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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老胡十八

时间:2018-03-22 15:42:46  作者:老胡十八
  虽然在江春看来,她并非真正的不能生育,但为了牵制住她,也只能硬下心肠来戳她痛脚了。她一直觉着,用这种理由来刺激女性是非常不厚道的行为,但……她能做出那种事了,自己还讲甚仁义道德?
  “我晓得你在东昌的不如意,那蒋二与小寡妇还等着瞧你笑话。你且想好罢,到底是自力更生挣份家业出来,风风光光回去打了狗男女的脸,望着他们如贱狗蝼蚁般匍匐在你脚下?还是被老夫人收拾得如丧家之犬被他们嘲笑你江芝一辈子就只能做这男盗女娼不要脸面之事?你的后半辈子想要如何,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春也算苦口婆心了。
  江芝脸色纠结了半晌,不知是那“不会生养”的痛脚牵绊了她,还是搬出老夫人这尊大佛压住了她,抑或前段婚姻的仇恨将她刺激得“觉醒”了……她果然未再狡辩,只道:“你好生读书罢,我自有打算。”
  江春拿不准她是何意,仍然坚持道:“还请嬢嬢说清楚些,莫这般模棱两可,到底是打算继续异想天开?还是怎样?”
  江芝被她逼问得窘迫极了,只冷笑两声:“当然是按着我好侄女谋划好的路线走哩!”
  江春晓得暂时亦只能到这地步了,她现在能力有限,都予她随着自己撵来了汴京……错过那“扼杀”时机了。若当日在金江城外自己能早些见着她,能硬下心肠来将她赶回去,现今或许就不会如此糟心了。
  但当日在金江城外,却也有诸多牵绊。她当时虽还不知她企图,却也晓得,是不可能单凭自己几句话就将已破釜沉舟的江芝劝回去的。若要借了老夫人之手,那她就相当于将自己现成的把柄递与她了……自己耍的“毒誓”把戏本就惹毛了人老成精的她,江春不知自己后期要填进去多少,才能将这人情给补上。
  她更宁愿侥幸些,自己先放着她蹦跶,届时自己蹦进坑了,不消她亲自动手又损害不了江家之时,一举压住她才行。
  她只想靠自己压住她,而不是借助那恨不得她多些把柄的胡家。况且,外人对她压制也只是暂时的,她能背水一战得罪全家人,将她文书偷藏了,难道将她强行送回去了她就能安分守己歇了心思?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只有放自己眼皮底下才能更放心。与其表面将她压下去,不知她又要在何处冒出头来捅一刀,不如直接将她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说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至少不会两眼摸黑。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想办法,要如何才能做到打鼠又不碎了玉瓶……若论感情,她与江芝能有几分?不过是怕伤了两老的心以及给江家招致祸事罢了!
  二人各怀心思回了胡二爷府上,江春道已找着舅舅了,明日就可搬出去。众人还待细问,也被她打岔混过去了。
  第二日,她与江芝搬了为数不多的两三件行李,由胡二爷使的小厮跟着,去了刚租的小屋。
  那是两间只有十几平方的小屋,由个大院分出来的,院里有公用的灶房、水井、净房。江芝独自居住倒是足够,外头那间已有些现成的锅碗瓢盆,让她做豆腐也不愁,后头那间也有了现成的板床与妆台,作卧室也行。况且,这屋子虽小,却是不止五脏俱全,还有前后两扇窗,光线充足,不会令人觉着憋闷。
  两人收拾完屋子后,江春就拿了自个行李,找着去太医院报道。
 
 
第88章 悍女
  暂时安顿好江芝,江春虽说自去太医局报道,其实又转回胡二爷府上,约了胡沁雪一道……这位小祖宗,若是知晓自己去报道了不等她,少不得又要不开心。
  二人领了个小厮替她们提着行李,到朱雀大街上的太医局报道。
  也算巧,居然在门口遇上同日来太学报道的杨世贤……和杨留芳。不知是超常发挥考上太学给予了他自信还是怎的,江胡二人一致觉着他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就是他身旁的杨留芳亦面颊丰满红润,抬头挺胸,就差在脸上写了“自豪”二字了。
  “两位同窗,年前一别,多日未见。”
  江春也替他的扬眉吐气高兴,赞道:“世贤兄倒是风采更胜,咱们今后又可常见面了。”
  “是哩,日后见面机会可多了,江小娘子若得空,可到安国公府找我耍……”那杨留芳抢着开了口。
  安国公府?怎感觉有些熟悉。但人家好歹是国公府,比侯府尚书府甚的要尊贵些,哪是她们随意进得去的?况且她亦懒得敷衍她,只作未闻。
  杨世贤不知二人官司,只有些无奈的望了妹子一眼,又有些歉疚的安抚了江春二人:“我这妹子性子活泼,二位同窗莫见怪。”
  杨留芳却不买这好,对着身后俩小厮呼喝:“你两个死小儿可收拾完了?碧云那丫头哪去了?她主子都要被热死了,也不来打打扇子……”
  江春|心内好笑,这才初春呢,风里夹了些冬日残冷,哪热了?况且她还穿的恁般少,薄薄的丝织齐胸襦裙……等等,丝织?联系刚才口中的“主子”,观她现今也是呼奴使婢了,难不成……有了甚际遇?
