实不是孟宜柯,而是真正的傅远。
“东方”号沉船以后,他们两个也上了“波塞冬”号,后来不想被斋藤次郎逼迫捕鲸,就离开了捕鲸船,一同流落到荒岛上。
两个人相依为命,在岛上生活了很多年。就在“鲲鹏”号出现之前的一个月,孟宜柯去世了。
真正的傅远从天而降,让枇杷看到了希望。
虽然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黑鲨在哪,但他能想到,斋藤次郎很有可能就是黑鲨,他冒用真正的傅远或孟宜科的身份,让人找不到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枇杷开始筹谋。
第一步,他把真正的傅远带到了南舟岛,枇杷让他先藏好身,如果黑鲨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会直接杀了他。
第二步,他故意把“黑鲨计划失败,启动b计划”的字样让郑淙看到,假装背叛海坤,让海坤把他送走。
第三步,枇杷把海坤寻找最后一名幸存者的消息主动泄露给黑鲨,和达格跟踪海坤和郑淙去找人,为了争取黑鲨的信任,还差点把郑淙杀了。
第四步,海坤找到孟宜柯的家人之前,枇杷已经让真正的傅远,代替孟宜柯去见过他母亲,老人眼睛失眠,把傅远当成了自己的儿子,透漏无法适应荒岛以外的环境c甚至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再回到荒岛上。这么做,为的是让黑鲨以为,除了他,“东方”号所有能出面作证的幸存者都已经死了。
第五步,远洋集团的晚宴,他把海坤引到蓝鲸洞上面的沙滩,暗示蓝鲸洞的秘密。他也知道黑鲨会在海坤面前试探他,所以狠心没有为海坤求情,彻底赢得黑鲨信任,最终得以在庭审上,以控方证人身份说出真相。
在海坤身边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枇杷耳濡目染,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控方证人这个思路,也是海坤讲给他听的。
海坤还有博洋记忆的时候,他提议这么做,海坤直接就拒绝了,因为不想置他于危险境地。
枇杷确实恨过海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当年的博洋再早一点站出来,他父母可能就不会被黑鲨杀害。
但他后来想通了,当时博洋也只有十八岁,只比他大几岁而已,他自己都不敢站出来,凭什么要求他这样做?
他和父母逃过了最恐怖的海啸,却没有逃脱捕鲸者的魔爪,亲眼见到父母被杀,比他自己死了还痛苦。
从此以后,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枇杷万万没想到,后来博洋会找到他,对他一直呵护有加,即使后来,他决定以毁掉自己记忆的方式,结束博洋精神上的生命,变成海坤,也把他留在了身边。
对他悉心呵护的主人,是海坤啊,怎么可能是黑鲨?!
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有家不能归,有爱人不能相守,还要替黑鲨这个恶人背负罪恶?
枇杷希望,这个世界上他最敬重c最依赖的男人,能挺过最后一关,带着他的小鲫鱼回家。
他就死而无憾了。
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达格阻止黑鲨:
“虽然姓海的出不来了,但他还有两个兄弟,万一他们来破坏我们捕杀鲲,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拿这个人挟制他们。不如,先把他囚禁在尾鳍的密室?”
黑鲨想想有道理,把枇杷抛出去。
一声巨响,枇杷身体跌落在地,迅速往后滑,一直撞到了墙才停下,撞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嘴角却微微上扬。
第104章
季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摇篮一样的封闭空间里。
她眼珠转了一圈,意识到她回到了“鲲鹏”号,这是船长舱加了挡板的床。
她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季鱼这么一闹,就更像是真的了,黑鲨以为你现在已经被禁监,肯定马不停蹄地去准备捕杀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鲨捕鲲,我们在后,完美!”
这是郑淙的声音。
“应该就在明天,我们要把鲲的妻子和其他被困的大鱼小鱼放出来,同时阻止鲲自己冲入蓝鲸洞。最重要的,我们要把枇杷救出来。”
这是谁的声音?
海坤?!