  果然,见她二人还不知自己的“尊贵”,杨留芳故意挺挺她那逐渐饱满的胸脯,娇笑道:“哦,瞧我,两位小娘子怕是还不知哩,你们窦夫子回京啦,日后若有空定要来来瞧瞧他,师娘我定会好生招待你们哩!”
  江春望她捂着嘴笑的样子,心内茅塞顿开。
  这安国公府就是那日窦元芳说的“遇事可来安国公府寻窦十三”中提到的了,窦丞芳是他兄长,那窦家其实就是安国公府了。
  只是她这声“师娘”却是令二人震惊了,难不成……
  “唉,我也晓得你们反应不过来哩,师娘不怪你们,就是我哥现在也转不过弯来哩,到底是唤我小名,还是‘师娘’……事已至此,自是只能跟着京里规矩来了。”
  江春皱了眉,她这话,赤|裸裸的炫耀啊!
  不过,看她这身旁只跟了三个下人的“阵势”,江春很不厚道的想,以她的身份,即使窦丞芳只是庶子,她怕也不是人家正头娘子罢。
  但话又说回来,她虽不是正头娘子,却得领了人出门来为兄长送学,怕还是有些受宠的罢。
  胡沁雪却是个不能忍的,嗤笑了声:“哦,原来是你啊,怪道前几日听闻安国公庶长子纳了房小妾哩……这声‘师娘’我却是不敢喊哩,若日后被正经师娘晓得了,我们可是开罪不起。”
  江春奇怪,她怎晓得人家纳妾的事?这汴京不比金江,巴掌大地方,谁家有个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
  但那杨家兄妹俩却脸色齐变。
  杨世贤觉着羞愧,自家妹子自来了汴京后就似变了个人,说话不分高低,尤其现下对着金江来的怎也算同乡了吧?却是略为张扬了……他委实难做人。若是以往,他倒还能摆出兄长的谱来,说教她一顿。现在她已嫁了人,自己是再无法越俎代庖了……若一顶小轿抬进去也算“嫁”的话。
  不管兄长的丧气,杨留芳却是难堪不已,只觉着这胡沁雪句句都在戳她心窝子。她就是做妾又怎了?至少杨家众人不敢再欺负他们母子了,就是她要跟着窦郎进京,大伯娘与三婶都恨不得跪着求她施舍她们些好处哩……她至少不消再处处求着找短使做了,不止不消再瞧那些粗使婆子脸色,还能呼喝得她们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窦郎予她的。
  几人在学前弄得不欢而散后,江春才想起来问胡沁雪:“姐姐你这是怎了?你怎会知晓安国公府的消息?”连人家庶子纳妾她都晓得。
  谁知胡沁雪却气鼓鼓道:“我哪晓得,不过是诈她罢了,你瞧她那张狂样……我哪晓得窦夫子的事。”
  “我也是前几日才晓得哩,窦夫子居然是窦叔父的兄弟……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他就是纳一百个妾,也不干|我事儿!”
  这小丫头倒是会使心眼。
  有了三年前的县学经验,现在去了只消在门口拿出入学文书来查验一番,进了教管司,再拿了文书与户籍核对过,确保无误后,登记姓名籍贯三代直系亲属存殁情况,就可去领学寝号牌了。
  胡沁雪有些犹豫,她既想与江春同住学寝,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不要去舅家住……况且她也舍不得自己的狮子狗。
  江春看她站在领号牌处犹豫不决,也猜着了几分:“姐姐,不如咱们姐妹俩还住一处罢?我也不去舅舅处了……咱们还似从前那般,如何?”
  果然,这正对胡沁雪想法,因她在家也只独自个玩耍,过几日春意浓了,她父亲又要开始闲云野鹤的日子,去老夫人跟前还得时不时吃两顿三婶娘的脸色……倒还真不如住学里。
  因那学寝是按报道先后排序的,两人幸好又排在一个寝了。
  使走了小厮,两个进了房间打扫一番,将学寝司领来的铺盖给打整了,望着与县学布局差不多的屋子,只觉着又回到了县学时光。即使门前遇了“旧敌”杨留芳的显摆堵心,江春还是觉着今日心情不错的——她一分束脩银子未缴,而走恩荫路线的胡沁雪却是足□□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在金江,都够江家再连牛带车置办两套了!再添点儿甚至可盖上一幢青砖大瓦房!若按后世物价换算,五万块的大学学费,也算烧钱了……只是那伙食费,江春却出得肉疼。
  待日头升高,江春又顾不上肉疼伙食费出得多了,因这帝都的小吃对她吸引力更大些。尤其是跟着胡沁雪这半个帝都人,倒是吃下了一小锅水煎包子,半只桶子鸡。尤其那桶子鸡据说是从官家御桌上传出来的大内美食,整只鸡形体圆美鲜黄,入口又嫩又脆,配着酥脆焦黄的包子,直令她吃得肚饱肥圆。
  两人又沿着朱雀大街,上了梁门大街,去东市将各首饰铺子逛了圈……当然,对江春来说只是过眼瘾罢了。
  像那各色雕花镯子,枝蔓花繁,银光闪亮,她看着也喜欢,但——“来,帮这几件给我包了,莫给旁人死死盯着,瞅半日不买亦是白瞧哩!”