季鱼“蹭”地坐起来,回头看向书桌两边坐着的人,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惊呆了。
郑淙坐的方向可以看到她,却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海坤铺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枇杷在会场,最后冲过来厮打他,悄悄给他的。
“这应该是枇杷画的蓝鲸洞里面的结构图。从图上看,蓝鲸洞贯穿了整个岛的南部和北部,洞里面的结构很像鲸鱼身体内部结构,出口有四个,在鲸鱼嘴c两只眼睛c和尾鳍附近排泄口,机关密室在心脏的位置,所有出口的控制机关都在这里面。枇杷被关在什么地方,没有标明,应该是不想我们去救他。”
郑淙点头:“黑鲨现在恨死他了,肯定把他关在最难找的地方,我去找。”
“不,我们先一同找到枇杷,然后兵分三路,我去机关密室,打开四个出口,你和泥鳅救枇杷出去,留在‘鲲鹏’号上阻止鲲从鲸鱼嘴的入口冲入洞里。”
郑淙知道海坤的心思,不想他们跟着冒险去救鲲,现在说不过他,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
“郑小姐那边,她都跑了一个多月了,能说服美国人出动军事力量,对抗黑鲨的军事力量吗?”
“把武田义忠搬出来,也就是总司令,应该能说服,有历史原因。”
海坤详细解释。
斯宾塞岛现在受美国管制,以前属于日本,1941年美日争夺斯宾塞岛,日本战败,有大量军官和普通百姓在了断崖自杀,斋藤家族也在其中。
斋藤次郎的祖父作为一名战败军官,和所有未撤离的人到了断崖自杀,斋藤次郎的父亲跳海以后没有死,被一个中国人救下。
武田义忠,也就是后来黑鲨捕鲸集团依赖的总司令,是斋藤次郎祖父的部下,也在战争中活了下来,他后来找到了斋藤次郎的父亲,带回了日本。再后来就有了斋藤次郎,也就是黑鲨。
武田义忠通过建立庞大的捕鲸集团,积累了大量的资本,便投身政治,但苟活在世的战败军人身份让他很尴尬。
如果他能把捕鲸作为传承日本传统文化活动合法化成功,就可以算作他的一大政绩。
黑鲨对政治不感兴趣,只对捕鲸本身痴迷,尤其是被鲲咬掉双臂以后,更是变态地沉迷于捕杀大鲸。
“所以,武田什么,斋藤什么”郑淙不耐烦地挠挠头:
“算了,名字老记不住,还不如叫总司令和黑鲨,原来他们之间存在这么深的矛盾。现在看来,黑鲨想借助总司令的军事力量,捕杀鲸,而他们的总司令却想利用你,把捕鲸合法化。可他们这种内部矛盾,怎么用来说服美国人?”
“总司令出动军事力量,不只是为了帮助黑鲨捕鲸,而是针对斯宾塞岛,报复美国人。别忘了他是经历过战争摧残的老兵。”
“确实有这个可能,可这个总司令不是被黑鲨软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是黑鲨软禁了总司令,还是总司令反过来利用黑鲨,以退为进,只有到最后的时刻才知道。”
“总司令为什么要这样利用黑鲨?”
郑淙有些不解,再次看向季鱼,发现她还坐着,犹豫着要不要让这对苦命鸳鸯正式打个照面。
“一旦出现什么事端,不会上升到政治层面,日一本政一府并没有直接参与,总司令可以把责任推到黑鲨身上,他出动军事力量,是在大义灭亲,除掉全世界人都痛恨的捕鲸头目。”
“卧槽,太阴险了吧!”
郑淙起身,决定还是主动离开,退出他们两个之间的这种怪异的沉默:
“早点休息吧,明天最后一搏。”
“等等,”海坤也起身,“你受过两次伤,你和泥鳅救出枇杷以后,务必留在船上,随时和郑小姐保持联系。美国人不会轻易松口,他们要等我们进入洞里面,探清楚里面的情况,给出安全信号,才会出动。”
季鱼安静地听完他们谈论的整个计划,已经明白他们要去做什么。
“那我呢?”
海坤听到她的声音,赫然回头。
两个人的视线一触到,她就转移了视线,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只看郑淙:
“麻烦你转告你们前任船长,鲲的妻子被困在洞里十三年,没有人引导,光线太暗,她能游出洞么?再提醒他,你们最好找全世界潜水时间最长的人做这件事。”
郑淙笑得不行,点头答应:
“行,我一定转告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明天水位下降,鲲再出现。先好好修整一下,两位船长晚安。”
郑淙离开后以后,季鱼直接躺下,背对着挡板,等着海坤过来跟她解释。
她等了半天,没动静,转身。
海坤站在桌旁,正在翻阅一份文件,大概觉察到她转身了,笑道:
“季大船长,你数学是你们简教练教的吗?做个预算,什么都做加法,只有船长的待遇,约等于零。”
季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连挡板都没有打开,直接跳下船,跑到桌旁,把文件抢过来,塞进抽屉里。
做了几天的船长,季鱼学会了算账,也知道,钱是投资商出的,现在又不能给人家回报,能省的都得省。
问题是,船员伙食太差了,怎么有好的体魄?
船上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人家是来做事的,还是出家当和尚来的?
她一条条增加,结果费用火箭一样上升,没办法,只能减她这部分。
她这个船长,什么都不会,本来就是挂名的,也不好意思拿钱。
她数学也确实不好,算来算去,每一次都得出不同的结果,她还没来得及修正。
季鱼转身要回到床一上,手腕一紧,被拉转身,转眼跌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
季鱼只看了他两秒,又移开了视线。
“不打算跟我说话?”
海坤长臂环抱住女人纤瘦的腰身,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对他。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小鲫鱼吗?”
男人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海一样深沉,她感觉自己往里掉,匆匆又把头转向一边,强行挣脱他的手臂。
他却抱得越紧。
明明很激动,激动得想哭,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做出正确的反应。
“已经找到了。”海坤俯身靠近她,抓住她的一只手,按在左边胸口,“在心里。一直都在呢。”
“”季鱼满腔的怒气,仿佛气球被戳破,瞬间消散了。
海坤详细解释了白天的事情。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做任何辩解,也做好了接受最严重的后果。
只是,他提前向ic请求,不管什么结果,都让他把困在蓝鲸洞里面的鲸救出来,也就是枇杷提到的鲲的妻子。
这样的请求当然不会被拒绝,那个荷兰法官甘愿冒着被全世界人嘲笑不懂法的危险,配合他演了一出戏。
虽然还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他肯定不是死罪,终身禁监的说法也是他和荷兰法官给黑鲨制造的一个障眼法。
枇杷作为控方证人,证明了黑鲨的指控属实,也说出了不为人知的真相,这种真相,比任何人说出来都对海坤有利。
贾永成提供的两份视频资料,在现场其实只展现了一份。
最有价值的那份视频资料,竟然是季鱼在日本海滩,闯入捕鲸船拍到的。为什么她拍的视频会在贾永成手里,海坤没有明说。
季鱼猜想,当时贾永成应该就在日本。她视频被黑之前,给简婕打过电话,再登陆网页,贾永成应该抢在黑鲨之前,远程操控她的手机,把视频复制了。具体情况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她拍的视频,其中有一个非常惊悚的画面,因为太用力,捕鲸人两条义肢和残肢脱离了。
虽然还不足以证明这个人就是黑鲨,但要证明傅远或斋藤次郎就是黑鲨并不难,尤其有中田和子的支持。
枇杷说证词的时候,特意重复强调,斋藤次郎和傅远是同一个人。
季鱼对法律不甚了解,但也确信,枇杷的证词才是真正的事实。
十三年前“波塞冬”号上真正的主犯应该是斋藤次郎,如果能证明傅远就是黑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季鱼听完他的解释,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想起这一个多月生不如死的经历,她心痛得已经麻木,仍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季鱼,我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让你等我。我让你重复经历相似的痛苦,你生命最难熬的阶段,我都没能陪你度过。能让你幸福,我才有资格跟你在一起,做不到就放手。人生那么长,你会遇到很多人,会有其他人让你幸福。”
季鱼转头看向他,“所以呢?”
“这是我以前的想法。我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好的。等我把鲲的妻子和枇杷救出来,我会把余生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一件事。”
海坤低头,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
“爱你,让你幸福。”
季鱼麻木了一个多月的五脏六腑,突然复苏了,仍然痛,但这种痛像裹了一层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还带着温度。
她双臂抱住他的腰,头往后倒,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你欠我的?”
季鱼自问自答:
“你不欠我的,倒是教会我一点,人生这场漂泊之旅,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的船长。虽然过程有点残酷。但以后我不想做一条鱼,我要做船长。”
“好,季大船长。”海坤笑了笑,心里有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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