  声音倒是清脆如黄鹂鸟,就不知她在说谁了。江春抬头,见个穿了月白缕金挑线纱裙的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看。当然,至于她是否在看自己,江春全是猜的,因她戴了个帷帽,帽檐下布了一圈暗紫色的纱巾……体格有些壮实,那气汹汹的样子有些像古装侠女。
  本来她还对这打扮有些好感的,哪知——“乡巴佬看你娘子做甚?”
  声音里似乎夹了紧张,生怕江春真看她似的。
  江春|心想,看你自是觉着你好看咯……既穿得这般漂亮,为何还不许人看?对这种娇纵的小丫头,她才不会放眼里,不过是人生太一帆风顺,未吃过苦头罢了……故她转身欲走开。
  “啊喂!说你!你白就了不起哇?面上亦不知抹了几多铅粉……”那小娘子还不依不饶,指着江春面上自说自话起来。
  其实她一进店门就见个白净窈窕的小娘子站柜前瞧那镯子,平素她都是直接上楼,自有小二将最新花样奉上的,哪会瞧得上眼楼下的一般货色。但今日|她见了那布衣娘子小脸白净,玉颈挺直的样子,就有些不爽。
  尤其是她那白净的小脸上,居然甚也不生,透着一层珠光,思及自己那些……她就愈发不痛快了。
  江春见她身后还跟了个婢女样人物,性子又娇纵,不用想也知是自己惹不起的,不能招惹麻烦只得绕过她了,准备上二楼去寻胡沁雪回家。
  哪晓得不论她去哪儿,那小“侠女”仍堵她前面,就是不给她上楼,江春也有些恼火了,正准备张口说她几句,却听见一句愈发娇纵的“好狗不挡道”。
  她回首,见门口进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同样的月白缕金挑线纱裙,只面上未罩了那帷帽,露出张白嫩的瓜子小脸来。江春只觉她人与衣裳浑然一体,仿佛一幅缓缓行来的娴静仕女图……与前面的“侠女”比起来,倒是她更适合那衣裳了。
  果然,先来那“侠女”一见她衣裳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江春了,上前两步气怒道:“喂!高老四,你要脸不要,又跟我做一样的衣裳,怎就这般爱抢旁人心头好!”
  那女子一开口,江春就觉她不是善茬:“怎样高老二?我就穿与你一般的又如何?人丑可莫怪衣裳咯!”人之美丑是由天生注定的,用他人无法决定的短处来攻击人就有点不入流了。
  果然,那小“侠女”气得鼓着脸颊跺脚,有些口不择言:“你生再美又如何?还不是做妾的命!”
  “我是做妾又如何?耐不住他心悦于我,你可莫跺脚了,就你这身肥膘,万一将人家地板跺穿了……啧啧啧……”
  果然,被踩到痛脚的“侠女”愈发受不了了,在外人面前被骂胖丑,尤其是与那女子比起来,还真有些粗|壮……江春隔着暗紫色的纱巾,都能想象出她那涨红的脸色。
  只见她绕过江春,三两步去到“高老四”跟前,才将左手扬起,似乎要给“高老二”个耳刮子……只她还未动手哩,那老四就娇|呼一声顺势倒地上去了,又正好被个门口进来的年轻男子一把抱住了。
  那男子只顾着心疼怀中佳人“泗儿妹妹可伤了何处?这悍女,本相公非退婚不可!”
  转头对着老二却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你这悍女!怎这般不容人?我要退婚!还未进我窦家门呢,就敢这般善妒歹毒,若今后真迎了你进门,我窦家哪还得半日安宁?”他双目圆睁,怒气颇盛。
  那“侠女”果然是个刚强性子,扬了头对着男子倔强:“不是我推的她!我没有!我真没有动她!”
  这时,老四从男子怀中抬起头来,将她面上泪痕展现于人前,唯唯诺诺道:“窦郎,窦郎,你莫怪我二姐,她……她……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才惹得她……怪我不好,你莫怪二姐了。”
  江春终于得见了一回电视里的“争宠”戏码,虽然只是两个未婚小娘子在争夺同个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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